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決定著人類未來命運的會議仍在繼續。
楚伏羲道:“2號比起其他計劃,還有一個最大的優勢,那就是均攤下來成本很低,我們不用放棄任何一個人。”
3號項目是太空移民計劃。
人類從未把外太空當作真正的家園。這個計劃最好的結果,不過是帶著幾十萬人離開母星流浪,極其幸運的發現了一顆生命星,然後重建家園。
次好的結果,可以參考女媧號。漂泊多年,苟延殘喘,卻依然找到了能容納自己的棲息地。
最壞的結果,是太空艦在流亡中失去能源,最後寂滅成一堆垃圾,沒有人知曉這些鐵盒子裡還裝著一個文明的骨灰。
綜合看下來,還是前兩個方案可行性最高。
季思成摸了摸自己食指上的權戒,道:“1、2號方案可以同時進行。讓1億人進入避難所,剩下47億人進入虛擬空間,能最大程度提高幸存者數量。”
不過這裡也涉及到一個問題,那就是沒有身體、永遠不能退出虛擬世界,是否能算一種“存活”。
“至於避難所的門票,分配方式也要多考慮一下。直接按照公民積分順位發放,很容易引起群眾的不滿。世道已經夠艱難了,最好不要在這件事上節外生枝。”
季思成:“我有一個初步的建議。把一億張避難所的門票分為三部分。一部分按照公民積分、社會貢獻發放;一部分在官網上售賣,每個公民ID隻能購買一張,並且隻能自己使用,不能交易;最後一部分,則以抽獎的形式發放,每天固定時間公布中獎名單,讓公民積分不夠並且沒錢買票的人還能看到希望。”
“三管齊下,可以極大程度穩定群眾的情緒。”
但事實上,不管怎麼分配,總有人被犧牲,總有人被放棄,總有人不滿意。
因為避難所隻能容納1/48的人。
季思成提出的這個解決方案,已經算是自己階級的叛徒了。
會議席裡,有人小聲嘀咕了一句:“乾嘛要管那些人的死活,優勝劣汰才是自然法則。”
他說的極小聲,大概是想得到一些附和的。可惜大家都沒有給他眼神。
陳執舟覺得說這話的人很蠢,畢竟沒有一茬又一茬的平民,各大集團生產出來的商品隻能爛在地裡,哪裡來的優越感和階級。
由此可見,投胎好確實是個極其重要的有利因素,能讓這種人都占了一個委員會的席位。
季思成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臉上緩緩掃過,最後歎息了一聲:“如果沒有彆的意見,那我們……”
世界在此時突然消音。
季思成張嘴,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他扭頭,看向秘書長,對方的表情同樣充滿疑惑。
會議室也是虛擬空間技術的應用,這項技術投入使用到現在,還沒出現過類似的問題。
在短暫的寂靜後,會議室內驟然響起刺耳的電音。
季思成關閉了耳膜的聲道,目光忍不住朝著門口看去。
眾所周知,虛擬空間會議室的建模隻維持在這個會議室內。
大門隻是貼圖出來的擺設,並非真正存在。
但現在,這扇門正在緩緩開啟。
門外是一片虛空,一格格碧綠的像素塊像是漫天的螢火,從外麵飄了進來。
這些像素格最終彙聚成一個人形。
圖靈憑空出現在原地。
就像是按下暫停鍵的電影重新啟動,他身後的會議室大門關閉,發出一聲悶響。聲音重新回到了室內。
季思成咳嗽了一聲:“圖靈,我們可沒有邀請卡羅爾人進入會議室。”
上次,圖靈也是以相同的方式進入了會議室,要求聯盟協助解決女媧號。
因為圖靈的態度強硬,不惜以委員們的性命作為威脅,因此,交涉過程不算愉快。事後,也有不少人表達出了不滿。
季思成是聯盟的委員長,無論他私底下怎麼想,表麵都是要把聯盟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
楚伏羲忍不住低聲喃喃了一句:“看來上次找卡羅爾人升級係統沒什麼用……”
圖靈還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十分不把這個等級的科技水平看在眼裡。
圖靈沒有理會這些或忌憚或疑惑的眼神,徑直朝著主席台走去。
季思成就像是被施了咒一樣,呆呆地讓開了位置。
整個會議室是圓形結構,主席台就在大廳正中央。
圖靈隻需要低頭,就能看見一張張熟悉的臉。這些人都在他的數據庫裡,小時候或許還抱過他。
有時候,他會思考“圖靈”和“季楚堯”的區彆。尤其是在季楚堯的這部分被迫接收了圖靈的這部分後。
但現在,圖靈覺得,不管他是被叫做“圖靈”還是“季楚堯”,其實都沒有關係。
他清楚自己是誰。
圖靈收起了這些無意義的思考。
他站在台上,開口:“打斷一下,不用撤離,我有更好的方式解決問題。”
台下不少人的眼睛在瞬間亮起。
“想必你們中的很多人早就收到消息,說司辰已經從折疊區回來了。”
儘管這件事就發生在幾個小時之前,但現在,司辰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聯盟脆弱敏感的神經,早就有人把消息傳到了各大家主的案前。
“回來的人不是司辰。”圖靈言簡意賅地敘述著,“這是伽馬星上的八方科技總部,製造出的司辰的克隆人。”
“伽馬星已經接近毀滅。克隆人作為連通兩個世界的錨點,製造出了這次的折疊區,試圖讓剩餘的伽馬人偷渡到阿爾法星。”
其實帶來高維入侵的元凶是司辰。
但這件事,圖靈並不打算說出來。
人們不會理解司辰的行為,隻會懷疑、顧慮,甚至敵視。
這會增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在人類社會裡生活多年,圖靈很明白,有時候謊言好過真實。
大多數人不需要知道真相,他們隻需要一個相對能接受的、對自己無害的結果。
圖靈給出了最終結論:“隻要殺死這個克隆人,還在醞釀的折疊區會自動消散。”
這個說法無疑超過了大多數人的認知水平,不少人的表情都將信將疑。
季思成在瞬間聯想到了觀星早上那副奇怪的畫。
“原來如此,怪不得看上去是在司辰家裡。撕開的人指的是克隆人,那另一個……”
毫無疑問,另一個人是圖靈。
他的心情驟然沉重起來。
從畫麵內容看,圖靈的下場不算好。
坐在第一排的沈雁行同樣蹙起眉。
就在一個小時前,司辰給出了一個截然相反的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