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雖說身著常服,但她身上穿的衣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那老伯嚇了一跳,但見劉元並沒有其他的意思,隻是行了一個禮也不見異動,便詢問道:“這位小娘子是有什麼事?”
“我是想問問老伯可有菜種?”劉元含笑地詢問,老伯詫異的看向劉元,“你這樣的人要菜種做什麼?”
劉元道:“額,家中突然天降福澤,這一下子發了橫財才得了這身好衣裳。可是錢總有花光的時候,菜和地還是得種,所以我這才出門來問問哪裡有種子買,準備著春種。”
“去歲你們沒有留種?”種田種地的人肯定是一年一年留種的,因此老伯顯得十分詫異地追問。
“老伯你也知道的,這不是大漢初立,我們聽說國都定在了長安,一家子也沒怎麼收拾便急急地往長安來了,種子也沒帶,家中阿翁是個種慣了田地的人,一聽說我們把種子都給落了,氣得大罵我們,我這不就趕緊出來找種子,想著莫讓老人家氣出個好歹。”
旁聽的張良……
杜慧卻是撇了撇嘴,劉元說自己家裡突然天降福澤,杜慧覺得劉元很是有自知之明。
“原來是為著家中阿翁來尋的,我就說你們既然連去歲的種子都能丟了,怎麼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出來找種子,這也不是種菜的時節。雖說你們跑得乾淨連種子都忘了不像個種田的人,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我就賣你一些。”老伯如此地吐字,劉元趕緊地道謝,“多謝老伯,多謝老伯。”
劉元作揖之時與張良擠了一個眼神,張良……
不知為何,張良覺得心情難得的愉悅了,劉元道:“軍師,就此彆過,我要去買菜種子。”
“公,小娘子慢走。”張良本是要喚劉元公主的,劉元作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張良立刻改了口。
劉元衝著張良揮手啊,瓊華和阿花抱著一堆好吃的走到劉元的麵前,“小娘子,這都是好吃的。”
……一眼瞥了過去,真的都是好吃的啊,劉元道:“你們吃吧,我剛吃飽。”
“好吃。”阿花直接往劉元的嘴裡塞了一塊糕點,塞得劉元滿嘴都是,叫劉元連話都說不出來。
張良本來是聽到聲音才會再次回頭看去,結果正好看到這一幕,劉元嘴被塞得滿滿的,瞪大了眼睛看向阿花,不滿於她的這麼塞得劉元措手不及。
劉元本就長得極好,這般瞪大眼睛說不出話的模樣甚是可愛,張是第一次看到,半天沒回過神來。
“你吃你自己的,彆這麼塞我嘴裡。”劉元好不容易吞下去了,朝著阿花吐了一句。
“走走走,我們要趕緊去買菜種子。”前麵的老伯走了半天回過頭來看了劉元一眼,以確定劉元究竟是有沒有跟上,劉元哪裡還敢遲疑,連連走了過去,也讓瓊華她們彆隻顧著吃,趕緊的跟上去。
“貴為公主卻不知自己身份,與這樣的賤民還能笑得如此客氣,表兄怎麼會選了這樣的人。”劉元那麼一走,杜慧已經輕聲衝張良表露自己的不滿。
張良聽完一眼看向了杜慧,“回去吧。”
連要解釋意思都沒有,杜慧急得連忙喚道:“表兄。”
然而張良根本不為所動,緩緩地走向侯府……
劉元從老伯那裡買了不少的菜種,再買了一些其他東西,回宮的時候已經快天黑了。不出所料的在宮門就被一個內侍給堵了。
“公主殿下,陛下讓公主殿下往太上皇的宮殿走一趟。”那麼特意的等著這裡,這個人還是今天引著劉元去前殿的內侍,雖然隻有一麵之緣,劉元還是認出來了。
“好。”一如今早那般並不問劉邦尋她是為何事,隻管讓內侍在前麵引路。
這一引往劉太公那裡去,劉元露出了一抹笑容,這是打算不僅要劉邦對她起了疑心,還想讓劉太公看清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阿翁,阿爹,阿娘。”進了屋裡一看吧,該在的人都在,當然必須是有戚姬的。
“你昨天才剛回長安今天就出宮為何?”劉邦板著一張臉地詢問劉元。
“有事啊。”劉元如此回答,絲毫不覺得自己做得哪裡不對。
可是戚姬卻輕聲地道:“昨日公主殿下哄得太上皇十分高興,還說得了閒便幫著太上皇種地,即有空出宮難道還沒有空來陪太上皇。”
這樣的一句話皆是指謫,劉元卻是輕輕地笑了,“戚夫人不妨說得更直白一些。我都有出宮的時間了卻沒想來陪陪阿翁,沒想到幫阿翁種地,也就是會嘴上哄著阿翁罷了。如此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實在讓人瞧不上,也該好好的教訓教訓才對。”
戚姬本來是挺高興的,結果聽完劉元的話卻高興不起來了,拿眼看著劉元,劉元都能道破她的用意了,難道還會不知道即將會麵臨什麼局麵。
“戚氏,太上皇還沒說話,陛下也還沒說話,我兒也未曾說話,你不必急急地將罪名扣到我兒頭上。”呂雉適時的輕吐一句,也是讓戚姬彆忘了自己的身份。
“陛下,哪怕要定一個普通人的罪也得問一問再定,總不能就憑元兒出個宮就斷定了她隻會哄著太上皇,道她不敬不孝。”
劉邦一眼瞥過呂雉,從戚姬告狀到麵對質問,呂雉一直都不發一言,隻與劉邦重申劉元說了是有事才出的宮門,她沒理由攔著劉元出去。
可是劉邦問呂雉劉元有沒有說是什麼事,呂雉卻是沒有回答,劉邦這心裡憋得厲害,卻又拿了呂雉沒辦法。
“你說說你出宮究竟是乾什麼?”劉邦皺起眉頭盯著劉元,想要劉元說一句準話,讓他好好地聽一聽。
劉元道:“阿爹是相信戚夫人的話來質問於我?”
“元兒啊,你阿爹不是這樣的意思,這不是她說你都出宮去玩耍卻沒想來陪我,昨天說的陪我種田種菜的話都是哄著我,騙你阿爹的。我是不相信的,她又說要證明。你彆跟你阿爹生氣,來,告訴阿翁你出去都做什麼了?”比起劉邦一開口就是質問,劉太公顯然更相信劉元的為人。
劉元本來是打算問一問劉邦的想法的,叫劉太公柔聲地喚著上前,劉元也聽話地走了過去,“還是阿翁相信我。”
“公主到現在都不說出宮是為何,這般地哄著太上皇你這是想要避而不答嗎?”事情都鬨到這個地步了,戚姬也看出來若是今天不能捉住劉元的把柄,她再想對付劉元就更不容易了。
“戚夫人種過田,種過菜嗎?”劉元本就是特意設下這個局等著人送上門的,既然送上門了,劉元笑著詢問。
“我,我自然是沒有的。”戚姬本就是貴族之後,從小到大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哪裡會種過田,種過菜啊!
劉元道:“那也就是說你並不知道這田要怎麼種,這菜又要怎麼種。”
戚姬還真不能不認了這事,她是確實的不懂。
“你既然凡事都不懂,又怎麼敢因著這件事就質疑我是騙阿翁,騙阿爹,懷疑我的為人?”劉元冷眼掃過戚姬,渾身上下都冒著冷氣,戚姬被驚得連連喚了一聲陛下。
劉邦卻沒有說話,而戚姬最後反應過來地吐道:“難道種田種菜跟你出宮還能有什麼乾係不成?”
“你既然說了你不知道怎麼種田,也不知怎麼種菜,你又怎麼敢輕下判斷,因此在阿爹的麵前告我的狀?”劉元更是直問於戚姬,戚姬張了張口剛想說些什麼。
劉元卻從懷裡掏出了幾樣東西,“阿翁快看這是什麼。”
東西都是用著破布包著的,劉元攤開在了案前,劉太公乍然卻立刻想起來了,“這是種子?”
“對,都是種子。我想我們宮裡一定是沒有菜種子的,既然要幫阿翁種菜,怎麼能不把種子備好了。阿翁都不知道我穿著這身衣裳去買種子,他們都不相信我是一個會種菜的,還好我想起阿翁當初教我菜是怎麼種的,用著阿翁的經驗告訴他們,他們這才相信,才肯將菜種子賣給我。”
劉元這東西一拿出來立刻引得劉太公笑了起來,再聽劉元的話更是道:“那是自然,各家都是留了自用的種子,最是看不上浪費種子的人了,你穿得這麼好看起來就不像是個會種菜的人,要是換了我也以為你是買了種子回去鬨著玩的。”
“我當初教你怎麼種菜你還記得,不錯不錯。”劉太公自己就是種了一輩子田的人,最是清楚他們這些人的心思,這不已經連連肯定劉元說的都是真的。
當然也肯定劉元能買到這些種子不容易。
劉元道:“那是自然,阿翁還不知道我,我一向是學什麼都快,一學一個準。”
驕傲地昂起頭等著劉太公誇讚,劉太公被她逗得是嘴都合不攏了,連連點頭道:“對的對的。你比起你那些兄弟來都要厲害,自小懂事乖巧還聰明,同樣的事我跟你說一次你就能記下,你那些兄弟說上十次那也記不住。”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劉太公是想到了自己都是一樣的教人,可是教出來的人都不一樣,就數劉元什麼都聽得進去。
“阿翁看看這麼多的種子夠了沒有,要是不夠的話改天我再出宮尋尋。因著各家的種子留得都不多,我也隻每樣都買了一些,加之對長安也算不熟,就是想多尋幾家的人也沒來得及。”劉元詢問劉太公可覺得種子夠了。
“夠了夠了,你也說了各家留得都不多,能買回來這些已經不容易了。”劉太公眯著眼睛看著種子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呂雉在此看向了戚姬,“戚氏,你如今還有什麼話要問?”
戚夫人的臉色陣陣煞白的,劉邦麵上也是訕訕的,“元兒出宮是去買種子的事你知道怎麼不早說?”
“長安城元兒並不熟悉,雖說元兒手裡是有錢,也不見得就能真能買到這些種子了,事情沒有做好之前妾如何告訴陛下,萬一元兒買不回來落在旁人的嘴裡又是一番閒話。”呂雉並無指責,隻是平靜地吐露這事,那比指責更打劉邦的臉。
劉邦頭痛地揉了揉頭,劉太公在這個時候開口道:“一天到晚挑事的人,往後彆再讓她往我跟前湊。”
戚姬連忙跪下了,“太上皇,妾,妾知錯了,妾真的知錯了。”
到了現在戚姬要是還敢不認,還敢說自己是一片好心,鬼都不信。
“把你的人叫出去,往後彆再帶她來我這兒,她要是再來,那你就把我給轟出去。”劉太公一向脾氣很好,但這一次也是動怒了,一句都不肯再聽戚姬的解釋,隻管衝著劉邦喊話,讓他利落地把人給帶出去,彆再出現在他的麵前,礙他的眼。
劉邦道:“阿爹莫生氣,我這就讓她走,往後也不許她再出現在阿爹的麵前。”
“還不退下。”劉邦與劉太公那是小意的哄著,此刻也趕緊的讓戚姬都出去,劉太公再道:“你也給我出去,我現在也不想看到你。”
劉太公這是真生氣了,連看都不想再看劉邦一眼,劉邦就算再想說些什麼,劉太公都說得那麼直接了,這件事雖說是戚姬挑起的,那也是因為劉邦信了戚姬的話才會鬨到劉太公的麵前。
瞧著劉太公那真不想再看到他的樣子,劉邦也怕將劉太公氣出個好歹來,“爹你彆生氣,我走,我這就走,皇後,你和元兒,你們陪著爹。”
與呂雉一通擠眉弄眼的還不是想讓呂雉幫他勸勸劉太公,彆讓劉太公真為著這事氣上他。
“恭送陛下。”呂雉朝著劉邦福了福身子如是說,劉元直接動都沒動,她現在是生氣的人,劉邦一個理虧的人還能跟劉元計較?
劉邦隻能乖乖地離開了,他這一走啊,呂雉輕聲地道:“爹,陛下也是孝順你,他孝順你便容不得旁人對你不孝順,尤其是元兒。”
話裡話外還是幫著劉邦說話的,劉太公冷哼一聲,“按理來說他都是當皇帝的人了,他的事也輪不到我來管。我也不想管,隻是娥姁你啊,不能性子太好,叫人欺負到你的頭上來。”
呂雉露出一抹笑容,“爹說的哪裡話,你是知道我的,我一向不是好脾氣的人,不發火也是因為那還能忍。怎麼說陛下也才剛登基,家和才能萬事興,不能讓外頭的人看了我們的笑話。”
識大體和掛心著劉家,隻憑這一點呂雉就要在劉太公的心裡牢牢烙下這個印記。
劉太公輕輕地一歎,“你是個好孩子,這些年在我們老劉家吃儘苦頭。好在有元兒。你這一計不錯。”
哪怕劉太公懂的彎彎道道不多,但是人年紀那麼大了,經了那麼多的事,劉元這點小計劉太公哪裡看不出來。
“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阿翁。可是誰讓她想找我麻煩呢,我出宮出得光明正大,問心無愧,她非要挑事想讓阿爹和阿翁覺得我也就是嘴上會說得好聽的話而已,心裡其實根本沒有把你們放在心上。要不是這樣,我也不會將計就計。”
劉元坦蕩地與劉太公承認,沒錯啊,她就是故意設的局讓人來鑽的,她做的事沒什麼怕被人知道的,鬨到劉邦麵前劉元也敢承認。
劉元設這局若是心正的人自然不會有什麼事,居心叵測的人想要趁機捉住劉元把柄的人就必然是要中計被劉元反殺一局的了。
“聰明,越來越聰明了。”劉太公也正是因為覺得劉元做事沒什麼可以指謫的,戚姬她自己想捉劉元的把柄,結果卻中了劉元的計,也是她自己心思不純,怪不得劉元。
“阿翁知道了怎麼不告訴阿爹?”劉元更好奇劉太公怎麼沒和劉邦說說。
劉太公搖了搖頭道:“都說不聾不啞不作家翁,今天這事要是她沒有把我也算計上,我是不會管這些事的,管得多了你阿爹就要不高興了。”
“對。”劉元點頭肯定地告訴劉太公,劉太公要是真多問了劉邦的事,劉邦絕對會第一個不高興。
“你也是知道你阿爹脾氣的人,不過你個坦蕩的孩子,也不用怕他,隻管好好地做好你想做的事,旁的都不必放在心上!”劉太公點醒劉元,劉元認同地點點頭,“阿翁說得是,說得極是。”
“你娘還有盈兒你得多護著點,連小時候打著你長大的劉肥你都能把人照顧得不錯,他們你得更對他們好。”劉太公再叮囑了一句,呂雉衝著劉太公道:“爹,我才是元兒的娘親,該是我來護著元兒才對。”
聽著呂雉這話,劉太公搖了搖頭,“你和劉季對上隻能是你吃虧。他如今這麼寵著這戚氏,戚氏是說什麼他就聽什麼,哪裡像樣啊,你偏偏是最不好說的人。我看元兒出手就比你好多了。”
“爹說得是。”劉太公也是個明白人,既然知道劉邦的心都偏了,也不指著能讓劉邦聽他的。
試問劉邦那幾十年在沛縣做著浪蕩子,整日不著家也不事生產,劉太公不想讓劉邦變好?可他說的話劉邦哪裡聽進過一句。
從前劉邦靠著家裡吃喝的時候劉太公都管不著劉邦,更彆說如今劉邦都成了大漢的皇帝了,劉太公就算跟劉邦說什麼話,劉邦又是能聽得進去?
活到這個份上早就已經看明白的劉太公那是不願去惹了劉邦閒,隻要不管劉邦的事,劉邦待他這個當爹的便也算孝順,劉邦那些妻妻妾妾的事,他是不能插手,隻能讓呂雉她們自己去麵對解決。
“阿翁,你可真是什麼都明白了啊。”劉元朝著劉太公豎起大拇指表示肯定。
“元兒說的什麼傻話。”輕聲地斥了劉元一句,想讓劉元彆那麼口沒遮攔的。
劉太公道:“你阿翁雖沒有像你這樣讀過那麼多書,活到了這個份上該經曆的都已經經曆過了,自然也悟出了一些你不知道的道理。”
“所以才會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劉元搖頭晃腦配合地衝著劉太公的話稱讚一句
“可不是。”劉太公對此也是十分驕傲的,劉元道:“那阿翁,咱們這種菜的地得開在哪兒?”
這個問題成功問住了劉太公,他想起昨天劉元說過的話,“你不是說你去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