18
季楚堯留下了自己在江川的地址。
房子位於江川區有名的富人區。因為購入資格卡的很死,已經不是能簡單用價格衡量的東西了。
司辰拒絕了對方送他回家的提議,獨自提著幼兒識字書上了公交。
現在過了下班晚高峰,但公交車上的人依然不少。
司辰打量了一圈附近的人,大家的麵孔都格外陌生。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冷漠和疲憊。重複著一眼可以望到儘頭的人生。
公交車上放著新聞。
“聯盟出台最新鼓勵生育政策,生育五胎及以上的家庭每年可領10萬生育補貼及2瓶RH型基因藥。”
“過去一周,世界範圍內共發生146次空間折疊。其中5A級折疊區1次,4A級9次。據悉,5A級折疊區位於海上,暫無人員傷亡。”
聽到這,司辰的眉毛挑起。
他打開手機,找到了季楚堯。
-江川有發生高維入侵嗎?最近。
-有。但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沒有公開。
季楚堯慢吞吞的解釋:“這次發生的高維入侵時間短,但災難等級很高,好在影響範圍小,死亡人數也不多。江川區發生高維入侵的頻率還沒有超過1,在安全區界定範圍內。江川區整整四千萬人,為了治安,隱瞞比公開更合適。”
對於大多數人而言,懵懂無知的活著,遠比在焦躁不安中等著災難降臨更好。
司辰不再言語,當日的新聞播放到了最後一條。
“江川區長安街道107號膠囊公寓發現潛逃12年惡性殺人犯。據悉,曾以殘忍作案手法殺害17名兒童……”
司辰有些意外。
公交車到站了,他走出站台。站點叫長安站。
因為知道謝雲陽跟著自己,司辰特地選了條人跡罕至的小路。沒有監控,巡查的機械人治安警也不會路過。
巷子裡是一股惡心的氣味,像是腐爛的生活垃圾混著下水溝。
司辰的內心保持著警惕,一把實驗用的手術刀在他手指間轉動,飛舞。隨時等著一擊斃命。
“咕嚕”,一個圓圓的東西從遠處滾了過來。
垃圾桶上蹲著的野貓發出一聲嘶啞的尖叫,司辰低頭,發現滾到自己腳邊的東西是一枚眼珠子。
很小,不像是人的眼球。
司辰皺著眉繞開。
一直到走出這條小巷,他也沒遇到任何人。隻好把刀揣回了口袋裡。
要進小區前,司辰瞟了眼自己住的地方門禁上掛著的號碼牌。
膠囊公寓107號。
***
謝雲陽,或者說眼蟲,論單打獨鬥,它的確隻有被摁在地上摩擦的份。
它的特性是精神汙染。
任何智慧生物隻要活著,就會思考。那就有它的可乘之機。
當司辰在收容箱裡直視它的第一眼起,這場精神汙染已經開始。
後續的接觸隻是在加強這種暗示。
謝雲陽跟著司辰,並不是想在什麼地方動手,他也不需要動手。
他在等司辰自己死亡。
他靜靜的看著司辰走進107公寓,謝雲陽手背上的眼珠像是金魚一樣凸起,和皮肉連接的地方布滿了血紅的瘤子。
“他會在這裡看見他最恐懼的東西……”
謝雲陽的臉上是詭異的笑容。
慢慢的,它的身體和謝雲陽的手背分離。它從肉裡跳了下來,連帶著身上的紅絲一起,順著公寓的牆壁開始攀爬。像一株奇怪的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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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今天氣溫比以往更冷些。
司辰收起傘時,手指都被凍得通紅。
他搭著電梯上了66樓,01號房的住戶養狗,大半夜了還在汪汪的叫;02號房的男人房間裡放著上世紀的歌;03號是司辰自己住的房間。旁邊的04號房被警戒線圍了起來。鏽跡斑斑的門緊鎖。
司辰一愣,打開小區的物業群一看,原來下午被逮捕的那個逃犯就住在自己隔壁,6604。
儘管入住大半年,但司辰和自己的鄰居們並沒有什麼交流。他隻記得隔壁這戶人家身體微胖,安裝了金屬義肢,晝伏夜出。總是喜歡大半夜和人語音打排位。
有時司辰早起上班,正好能看見他回來。眼睛總是眯成一條縫,看著他的目光黏膩而潮濕。很晦氣。
司辰打開台燈,準備看會書再睡覺。結果門口掛著的電話卻響了起來。
這是小區安裝的門禁係統,供訪客使用。
司辰在這住了半年,這電話還是第一次響起來。
他思考片刻,選擇接通,但顯示屏上並沒有人像。
電話裡傳來嘈雜的電流聲,像信號不良。此外還有沉重的呼吸聲,像野獸。
顯示屏裡終於有了畫麵。
一個頭發亂糟糟的男人出現在屏幕上,他的眼睛裡眼白占據了大多數,臉上帶著新鮮的血跡。
他一字一頓地問司辰:“可、以、來、你、家、做、客、嗎?”
是隔壁那個沒見過幾次的鄰居。
司辰的眉頭蹙起,難道現在治安已經差到殺人犯可以隨便跑出監獄?
他坐在陽台的椅子上,旋轉著□□。
司辰想要思考,然而大腦就像是發燒一樣,昏昏沉沉的。
他拆開了識字書,翻到了第一頁,對長生淵道:“出來,教你認字。”
長生淵沒有響應。
司辰的表情困惑:“小淵……?”
他起身,來到鏡子前,手摸到了左邊的義眼。
司辰撐開自己的眼皮子,把眼球挖了出來。換上義眼這麼久,他摘眼球的動作已經十分熟練。
但今天,他左邊眼眶居然溢出了鮮紅的血。痛感在突然間襲來,司辰閉上眼,眼白被鮮血染紅。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這枚眼球的觸感很真實,後麵甚至黏著血肉。
司辰在恍惚間想著,他似乎挖出了自己真的眼球?
“長生淵呢……”司辰喃喃,把手指插進了自己空洞的眼眶,溫熱的血肉包裹著他的指尖,紅色的液體順著手掌滴落,但裡麵什麼也沒有。
疼痛讓司辰的視線有些模糊。
他麵無表情,但鏡子裡的人,卻緩緩揚起一個誇張至極的笑。
門鈴在此時響起。敲門的人很有禮貌“叩叩叩”,三下。
司辰把眼球裝了回去。視線恢複清明,他完好的眼睛裡有細微的血絲。
血順著他的左邊眼角滑落,像蜿蜒的淚。
不知何時,他的鬢角邊全是冷汗。
長生淵不在?為什麼不在?
司辰拿手摁住凸起的太陽穴,隔著一層皮肉都能感覺到這裡充血。
他覺得自己的腦子快要炸開了。
大概是司辰遲遲沒有開門,敲門的聲音變得急促起來。像鼓點。
深夜,領居家的狗不吠了,唯獨這裡的敲門聲震耳欲聾。
司辰拿起刀,站在門口。
門外傳來了“嗡嗡”的響聲。
司辰在玄關處的冰箱旁緩緩蹲下,把一個小梳妝鏡放在了對麵,剛好能讓他看見門口的景象。
電鋸齒輪從門外緩緩沉入,冒出了一個尖。火星四濺。
司辰看著手裡的小刀,又看向門口正在飛速旋轉的鋸齒。覺得自己遭到了生活的毒打。
男人在門上切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矩形。
他蹲下,透過這片矩形看向屋內。狹小的房間裡看不見司辰的影子。
“我知道你在家。”這位不怎麼友善的鄰居哀求道,“我已經很久沒更新藏品了。你知道這些年我忍的有多辛苦嗎。我的房間裡全是你的照片,可你連一句話也不肯對我說。可憐可憐我吧,司辰。”
鏡子裡出現了男人的眼睛。他的眼周遍布褶皺,像是一張乾枯的樹皮。
男人伸出手,摸索著找到門把手,準備開門。
司辰毫不猶豫地衝了上去,把刀刺進男人的掌心。
男人在門外發出一聲嚎叫,他想收回手,但司辰卻抓的死緊。
鄰居的力氣很大,手臂上的血管凸起,肌肉緊繃的像是石頭。他反手,想要扭斷司辰的胳膊。
司辰把刀拔了出來。斬向最細的手腕處。
手掌被齊根切斷,橫截麵光滑的像是一麵鏡子。肌肉紋理分明。
普通的刀很難做到這一點。
司辰用的刀是從公司順走的實驗用刀,專門用來切割一些皮糙肉厚的高維生物。
他猛地拉開門,一腳踹向門口站著的人。
鄰居跌倒在地上,手裡握著的電鋸滑出去老遠。
等司辰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刀已經捅進了男人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