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 一看劉邦突圍而出,冒頓是立刻就起了旁的心思, 也不說再查劉元了, 立刻下令人趕緊的撤兵,立刻走人。
很快劉邦那邊收到了消息, 知道冒頓已經撤軍, 雖說這一仗打得劉邦沒有一絲能如願的, 好在死裡逃生,劉邦還算是高興了一回。
不過這讓人專門給劉元送一封信,信寫的是匈奴的文字,劉元好在跟瓊容也學了匈奴話, 字也會看一些, 大意能弄明白冒頓話裡的意思,他這是放話要娶她,娶回去再報仇。
劉元隨手將信給燒了, 既然劉邦的兵困已解,冒頓也撤兵了, 劉元也就讓車應直接帶兵回去設防, 萬不能讓旁的人鑽了空子。
把該安排的都已經安排好了,劉元就是算再不想去見劉邦也得要去,這一次見著劉邦,劉邦的臉色是比上一次好得多了,劉元卻如同當日進言一般神情淡淡的,朝著劉邦見禮, “見過父皇。”
喚著帶著生疏啊,劉邦還記得劉元剛回長安的時候還特意就這個稱呼問了他,問他究竟是要喚他一聲父皇還是阿爹。
當時的劉元堅定在人後喚著他阿爹,那是因為劉元是真拿了他當父親對待,哪怕他成了皇帝,或許會有很多很多的人來跟隨他了,她還是拿他當父親來看待,來敬重著。
“來,快起來,我們父女何必何此大禮。”劉邦衝著劉元說話,更是將劉元扶起來,劉元並不沒有避開劉邦的動作,她隻是衝著劉邦平靜地道:“父皇始終是父皇,這不是你希望孩兒記下的?”
一語雙關,都已經撕破臉皮說到那個份上了,還想劉元陪他演那父女親和的戲,真是對不住了,劉元一點都不想再演。
劉邦看著劉元問道:“你是記恨上我了?”
“記恨?父皇以為自己做了什麼值得我記恨的?我做的都是我認為自己該做的,大抵是我與父皇最大的不同。”劉邦或許連親情都不曾放在心上,劉元究竟都為了什麼他也從來不問,但他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利己。
一個利己的人也不相信旁的人會不利於己,所以劉邦才會想要勸和劉元,想讓劉元再和從前一樣,至少會再哄著他。
“你是君,我是臣,大漢的百姓臣民,為臣儘忠,也應該為百姓思考他們從來不會考慮的到的問題,這便是我們身居高位,享萬民擁戴榮華富貴該擔的責任。”
“如一場大戰,要打贏是我們要想的,但是能讓將士少死一些也是我們應該想到的,我說我隻做了自己覺得應該做的事,父皇或許從來不曾相信過,可是人生但世,求得一個問心無愧很難,但我一定要成為那樣的一個人。”
劉元鏗鏘有力地告訴劉邦她的原則,她想要成為的那樣一個人,無論劉邦心裡是認同也好,不認同也罷,她都隻是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劉邦最後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都沒有關係。
“你知道朕最不喜歡你什麼嗎?”劉邦麵對咄咄逼人的劉,終是裝不出那張慈父的臉,好在他們父女臨近,一邊的人雖說都看著他們,卻也並不知道他們父女究竟都說了些什麼。
劉元並沒有因為劉邦顯露出來的惡意而不高興,反而覺得這樣的談話比起上次來更好。“願聽父皇所言。”
她並不怕劉邦的不喜,也不在意劉邦的喜與不喜,明白劉邦的心裡捂不熱的,她還浪費她的感情和時間做什麼?她隻管做了自己該做的事,任何人都攔不住她,也不可能讓她少做些什麼。
“你這一份正氣凜然。”劉邦把話說白了,他就是不喜歡劉元這一副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的公正模樣,不講私心,隻講利國利民利於天下。
“人誰都有私心,我也一樣,你怎麼就沒有了?”劉邦指問劉元,劉元毫不猶豫地道:“我有,我一直都有,我如果沒有,父皇,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早就已經知道,我若沒有半分的私心,我為何要讓自己落到現在這個境地。”
“你現在這個境地怎麼了?你不該把話說明白了的。我們就像以前那樣有什麼不好的,你怎麼就非要說破?”劉邦說著說聲音不禁拔高了起來,所有人都看向劉邦,劉邦朝著他們揮手道:“都退下去,朕和元兒有話要說。”
他們的爭執,在劉邦心知自己不占理的情況下,他不想讓彆的人知道太多。
“是父皇你自己迫不及待要我挑破的,我跟你說過多少次我不喜歡戚姬,每一次看到戚姬就好像在提醒著父皇你是什麼樣的人,是你自己聽不進去。你不就是想看看我能忍到什麼地步?那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的容忍度在哪裡。”劉邦的指責劉元全都反駁了回去。
“你果真就那麼喜歡戚姬?你喜歡的不是戚姬,你喜歡的是戚姬對你的態度,她裝出你是她的天,她的地,你說的一切她不管做得到做不到都會去做的樣子不對嗎?”劉元再一次追問,便是把整個劉邦的皮都給撕下來。
劉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透你的父親,了解你的父親至此,是不是很值得你高興?”
“父皇卻不曾了解我,若是父皇了解我,想必父皇是會高興的。”劉元朝著劉邦反譏一句,劉邦很清楚劉元並沒有因為了解他而覺得高興,可是劉元更清楚劉邦是為著沒能更了解劉元而不喜。
“好了,夠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劉邦永遠也說不過劉元,他便隻能乾脆地放棄,劉元勾起一抹冷笑,“父皇是打算怎麼處置我?”
處置二話用得玄妙,劉元從沛縣趕來阻止劉邦與匈奴這一戰,到今日結束已經過了四個月,劉邦接下來是什麼樣的打算?劉元不會以為劉邦沒有想好。
“你願該是朕最信任的人。”劉邦這樣幽幽地吐了一句,劉元認同地點頭道:“我一直都以為是。可惜啊,父皇隻相信自己,哪怕我是你的親生女兒,你該不信我,還是不相信我。”
多慘啊,劉元做了那麼多,千算萬算也沒能算到劉邦竟然會誰都不相信,隻相信他自己。
“不過這一次你讓朕明白了你說的那一句,隻做自己該做的事是什麼。朕相信你動過讓朕死在匈奴的手裡的,盈兒已經是太子了,朕若一死太子繼位,所有的一切都會比現在更好,但是你還是第一時間是前來救駕。我最討厭你的正氣凜然,但也最喜歡你的正氣凜然。”
討厭和喜歡相隔並不遠,因為劉邦從來不是那樣的一個人,所以他並不喜歡做到問心無愧的劉元。但是在生死之間,劉邦想到自己身處的位置,很明白一個個的人是有多麼盼著他死,而他一死對劉元隻有好處而沒有壞處,發出求救信的時候劉邦其實都在想劉元會不會因為他是她的父親,這樣一個令劉元十分不喜的父親而不肯救駕。
沒想到,第一個到的竟然還是劉元,而且劉元更是險些直取冒頓的性命,劉邦也就看到了劉元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心正的人,她隻做自己該做的事,不管什麼利益,什麼好處,她就是隻做自己該做的事。
“我不為父皇,隻為自己一個問心無愧罷了。”劉元並不想看到劉邦那張得意的嘴臉,因此補了一句,讓劉邦用不著那麼高興,她哪怕救了劉邦一條命,卻也不是隻為了劉邦而已。
劉邦輕輕地笑了啊,“你這樣很好,就算我不喜歡你,也得說大漢應該要多一些你這樣的人才是真的好。”
得了,這就高興了,這就一副被劉元給震撼得不輕的了?劉元衝著劉邦再一次地問道:“故而父皇打算如何處置我?”
“在這樣一個能讓你一生自由的情況下你都選擇放棄,我想將來臨大事你也會選擇對大漢。回了長安之後,帶上你的容軍去你的封地,從今往後為朕守住大漢的百姓,也守住大漢。”劉邦竟然還給劉元委以重任,劉元看了過去,卻又不得不承認,要不是這樣的劉邦,他怎麼可能會贏得了項羽。
“你的心是真大。”劉元想了想還是沒能忍住地懟了一句,劉邦擺擺手道:“我雖不如你得名師教導,人心我卻看得比你還透,我給你委以重任,難道不是吃準了你的心性,想讓你後半輩子都為大漢拚死效力?”
嗬嗬,劉元隻想給他一句嗬嗬,好在最後還是忍住了,劉邦突然衝著劉元道:“你說韓信會不會反?”
這樣突然地問劉元一句,劉元沒能忍住地道:“若是要反,從前的時候他早就反了,不用等到現在。”
“從前不反,現在不一定不反。”父女倆的說詞還是跟當年一模一樣,劉忍來忍去的還是沒能忍住地懟道:“那在長安的時候你怎麼不直接把他給殺了?”
真是說得夠直接的啊,劉邦吐道:“不是時候。”
“聽你的意思是覺得是時候了?”劉元反應多快的一個人啊,這不立刻就弄明白了劉邦的意思,“殺功臣的事最好就不做。”
這是勸告。劉元瞧著劉邦並沒有聽進去的樣子,再一次道:“父皇沒想過為什麼你這一次出征竟然沒有一個人勸你不出?”
劉元當然不會覺得自己聰明得天下無敵,再有張良的密信與她送來,可見張良早就料到了劉邦會兵敗,可是張良卻也沒有勸過劉邦不可出兵。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不怕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劉邦這話一出口,好嘛,都是誇劉元的,但這不是重點。
“你的意思我都明白著,那又如何?”劉邦一臉的不以為然,他就是知道那些人為什麼都不勸,也知道他們為什麼都不攔著,這一切都無關緊要,至少如今在劉邦的心裡,他們是真不知道還是不敢勸並不重要。
“此次不管是有多少人攔著,多少人如你一般說我會敗,我都一定會出征的。”劉邦將自己的打算那麼說了出來,劉元點了點頭認真地道:“好,這才是父皇的打算,父皇既起了這樣的心就敢說出來,好!”
真心實意地誇著劉邦,劉邦道:“這些話朕隻會跟你說,絕不會再跟第二個人說起。”
……劉元真是不知該怎麼說他們現在這父女關係了,明明他們相互都看不順眼對方,之前是大家都裝著,那就裝吧,反正外麵的人也樂意看到他們父女感情很好。
可是劉元跟劉邦撕破臉了啊?還直接連話都不想再跟劉邦多說了,劉邦何嘗不是氣得都要將劉元打發出去,雖然那也有旁的算計,最重要的不想見到劉元不假吧。
這一次見麵就更直接了,劉邦還裝著慈父的樣子跟劉元打個招呼,結果劉元上來就捅心告訴劉邦此仗他一定會輸。氣得劉邦直接將劉元下了獄,一心想打個勝仗回來讓劉元看看,揚眉吐氣。
結果最後還是讓劉元救駕,劉元便救了。隨後父女再見,說出口的話更加難聽了了,劉邦也直接說破,反正他對劉元也算了解了,彆管劉元是喜歡他這個當爹的還是不喜歡,劉邦遇了險劉元還是第一時間去救劉邦,這對劉邦來說也足夠了。
畢竟像此次的機會於劉元而言再也不會有,劉元在最氣最惱的時候都不曾想借彆人的手取他的性命,反而還要救她,這樣的劉元還有什麼值得劉邦去擔心的。
不喜歡就不喜歡吧,劉元成為了劉邦除了自己之外最信任的一個人。
“父皇一些心裡話還是跟我少說的好,你願意說我還不願意聽。”劉元受不了劉邦吃定人的樣子,果斷地拒絕聽劉邦再說話。
“朕是皇帝,朕說的話,你聽是得聽,不聽也得聽。”這冷聲的宣告,好啊,恰就是劉元最不喜歡的。
“哦,為帝王者,剛坐上皇帝的寶座就急急著殺功臣,你就不怕他們都反了?”劉元出言相譏,氣不死劉邦才怪。
劉邦冷冷地道:“他們手中的兵馬所剩無幾,我還需要擔心什麼。他們最好是不反,他們若是反,朕必將他們都平定。旁的人能怪我殺功臣,你該比我更清楚我為什麼要殺他們。”
劉元在回長安的時候就不同意他那樣給諸王封地,但是封王是劉邦早已經許下,想要解決就得想辦法,劉邦本來就憂心他們會成為第二個他,叫劉元提了一句之後就更是了。
“但也不是非要殺他們不可。反是死,不反也是死,你是在逼他們反。”劉元聽出劉邦話裡的意思了,劉邦卻冷哼一聲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難道不懂這個道理?”
說著劉邦又想起了劉元哪怕是對範增都不曾動過手,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你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漢的江山,你就算不認同,那也記住了不許摻和這些事。”
說來說去最後這一句才是最重要的,劉元衝著劉邦道:“繳了他們的兵權,將他們關起來就可以了。”
“婦人之仁。他們活著就是提醒天下人我劉邦是怎麼對待功臣的,你一向聰明,怎麼在這件事情上竟然如此的糊塗的。”
滿臉的不認可,十分想不透劉元怎麼會想放敵人一馬。
“父皇。那是為大漢立下過功勞的人。”劉元也知道她為那些人求情落在劉邦的心裡就是婦人之仁,可難道除了殺他們,關他們就再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如今他們有功於大漢,將來有一天他們就有可能會覆滅大漢,你是想看到大漢滅亡嗎?你是想讓剛剛平定的天下再一次變得分崩離析,刀兵四起?”劉邦走近劉元一句又一句的直問,他想要問劉元要一個答案,“比起殺幾個功臣重要,還是天下百姓更重要?”
第一次,劉元說不過劉邦,劉邦的理由也充足得叫劉元完全沒有反駁的餘地,她隻怔怔地看向劉邦,“還會有其他辦法的,父皇收伏他們為大漢所用難道不可以?”
劉邦聽著劉元出的主意立刻就笑了,“說你傻你是真傻啊。他們現在不是大漢的諸侯王嗎?他們現在不為大漢所用嗎?你自己都說過,人心難測,給了他們太多的權利想要再收回來他們是不會願意的。為一方諸侯就是一方的王啊,那裡的一切都是他們說了算,讓他們棄了手中的兵權,像蕭何他們那樣到長安來居住,他們願意,他們肯?”
劉元的提議劉邦提出了反駁,他提醒劉元想清楚了,這些諸侯王,他們會願意放棄如今擁的一切,成為像蕭何那樣的臣子?
劉元無可反駁,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有些事情結局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封王是劉邦給了他們的,最後也正是因為他們被封了王,所以注定隻能為死為休?
“朕說了,這些事你不想做,朕不會讓你沾手,但你記住,不管他們說了什麼,既然不沾手,你就不要有任何的動作,項羽是死在你手裡的,你願意養著項羽的兒子,也相信你治得了季布,那就讓你養著,他們,不行。”
劉邦說出來項羽的兒子驚得劉元一個激靈,一眼看向劉邦,劉邦朝著劉元微笑地道:“季布既然會願意降你,天下人皆驚更何況是朕,朕當然也想知道為什麼,一查之後就發現了,原來竟是如此。一個項羽之子換一個如季布這樣的猛將,這筆買賣做得極好,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