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這一教算是對劉元又有了更深的了解, 朝著劉元道:“若是得閒再教小娘子易經。”
陣法皆由易經衍生, 張良這是想讓劉元更上一層樓, 劉元聽著眼睛更是發亮,忙不迭地點頭,“好啊好啊, 多謝軍師。”
學到本事很重要,能和張良多呆一會兒更重要。而張良叮囑劉元道:“小娘子不妨根據你部下的優劣之勢, 想出一個陣法來, 陣法相護,對敵更有優勢。”
這是提醒的劉元, 劉元道:“軍師所言我記在心上, 得有時間。”
閒時練練兵, 那不等於接下來都會有時間給劉元練兵,在這個時候, 一個士兵飛奔而來, “軍師, 項羽的四十萬大軍離我們還有一天的路程,沛公讓小的來請軍師過去議事。”
等啊等, 終於是等到項羽來了,張良站了起來, 卻有一種即將塵埃落定的歡喜,劉元伸了一個懶腰,“可算來了。”
這期待的口氣,聽得張良笑出聲來, “小娘子不畏?”
“畏之有用?”劉元反問,既然是沒辦法避免的事,那就抬頭挺胸的去麵對好了。
“小娘子請。”張良得知劉元的想法,這要議麵對項羽的事了,怎麼可能少得了劉元。
“軍師請。”張良客氣,劉元也同樣客客氣氣地請他張良,張良道:“若是我們再請下去,怕是要讓沛公久候了。”
“那就不請了,一起走吧軍師。”劉元其實還是挺喜歡這樣跟張良說話的,張良聽完也覺得不宜再多禮下去,與劉元並肩而行之。
項羽陳兵四十萬將鹹陽四下圍得一個水泄不通,如果說先前劉邦還能為張良是在危言聳聽,親眼聽到這樣的消息,劉邦已經確定以及肯定,若非張良提醒得及時,叫項羽知道他住進了阿房宮,享受過阿房宮中的一切,必饒不了他。
“子房,子房你看,項羽果然陳兵而來,看看他將鹹陽圍得水泄不通的模樣,大有我若不讓這個關中王便要取我性命的架勢。”項羽雖然還有些時間才能到,他的兵馬卻已經十分火急地趕來,四十萬沒到齊,卻也來了大半。
劉邦聽著下頭的人一個個的報上哪裡陳兵多少,哪裡列兵幾何,驚得不輕。
“原是預料之中的事,沛公不必心急。”張良安撫著劉邦,劉元在一旁道:“軍師說得極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平息項羽的怒火,項羽心中之怒,從這幾十萬大軍急奔而來便可看出。”
劉邦心急得都沒看到劉元,劉元一說話,他這嘴角抽抽,總覺得劉元都比他鎮定,這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劉邦想著自己怎麼樣也不能不如劉元,深深吸一口氣,也慢慢平靜下來。
“被項羽陳兵所恐嚇的模樣已經做好給天下人看了,項羽但至,我們立刻出城,沛公也立刻將傳國玉璽與項羽奉上,陳情我們隻是暫入鹹陽,將鹹陽的一切安頓妥當,迎的就是項將軍。”張良將先前就已經說好的說辭細細與劉邦再提。
聽到這樣的話,劉邦越發覺得那一顆心定下來了,輕聲地道:“好,一切就依子房所言,隻待項羽一來,我立刻親自出函穀關,將傳國玉璽奉上。”
“那秦王子嬰。”蕭何適時地提起這樣一號人,劉邦道:“鹹陽都由項羽說了算,秦王更是。”
劉邦這會兒連自己的小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還有功夫去管子嬰,蕭何是一眼看向劉元,劉元全當作沒看到蕭何的眼神,她跟子嬰之間的交易,他們知道就行,彆的人,包括蕭何在內都不需知道。
比起子嬰的生死,劉邦現在更關注他們這一群人究竟如何平平安安的從項羽的手裡活下來。
張良沉著的道出自己先前就已經說過的計謀,以此來安撫劉邦,劉邦的心也終於是定了下來。
而項羽也終於抵達函穀關,才一到,劉邦已經立刻前往函穀關入口恭迎,連帶傳國玉璽也一並帶去。
“項將軍在上,這是秦王子嬰獻上的傳國玉璽,劉季雙手奉上。”劉邦也算是一方諸侯了,項羽騎馬而來,劉邦卻捋起袍子二話不說地與項羽跪下,雙手奉上傳國玉璽,這樣卑恭的態度,叫一臉怒火的項羽算是消了些。
“聽聞你進了阿房宮。”項羽挺直地坐在馬背上,似是不以意地問了一句。
“是。不過劉季絕無久留阿房宮之心。劉季本是一個市井小人,阿房宮這樣的地方聞名已久,卻是第一次見到,免不得生了好奇之心,弟兄們也是難得來一趟鹹陽,都想一飽眼福。我們就看一看,雖然覺得阿房宮真不是一般的好看,卻也知道那隻看,不能碰。”
劉邦將一個小人見到那樣華麗的宮殿因此心之向往卻又懂得那不是他該得的模樣表演得十分到位,項羽的怒火又再減了一分,“懷王曾言誰先入鹹陽者是為關中王,你想不想當這個關中王?”
“想啊。這天下各路諸侯要說不想的騙人的。可是我知道若沒有項將軍牽製秦軍的主力,我們哪能長驅直入,無論是誰先到的鹹陽,關中王都隻能是項將軍,這一點劉季心裡清楚著。”劉邦說著那一句想,立刻注意到項羽的臉都變了,聽完劉邦的話,這才緩和了些。
“我說了真話,還望項將軍莫怪,莫怪。”劉邦吐露完,繼續裝得鵪鶉。
那生怕項羽生氣的姿態,叫項羽這心裡更好受了。他也確實認為秦被滅亡他的功勞最大,以誰先入鹹陽者是為關中王,他心裡那口氣就先咽不下。
本來以為劉邦入了鹹陽,這還駐軍於鹹陽了,再加上範增的添油加醋,他是以為劉邦意取而代之,恨不得立刻殺了劉邦,看著劉邦一見麵就跪下,完全不需要人提醒的恭謙畏懼於他的模樣,這樣的一個小人,無膽之輩,怎麼可能將他取而代之?
項羽心情的變化要說最清楚的莫過於範增了,故而範增道:“既然沛公無心於鹹陽,為何屯兵於此?”
“範先生問得極好,這鹹陽拿下了,若不屯兵,難道讓彆的人將鹹陽奪了去?我屯兵於此,將文書寶物皆已造冊,等的就是項將軍來到,將東西雙手奉上。”劉邦對答如流,這項羽和範增問的問題,全都是張良與劉元預料他們一定會問的問題,答案劉邦都已經背得滾瓜爛熟,就等著項羽來了好應付過去。
“那些東西不需要。”範增再要開口問上一句的,結果項羽已經丟了這一句,範增一眼看了過去,劉邦連忙地道:“項將軍要不要是一回事,該是將軍的東西,劉季絕不敢動,當以雙手奉上。”
配合著將傳國玉璽往前再舉一些,說是說,動也動,這般的姿態做下來,項羽的怒火已經全消了。
“起來吧。”項羽終是開了口,跪在下頭連頭都不敢抬的劉邦聽著這一句暗暗鬆了一口氣,謝道:“謝將軍。”
依然恭順地朝著項羽一拜,這才站起來,項羽看著劉邦那張老臉,劉邦都五十好幾了,項羽卻正值當年,這樣的一個人,如何能是他項羽的對手,一眼看向範增,範增讀懂了項羽的表情,沉下了臉,越發地恨劉邦。
“進城。”項羽並沒有接過劉邦手裡的傳國玉璽,反倒是揚聲叫喚了一句,劉邦一聽趕緊帶著人往一旁閃去,自覺地給項羽讓路,甚至還喊上一句,“恭迎將軍入城。”
範增瞧著這樣的劉邦真是恨不得咬牙切齒,但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也知道不好過多為難劉邦。
當日懷王與各路諸侯約定,誰先入鹹陽者是為關中王,這樣一句話並不是空話,如今哪怕劉邦有自知之明不敢當這關中王,項羽也不會讓劉邦當這個關中王,他們也不能宣之於口。
“傳國玉璽,沛公拿好了。”範增從劉邦的身邊路過,輕聲吐了一句,劉邦連連垂拱道:“不敢不敢!”
範增看了看劉邦的身側,隻有曹參與樊噲,卻不見劉元。想到劉元在劉邦西進時的表現,外麵傳得沸沸揚揚的,半眯起眼睛道:“令媛竟然不在?”
劉邦也不知怎麼的,順口就回了一句,“範先生,小女還小,還小,若是有什麼冒犯範先生的地方,還請範先生莫要與她計較,這千錯萬錯都算到劉季頭上,劉季願代女受過。”
說罷再次與範增拱手,這一副自己受什麼苦都得,隻求範增放過劉元的模樣,落在各路諸侯的眼裡,不由地想到先前範增和劉元的事,範增是看上了劉邦那尚未及笄的女兒,不想那是一朵帶刺的花,範增想動手的時候直接紮了他一手的血,叫範增的嗜好傳揚了出去,英名儘毀。
本來要說還不太相信的人,聽到範增的問話,再有劉邦那麼一答,腦補無數,範增本不以為然,但是看到一個個打量的目光,一下子恍然大悟,氣得指著劉邦道:“你,你……”
“請範先生息怒,息怒啊!”劉邦似是被嚇著,直接與範增跪下,要說剛剛劉邦跪項羽讓他們敢怒不敢言,劉邦這一拜範增,他們就覺得不對了,劉邦怎麼說也算是一方諸侯了,縱然當不成關中王,將來也一定會是個王,範增就算是項羽的亞父,又憑什麼叫劉邦跪下?
一時間,各諸侯心裡閃過無數的念頭,皆是對範增此舉不滿。
範增不是項羽,一眼掃過眾人的眼神,儘知曉是怎麼回事,雖怒於劉邦這樣陷害於他,卻也隻能咽下這口氣,親自下馬扶著劉邦起來,“沛公怎麼也是一方諸侯,行此磊禮,範某如何敢當。若是沛公不知何禮能行,何禮不能行,範某不介意與你指點一二。”
拐著彎罵劉邦不知禮,逢人便跪,亦是沒有任何骨氣?
“範先生教訓得是,季本不過一個市井之徒,要學的東西還多著,範先生願意教,季一定好好學。不知範先生要如何教季?”劉邦全當聽不出範增的冷嘲熱諷,暗之所指,反正不都以為劉邦是個沒出身的人,什麼都不懂,他就果真裝作什麼都不懂,讓天下諸侯皆鬆懈。
範增何等人,一下子看出劉邦之意,目露凶光,劉邦絕對是項羽的大敵,一定要殺了他,殺了他!
突然的殺氣橫溢,劉邦哪裡會察覺不到,可是,項羽又不是一個聽範增話的人,如同張良說的那樣,隻要他能打消項羽對他的殺心,範增又能奈他何?
“範先生,將軍有請。”這一聲叫喚,讓範增一下子驚醒,卻是項羽前行回頭看不見範增,命人來尋。
“範先生請。”劉邦立刻恭敬地請著範增,範增掃過劉邦一眼,毫不猶豫地往前而去,曹參上前與劉邦小聲地嘀咕道:“這個範增不好對付。”
剛剛驟然而起的殺氣,劉邦能感覺到,曹參當然也能,劉邦道:“無事,隻要項羽不想殺我,任由範增作何感想也無防。拿著。”
玉璽塞到曹參的手裡讓他拿好了,劉邦這會兒已經鬆了一口氣。手握四十萬大軍的是項羽,又不是範增,一個範增劉邦還能對付不了,他怕的人從始至終都是項羽而已。
不過,由著張良分析,項羽似乎亦不足為懼,對他的俯低作小明顯很是受用,亦不將他劉邦放在眼裡,好,極好!
“沛公。”一路行來之人亦有韓王成在,韓王成得劉邦連奪韓國十數城而得以複國,韓王成留守陽翟,隨後以張良輔佐劉邦。這是對外的話,對內不過是劉邦用一個陽翟換得一個張子房。
因著這般,旁的諸侯都瞧不上劉邦這樣全無風骨的樣子,韓王卻不會,與劉邦下馬作揖,劉邦立刻上前,“韓王。”
得多虧了韓王成願意將張良輔佐於他,要不然今天叫項羽進了阿房宮看到他的模樣,項羽絕對會一氣之下殺了他。
想到這裡劉季那是一個後怕,再一次與韓王成作一揖,韓王成哪裡知道諸多內情,隻感於劉邦助他複國,安慰地說道:“沛公莫急,你是第一個攻入鹹陽的人,誰先入鹹陽者是為關中王,懷王來了之一定會為你作主的。”
“噓!”劉邦聽到韓王成的話那叫一個臉色大變,趕緊拉過韓王成讓他噤聲,韓王成瞪大眼睛滿是不解的看向劉邦,劉邦連忙輕聲說道:“此言韓王莫要再提,否則我等性命不保。”
韓王成聞之臉色大變,他是為劉邦抱不平罷了,並無害劉邦之意,劉邦直言,韓王成雖不解何意,亦滿口答應道:“此言出我之口,入沛公之耳,絕不再提。”
雖然韓王成不知內裡,但既然答應再也不會提起此事,這也是一位說話算數的人,劉邦自是大鬆一口氣。
“韓王莫要多言,請進請進。”都已經到了門口了,項羽都進去了,韓王成也不好一直都在門口與劉邦說話,劉邦趕緊把人請了進去。
張良見到韓王成還是作了一禮,看起來如同往日,卻隻跟在劉邦的身後。
不過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這才剛要進去,就聽到項羽手下的兵馬來報,讓所有將士撤出阿房宮。
劉邦的兵早就已經撤出來了,一個都不剩,這叫喚的誰?
“似是項羽的兵馬也撤出來了。”張良注意著撤出來的兵馬,然後回頭找了一圈劉元,“小娘子呢?”
劉邦乍然被問到自家閨女還愣了一下,曹參答道:“送沛公出函穀關的時候還看見她了。”
可是張良卻沒有注意到劉元到底什麼時候離開的,這會兒尋了一圈,愣是沒有看到劉元的身影,就連她身邊隨侍的幾個人也是一個都沒看到。
蕭何這個時候氣喘喘籲籲地跑過來,好不容易才吐道:“項羽,項羽要殺秦王子嬰,縱火燒阿房宮。”
論消息靈通,一般人都比不上蕭何,蕭何這一吐字,眾人皆驚,“什麼!”
饒是張良也料不到項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蕭何道:“秦滅六國,項羽奈何不得秦始皇,便將這仇記在如今秦王子嬰的頭上。阿房宮,阿房宮舉六國之力而建之,項羽瞧著不順眼這才要縱火燒了!”
事情經過蕭何一字一句的道來,韓王成第一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問道:“這是,瘋了嗎?”
沒敢把項羽名字說出來,但是所指何意誰還能不清楚。
“劉元呢?”蕭何說完了事,回頭就要尋著劉元,張良剛剛已經問過了,這會兒蕭何說完了事又立刻問起劉元,劉邦不解地問道:“元兒是有什麼事?”
蕭何……他那點懷疑要怎麼跟劉邦說?完全不能說,一說出去,劉邦絕對會是第一個攔著劉元的。
“昨夜蕭何交代小娘子做一些事,尋她是要問問辦好了沒有。”蕭何麵不改變地扯謊,張良與之對視一眼,眼神相交,無言的默契讓他們又同時移開了目光。
“那許是沒辦好,如今去辦了。項羽焚燒阿房宮,我們還是儘早撤離吧。”比起劉元去做什麼事,劉邦更著急著趕緊脫離項羽的手下。
“沛公莫急,未有項羽的命令,我們不宜輕舉妄動。”張良與勸說著劉邦,劉邦當然得聽張良的,這麼久的日子,張良是如何幫著他,他心裡明白。
“著火了,著火了。”此時濃煙四起,偌大的鹹陽宮四麵火起,百姓們不斷地叫喚著,卻無一人敢去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