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容在信中就事情的發生還與劉元分析了劉邦的心態, 意思也是讓劉元不要插手劉邦此戰,可是諸多將士的性命都在劉邦的手裡,劉元因為顧忌劉邦會對她更加忌諱而見死不救, 劉元如何心安。
劉邦自視甚高, 還有虎視眈眈欲置她於死地的人時刻都想捉住她的把柄,她若出手會是什麼結果她知道。因此,她不動嗎?
一心本來是準備走了,聽到劉元的話立刻意識到瓊容信中都寫了什麼,“殿下,陛下出征並沒有召你回長安,可見陛下並不想讓殿下插手。眼下殿下身處沛縣, 如果殿下無詔而趕去,到了陛下的麵前,隻怕陛下會向殿下問罪, 並不會感於殿下憂心將士之心。”
還真是完全看透了劉邦是個什麼樣的人呐,劉元聽著昂起了頭,“是啊,就算我去了,他也不會容我說出什麼話來的。”
“殿下,你不能去的。”終究一心還是看出了劉元的不忍心,再一次重申, 想讓劉元能聽進她的勸。
可是劉元聽完卻來隻是來回的跺步,半響之後道:“一心,沛縣的事交給你, 我立刻趕回長安。不,我立刻前去攔下父皇。”
“殿下。”一心沒想到瓊容的勸也好,她的勸也罷,劉元竟然都聽不進去,“殿下若是去了,你也是攔不住陛下的,恐被陛下一句擾亂軍心處置。”
“那我也要去。”
那麼多將士的性命,如果劉元明知他們明擺著去送死卻不管不顧,什麼都不做就由著劉邦帶他們走向一條死路,這樣的她,劉元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不就是劉邦更忌憚於她嗎?那就忌憚好了。
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萬一劉邦能聽進去她這一句,幾十萬的將士也是大漢的根基,養多幾年,練得兵強馬壯了,大軍出擊匈奴,必能打得匈奴落花流水。
“殿下。”一心聽明白了劉元一意孤行,眼看誰勸都不能叫劉元改變主意,一心也真是急了啊。
“沛縣交給你,把沛縣的事辦好了。”劉元回頭衝著一心吩咐一句,“移遷百姓回長安我必須要辦好的差事,你不能讓人捉住了我的把柄。”
這件事要是辦得不好,劉邦隻怕知道了會更不高興,劉元倒是不想雪上加霜,隻好把事情交給一心他們來辦了。
“諾。”一心何嘗不懂這個道理,眼看勸不住劉元,便隻能助劉元辦好差事。
劉元朝著瓊華和阿花道:“走,我們立刻起程。”
這就是要去攔著劉邦啊,一心這會兒也知道攔不住了,隻能跟劉元叮囑道:“萬望殿下一切保重。”
“放心。”劉元朝著一心吐了一句,一心再與劉元作了一揖,送著她們離開。
劉邦帶著浩浩蕩蕩地幾萬大軍往晉陽城,劉元也算是打探清楚了所有的消息。
劉邦共封了七位異姓王,其中韓王信回到代地後,建都馬邑城,匈奴先是進犯馬邑,韓王信不敵於匈奴而與匈奴求和,雖說劉邦得了諸侯的一半兵權,那也還有一半的啊。
匈奴得了韓王信那一半的兵馬,立刻領兵向南越過句注山,攻打太原,如今都到了晉陽城下。
這會兒天寒地凍的啊,劉元穿著厚重的衣裳都冷得受不了,還好已經到了臨近晉陽城的地方,也終於是見到了劉邦,此時的劉邦首戰告捷正高興,乍然聽說劉元來了,劉邦瞧著劉元皺起眉頭地問道:“你不在沛縣辦你的事,怎麼來了?”
一照麵語氣就不甚好,劉邦若非不能不想見劉元,隻怕他是不會見的吧。
一眼看到劉邦的身側站著的是陳平與婁敬,劉元立刻上前去,“請父皇以數十萬將士性命為重,此戰不深入追擊匈奴。”
雖然劉元直接就想讓劉邦不以兵戎相見,另想旁的辦法來對付匈奴,可是她清楚著劉邦不會聽她的。
“你是不是覺得朕打不過匈奴?”劉邦一下子聽明白了劉元的言外之意。
劉元想說得委婉一些的,結果倒好,劉邦不樂意。
行吧,既然不樂意她把話說得太委婉,劉元乾脆也不委婉。
“父皇覺得眼下大漢的兵馬比之先秦的兵馬如何?”給臉不要臉,劉元就不給劉邦臉了!
劉邦乍然一聽劉元此問,整個人都不好了,劉元一張嘴有多厲害,他是太久沒有見識過,不,是沒有機會聽到劉元用來對付他,所以他選擇性遺忘?
“父皇?”劉邦半天沒有作聲,劉元哪裡能放過劉邦,劉邦自找罵來的,想讓劉元說得直白點是吧,隻這一句劉邦認清自己手下的兵馬比不比得上先秦的兵馬便足以。
劉元樂意抽劉邦的臉,可是劉元配合了,劉邦反倒是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劉元再喚了一聲,詢問的意思十足,但是劉邦就是不回答。
“殿下,陛下也是心疼被匈奴攻下城池那些百姓。而且初戰告捷,韓王信手下的王喜被殺,韓王信兵敗投奔匈奴,今又集結舊部再與匈奴謀我大漢,實在可惡。”陳平自知劉邦是被劉元給問愣了,當臣子的除了幫劉邦掀過這個話題還能如何?
劉元道:“誰都會心疼。不錯,被匈奴攻下的城池,百姓們正在裡麵受苦不假,可是父皇念及受苦的百姓,更該將你身後的將士放在心上吧。與楚軍交戰才平息多久,幾經戰亂,馬疲人累,值此以用一支疲憊之軍去對抗匈奴養得精神抖擻的軍隊,我們有多少勝算?”
劉邦依然是一言不發,劉元直盯著劉邦,“父皇想贏這一場仗,可這一仗你注定隻能輸。”
“放肆。”劉邦大喝一聲,好似一直都在等著劉元這一句,劉元終於說出來了,他立刻大喝一聲,指著劉元道:“你在擾亂軍心。”:
“若是父皇非要這麼說,這個罪名我也認了。”劉元連一絲猶豫都不帶地認下了這個罪名,同時看向劉邦,“父皇可否退兵,不以追擊,另想其他的辦法退敵?”
哪怕劉元才來,都不知劉邦是什麼樣的準備,她卻猜得分毫不差,婁敬與陳平對視一眼。
“其他辦法,你有什麼其他的辦法,你若是有便隻管的說,你的辦法要是比朕領幾十萬大軍親征都要更有用,好,那就聽你的,若是你的辦法沒用,那你就給朕滾。”
那麼一個滾字啊,劉元還是第一次聽著,但是這將不會是最後一次。
“以利誘之,以□□之。”劉元雖然心裡難過,卻也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什麼,因此把她一路上走來過了無數遍的想法道破,劉邦一聽立刻問道:“怎麼誘?”
“傾以國庫,將匈奴想要的金銀珠寶都送到他們手裡。他們想要的也是財物,給了他們,消其戰心,讓他們的軍隊再無鬥誌。美人,卻不是送給匈奴的單於的,而是送給他們閼氏,利用的卻是一個女人的妒忌心,也是讓她幫著我們退兵。”
“你也知道大漢是什麼情況的,竟然還讓我們傾國庫養肥匈奴?”劉邦走近了劉元,很是想問問劉元想出都是什麼餿主意,打敗了不得不送也就算了,還沒打就認輸,劉邦怎麼可能會答應。
“你閉嘴。來人,將始元公主關入大牢,朕就要讓你親眼看著朕怎麼打敗匈奴。” 劉邦將話放了出去,劉元拿眼看向他,“好,望父皇旗開得勝。”
最好劉邦最後真的贏了,他若是贏了至少跟著他來的將士不必枉死,劉元盼著自己會說錯,但是劉元心裡的悲意藏都藏不住。
至於被打入大牢,劉元並不怕,大牢嘛,又不是沒進去。
“陛下。”陳平沒想到劉邦一言不合就要將劉元打入了大牢,其實此戰不是沒有人說過不發打的話,但是絕對沒有一個人像劉元情況說得那麼直接,明明白白告訴劉邦,他絕對贏不了。
“沒大沒小,她以為自己打了些勝仗就了不得了,敢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裡了?”劉邦一通數落劉元的態度,陳平就算再想進言,到了這個份上也不敢再說什麼了。
劉元被關進了大牢,瓊華和阿花也跟著去了,瓊華沒能忍住地衝著劉元道:“殿下不該來。”
話瓊容早就已經跟劉元說過了,臨行之前一心也勸了劉元,可是劉元還是來了,她來隻是因為她覺得自己應該來,至於後果,無非也就是勸退了劉邦和勸不退罷了。
若能勸退,她就是救了這些將士;若是勸不退,就如同現在這樣被劉邦打入大牢,最壞也就如此而已。但至少她把自己該說的說了,該做的也都做了,到最後還是於事無補,她也無愧於天下。
“坐下吧,歇會兒。”劉元做完了自己該做的事,她方才祝劉邦的那一句旗開得勝亦發自肺腑,她是真盼著劉邦能贏,可是劉邦贏不了。
第一,他對匈奴冒頓單於知之甚少;其二,大漢的兵馬不及匈奴強悍;想想匈奴是怎麼樣一個頑強的遊牧民族,哪怕他們幾代更替,從匈奴突厥,再到蒙古人,他們就算幾起幾落,依然成為中原北方一直以來的威脅,不是劉邦此時拖著一個等著恢複元氣的大漢能夠擊得敗的。
“陛下,殿下也是憂心陛下,憂心幾萬將士罷了,並沒有其他什麼意思,還請陛下饒了殿下。”眼看著劉元被押下去了,陳平一直都在找機會為劉元求情,找啊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啊。
劉邦擺擺手道:“她是認準了朕一定會輸,朕卻非要贏給她看,讓她睜大眼睛好好地看看,不是隻有她會打仗。”
劉元確實會打仗,陳平想要說出口勸著劉邦看著劉元善用兵的份上將劉元放出來去領兵的話,生生叫劉邦一句給堵了。
此時此刻的劉邦是想跟劉元堵氣嗎?可是拿了那麼多將士的性命來堵一口氣,陳平想著心都在滴血。
然而劉元不遠千裡而來的進言,一心為了數十萬將士的話,劉邦二話不說將劉元關入了大牢,陳平就算再想勸著劉邦做什麼,也得想一想劉邦是不是願意去聽,說話也得想想劉邦是不是會像對付劉元那樣,甚至更狠地直接取了他的性命?
想到這裡,陳平住了嘴,如同朝中許多人都想勸劉邦一樣,他們都沒有把話說出口,原因大概也是想到了此時此刻的劉邦是多麼想爭切用匈奴來立威,讓天下人都看到大漢的皇帝可以保護百姓,讓他們再也不必受匈奴的侵擾。
可是眼下劉邦得勝,乘勝追擊時容不得旁人說一個敗字,再一次出擊得勝,劉邦自是高興,“誰說匈奴強悍的,朕有神助必能滅了他們,保大漢百生安樂太平。”
長安在戰報傳回的同時也收到了劉元勸諫劉邦退兵卻被劉邦打入大牢的消息,一開始沒有沒有發表這場戰事是勝還是敗的人,隨著劉邦打勝幾場的消息傳來,已經有人在山呼劉邦英勇善戰,但如蕭何與張良等人的人卻已經提起心來。
“我們得做準備了。”張良幽幽與蕭何吐了一句,蕭何輕輕一歎,“這孩子怎麼就那麼傻呢?”
張良聽出了蕭何歎的這一句是誰,隻朝著蕭何搖了搖頭道:“或許這就是殿下比我們還要可貴的地方,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蕭何再一次歎了,“陛下還是沒有聽進去,沒有聽進去啊!”
有些事他們不是想不到,也不是不如劉元看到的那麼透徹,但是他們比起劉元來,他們更顧忌惹怒了劉邦而不敢說實話,因他們知道此刻的劉邦聽不得去。
不說劉邦不想聽的話,想著有些錯總要劉邦嘗過一次,嘗過了他才能相信,哪怕這個代價會很大。
“殿下關入大牢之內不會有什麼事吧?”張良懷揣幾分小心地詢問。
劉元得罪的人不要太多,怕是有人想趁想動劉元,蕭何搖了搖頭道:“放心吧,我會讓人照看她,無論如何她還是陛下的孩子,虎毒不食子,陛下再生氣也不可能由著人動她。”
蕭何對劉元還有劉邦的了解確實非比尋常,張良想了想道:“我派人去尋公主傳些話。”
乍然聽到這一句蕭何還一頓,不明地看向張良,張良道:“秦王子嬰,殿下帶回來之後一直沒有露過臉,這難過不是一個機會?”
張良要是不提蕭何都要忘得七七八八了,也想到劉元一直沒有提起這號人,“她也是忙糊塗了想不起來這一位。”
“殿下未必是忙糊塗了,隻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所以一直沒有讓人出現,此時卻是好機會。”張良倒是不覺得劉元會把她辛苦救下的重要人物給忘了,一直沒有說如何來處置這個人不見得就是忘了,怕不是一直都尋不到什麼好的機會,眼下就是一個好機會。
本來嘛,張良一提蕭何既是立刻想到了當日他們入鹹陽宮時,他忙著去搬丞相府搬文書,結果劉元忙著去找秦王要寶藏,那比大秦的國庫還要多的寶藏啊,蕭何能念著秦王子嬰這份好,但是張良,張良怎麼也想起此事了?
莫不是張良早就猜到了他們從秦王子嬰的手裡得了什麼東西?
“子房。”蕭何想解釋一下,寶藏他就是幫著劉元看著而已,裡麵的東西他是一樣都沒動,很是有必要的解釋一下的是吧。蕭何那樣想著,張良卻揚手道:“丞相的為人殿下信得過,良也相信。”
一句話相信勝過千言萬語啊,一份相信如何難得,如同劉元從來不問寶藏在蕭何的手裡是什麼模樣了,哪怕天下太平了,劉元也從來沒有說過要將這份寶藏如何,隻管讓蕭何看著,眼下看起來是真要用上來了。
“若是殿下是郎君那該有多好啊。”蕭何終是沒能忍住歎出了這一句,張良聽著卻搖了搖頭,“殿下這般就很好。”
郎君有郎君能做的事,女郎的劉元能做得不比任何一個郎君差,為什麼還要盼著劉元成為一個郎君。
目光灼灼地看向蕭何,蕭何第一次覺得張良這份裝傻十分可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