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道:“我功勞再大,在此之前我曾對你不敬嗎?在此之前,我曾與你要過半分功嗎?依著阿爹的意思,我立下那麼多的功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有這樣的本事,我就該死在項羽的手裡,我死了,一個死人你就能一輩子的記在心裡牢牢的不會忘?”
“你,你巧舌如簧。”劉元一張嘴一般人怎麼說得過。
“我是巧舌如簧。可是我哪一樣說錯了,哪一樣說得不對了?”劉元步步緊逼,呂雉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劉元,她是打算豁出去,和劉邦連父女都不做了嗎?
“我在立功勞的時候你不是很高興的嗎?項羽死了,我這個殺了項羽的人,因為殺了項羽便成了我的錯了,阿爹就是如此不講理的?”功高蓋主,蓋你妹啊!
劉邦才剛當上皇帝,彆管劉邦的心裡是有多害怕,他再多的算計也不該朝著劉元。
哪怕劉元立這些功的時候也沒少了算計,更沒少了想要立下越多的功勞以此保全自己,讓劉邦永遠都不敢小看了她,可是劉元從來都是站在劉邦這一邊的,也一直與劉邦的利益連在一起。
就這樣劉邦都還要借著戚姬來試探劉元,劉元如果不現在就讓劉邦知道自己對這種試探零容忍,劉邦將來隻會變本加厲,他是永遠都不可能意識以這種試探對劉元是什麼。
“所有人都給朕退下去。”劉邦被劉元這咄咄逼人態度給驚著了,大喝一聲讓他們都給他退下去。
宮人們是沒想到劉元既然敢這樣跟劉邦吵起來的,聽著的人都低下了頭想當作自己什麼都沒聽見,這一家子的性情宮人還沒有完全弄明白,很是擔心聽多了不該聽的話,把自己的小命給搭上了。
“諾。”宮人們聽到劉邦叫退,一個個立刻退了下去,瓊華和一心都看了劉元一眼,劉元雖然氣得火冒三丈,可是看到劉邦這個樣子還是讓她們都退出去。
“盈兒也帶出去。”劉邦一眼瞥了都快嚇傻的劉盈,喚著人把劉盈也一塊的帶走。
“不用,他是太子,如果連這些場麵都不敢讓他見,他也用不著當這個太子。”劉元冷洌地吐了一句,劉邦本來還有些僵硬的身體聽完劉元這話沒能忍住地吐字道:“你是處處都想好了?”
“我若不是處處都想好,早就在多年前就已經死了。”這劉邦說一句劉元直接就懟上一句的,呂雉道:“陛下有什麼難處說出來就是,我們都是一家子,有什麼難事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何必那樣傷了我們的心。”
呂雉這樣輕聲細語的,劉邦瞧著這屋裡就剩他們一家四口了,乾脆地坐在了地上道:“你們以為這個皇帝是好當的?”
“有多大權利就有多大的責任,這世上的事本來就是相對的。”劉元話接得不一般的順。
“你道理懂得是真多,那你怎麼不記著我是你親爹,看看你剛剛那樣子,你是要吃了我不成?”劉邦指出劉元對他的態度是讓他極度不滿的,
劉元道:“我相信如果我與阿爹的立場互換,這會兒阿爹是連親爹都要打上了,而不是像我這樣隻是看起來想吃人而已。”
……劉邦這是又被堵著了,他說不過劉元,那還有呂雉啊。
“看看,這就是你教的女兒,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女兒。”劉邦衝著呂雉十分不滿的指責。
“陛下說的,元兒幾歲就離開了妾,妾的命都是元兒救回來的,妾沒有那樣的本事,不敢說元兒都是妾教出來的。”呂雉說話沒有劉元那麼硬氣,卻也敢給劉邦軟釘子碰的啊。
劉元那麼些年東奔西跑,那會兒呂雉更是落入了敵手為質,一次兩次都是劉元救回了她,保住了她這條命,呂雉已經很久沒有教過劉元什麼了。
“本事大了啊,你是連你老子都不放在眼裡了。”行,不能把罪名扣到呂雉的頭上是吧,劉邦開始長籲短歎的,話裡話外還不是指責劉元沒有將他放在眼裡?
“我不將阿爹放在眼裡,當年會讓阿爹將我打得鼻青臉腫隻為讓範先生不能捉住阿爹的把柄為難於阿爹?我不將阿爹放在眼裡,鴻門宴上我會自請留於楚軍為質,隻為阿爹平安離開?我不將阿爹放在眼裡,楚軍追擊阿爹我會願意跳下馬車為阿爹引開楚軍,以身擋敵隻為保阿爹平安?”
“阿爹說我覺得自己功勞大了,連阿爹都不放在眼裡,阿爹捫心自問,我幾時不將阿爹放在眼裡了?”
“倒是阿爹,戚氏是什麼人,她對我了解多少,你對我又了解多少,戚氏說了什麼對我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阿爹都做了什麼,鬨到阿翁的麵前,就因為我出宮,我在回到長安之後,答應了得閒要幫阿翁種菜之後沒有告你們我為何出了宮,這就成為我不孝的罪名了?”
劉元真是將話都攤開地說了,劉邦道:“你出宮是為采辦可以跟我說的啊?”
“我出去買個菜種都得跟阿爹說,往後是不是我什麼時候喝口水或是吃個飯也得跟阿爹你報個備?”劉元譏諷地反問劉邦,劉邦……
“阿爹果真不在意我這當女兒的會不會心寒嗎?我雖然從未想用自己做了什麼而從阿爹那裡換取什麼,可是我也是一個人,有一顆心,阿爹若是接二連三的傷了我的心,它也會痛,會哭的。”
劉邦看向了劉元,劉元同樣不曾退卻地迎著劉邦的目光,劉邦道:“我自然也是怕的。”
“我如今真是不知道阿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了。”劉元搖了搖頭輕笑一聲,劉邦皺起了眉頭並不喜歡劉元此時此刻的態度。
“同樣的話我已經不想再重複說,但是阿爹記住我說過話,如果你不能相信我了,很是覺得我再也不值得你信任了,那你不妨殺我了,也好過這樣猜度。”劉元早就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可惜她說的話劉邦都聽不進去,或許更多覺得劉元是在說笑的吧。
劉邦怎麼可能會承認自己對劉元存在猜度,劉元卻已經往內殿去,沒一會兒拿著她的短劍出來,劉邦直接嚇了一跳,“你這是做什麼?”
真是要被劉元嚇死的,劉元冷哼一聲並不回答,隻將劍柄與劉邦遞了過去。
“劍在這裡,阿爹信不過我,覺得劉元是個虛偽極致不可信任的人,那麼阿爹你不妨殺了我。取了我的性命一切也就結束了。”劉元看著劉邦麵對她遞出去的劍頓了半響,她卻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出聲催促著劉邦,讓他不用再思考需得用什麼樣的辦法證明劉元值得他信。
不信劉元,覺得劉元會持功自傲,好啊,劉元連劍都遞到了劉邦的麵前,將自己的生死置於劉邦之手,劉邦要是還是信不過劉元,那就一劍取了她的性命就是。
劉邦一把搶過劉元的劍放在了案上,“在你的眼裡你的父親是這麼心狠的人?”
“比起你借著戚氏對我做出的試探,我更願意你一劍殺了我,一死百了。”劉元把自己為什麼這樣做的原因說了出來,就是讓劉邦清清楚楚的知道她有多厭惡這樣的試探。
劉邦一看都這樣了,劉元也算是把話都說工了,他的那點心思劉元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今天沒有當著劉太公的麵把話說清楚已經是給劉邦留了臉。
“此事,絕對沒有下一回。”劉邦看著劉元鄭重地承諾,劉元道:“我能相信阿爹嗎?”
“元兒聰慧自然知道如今的大漢雖說我是皇帝,下麵的人,有功之臣是有功之臣,貴族是貴族,他們都想看我的笑話,我看著他們每一個都能感受到他們眼裡的輕蔑,道我一個低賤到了極致的人竟然也枉想成為皇帝,執掌江山。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想辦法把我拉下去,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
劉邦沒有回答劉元的問題,卻說起了自己這此時時刻的心境:他的害怕與恐懼。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從這句話傳開之後,天下人的心都被挑起了起來,他們都想要阿爹如今做的這個位子,更何況從前那些貴族。他們想要拉阿爹下馬不錯,他們也看不起阿爹沒錯。可是阿爹能成為大漢的皇帝不是一個偶然,這是你拚搏多年得來的,他們瞧得起你也罷,瞧不起你也罷,不想死就能與你伏首稱臣。”
“至於想拉阿爹下馬,這個天下有這個本事和能力的人不少,但是到現在為止他們都不會叛了阿爹,也不會幫助任何人為難阿爹。”
劉邦這些恐懼和害怕倒是真的,沒有人教過劉邦該如何做一個皇帝,劉邦更是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麼被人笑話。
“朝局講究的是一個平衡,楚王他們有我對付他們,我會牽製住他們的,如果阿爹不想再看見他們,那便早些將他們都打發回封地。”劉元還是能明白劉邦為什麼會支持她一個女郎卻位同諸侯王,還能議政,這就是一種平衡,劉邦就是想用劉元來牽製韓信和彭超他們。
“至於貴族是看得起看不起我們,阿爹已經是皇帝,不管他們看得起看不起,表麵都得對你恭敬,我們做事講個理字,他們也奈何不得我們。”劉元輕聲地與劉邦再說。
“你要是郎君該有多好,這個皇帝一點都不好當,你若是郎君這個位子我便讓你來坐。”劉邦竟然張嘴說出這樣的話來,劉元信他才有鬼。
“阿爹無須說出這樣的話,我們是父女,我說過我們本就是走同一條路的,我們都想要劉家好,也讓我們各自都能好好的。”
劉元直接無視劉邦的話,劉邦連劉元都猜忌上了,他說他不想當這個皇帝,完全就是騙人的。
“隻是我不希望阿爹再有同樣的試探。如果阿爹不相信我可以直接責問我,也可以直接殺了我,但請阿爹不要這樣侮辱我,質疑我。”劉元沒有忘記自己從一開始要表明的態度。
麵對外麵的算計已經夠煩了,劉邦還要為了自己那一點的私心讓劉元也跟著他一樣過得不好,劉元能容他才怪,劉元做得那麼多,沒理由還由著劉邦借著一個妾侍來壓製劉元,她一定讓劉邦牢牢地記住一件事,永遠都不要試探她。
劉邦都已經跟劉邦哭慘了,結果劉元還是沒有忘記一開始自己要達到的目的,堅定不移地讓劉邦給她記住,永遠不要在她的麵前做出任何的試探。
“與阿爹說句不恭的話,如果戚氏再敢有同樣的舉動,我一定會殺了她,然後我就還給她這條命。”劉元不介意再把話說得更明白一點,她不喜歡劉邦這樣的試探,要是再有下一次,她就會毫不猶豫地要了戚姬的命,了不得一命換一命,劉元願意還。
劉邦哪怕想要喝斥劉元一聲放肆,可是對上劉元那魚死網破的態度,劉邦知道劉元是說真的,真要是再有下一次,她一定會要戚姬死。
“元兒。”呂雉並不願意劉元為了那樣一個女人而把豁出自己的性命。
“我想做的事沒有我不敢說的。而我既然去做的事,也敢當。”劉元卻沒有聽進呂雉的勸,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她已經長大,也將會成為一個握有實權的公主,如果不趁什麼事情都還沒有發和前就把話說清楚了,劉邦現在就能用戚姬來試探她,將來還會使出什麼辦法來劉元一點都不想去想。
危險就該掐死在萌芽狀態,劉邦如今剛為帝王,他的不安猜忌並非是僅僅因劉元而起,但是比起其他讓劉邦畏懼的人,劉元是他的女兒,又是一個立功不亞於那些封王拜相之人,旁的人劉邦還能費心安撫他們,自是不能對他們有任何的試探,劉元就不一樣了,他是仗著父女的關係理所當然的肆意妄為。
想想劉邦一直以來都是那麼識大體,都是為了他可以犧牲一切,劉邦覺得現在劉元也可以,可以讓他將心中的怒氣發泄出來。
哪怕要發火,劉邦也不想讓人捉到把柄,這才會讓彆人出手,而他好捉住劉元的錯處,將這股火發出來。
劉元正是看透了劉邦的心思,所以才會特彆的生氣,半分都不想忍地把話給劉邦挑破了說。
挑著軟柿子捏嗎?劉元倒是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成了軟柿子了。
劉邦是覺得她為他做了那麼多,幾次舍命相救所以認為她也是個逆來順受的人?
忍一時之氣那是不想丟了小命,在對方完全有可能殺死她的情況下,劉元怎麼可能會讓自己硬碰硬地把自己的小命給丟了。
而劉邦今日所行之事本就是他無理在前,劉元既然明白了一切都是劉邦搞的鬼,若是不點出來讓劉邦明白劉元不是軟杮子,更不是由著劉邦撒氣的主兒,將來劉邦絕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我知道了。”劉邦看著劉元一副決絕不怕死的樣子,本就理虧的人能說什麼,隻能閉上自己的嘴,也明白了想從打壓劉元這裡得到他想要的東西是不可能的。
劉元於劉邦而言還有大用,劉邦還是能知道權衡利弊的。
父女倆人算是達成了什麼協議,劉元也就將這件事放下了,朝衝劉盈招手道:“今天你聽到的話不許跟任何人提起記下了嗎?”
劉盈看到劉元麵露決絕,渾身透著殺氣,直唬了一跳,劉元招手讓她上來,他乖乖地上了前,遲疑了半響才點點頭,他有很多的問題想問劉元的,可是劉邦在這兒,劉盈本能的覺得他可以隨便問劉元的問題卻不能當著劉邦的麵來問。
“你們回去歇息吧。”劉邦這要打發劉元和劉盈的意思,劉元牽著劉盈朝著劉邦福了福身,沒忘讓上去拿上她的劍領著劉盈出了門。
呂雉知道劉邦這是有話要跟她說,叮囑了劉盈早些沐浴睡下,便讓他們姐弟離開了。
“元兒的脾氣也太大了些。”劉元與劉盈一走,劉邦便衝著呂雉吐了一句,呂雉立在一側道:“從前我記得陛下也說過這樣的話,那時候元兒還小,叫家裡的孩子打了一頓,她便不管不顧發狠的咬人。大嫂為著這事還大罵了我一頓,道我連孩子都教不好。後來陛下回來聽說了,也說元兒脾氣大,卻也道一句都是像的陛下。”
這些陳年往事劉邦未必能記得多少,此時叫呂雉提起劉邦也反應過來。
“是,還真有這麼一回事。”
劉邦再一次坐到了地上,自顧自地脫鞋子,呂雉瞧著走了過去幫著他脫了下來,“我總覺得元兒似是恨我的。”
呂雉本來幫劉邦脫著鞋,乍聽這一句話沒能忍住地抬頭看了劉邦,“陛下這是說的哪裡話?”
麵對呂雉充滿詫異的目光,劉邦想到自己一時失言了,最後卻很認真地衝著呂雉問道:“你不這麼覺得?”
“元兒若是恨著陛下卻願意將自己的一條命都交到陛下手裡,這樣的恨也無傷大雅吧。”呂雉淡淡地回了一句。
“所以,她果然是恨我的?”劉邦欺身逼問呂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