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侯的心情不好?”劉元笑著走過去, 張良一頓,“還好。”
劉元側過頭露出一抹笑容,“還好而已。至少留侯也該說一句甚好才是,畢竟見到我也不容易,哪怕之前心情不好, 現在也該好才是。”
某人就是那麼不要臉的, 張良頓了半響,不想這時候來了一個老仆,“郎君有客人來。”
眼冒精光地看向劉元,劉元瞧著那慈祥的老人作一揖道:“劉元見過老伯。”
端是有禮可親, 老人一頓卻是看著劉元笑得嘴都合不攏,“女郎不必客氣,不必客氣。”
“不客氣, 我一向不與留侯客氣的啊。”劉元一點沒有拿自己當了外人的的回答, 張良對劉元的不見外亦是無奈。
若非劉元無意道破了心思,單以劉元此論, 隻怕張良絕想不到劉元竟然會對他動了心。
“女郎姓劉,與當今陛下是什麼關係?”老伯看著劉元全然不拿自己當外人的語氣,憶起劉元的姓氏,雖有猜測,還是問一問確定的好。
劉元朝著答道:“當今陛下正是家父。”
公主的身份劉元坦蕩告知, 老伯一聽眼睛更是亮了,“想必你就是那位始元公主。”
“正是。”劉元看了一眼張良,總覺得張良對這位老仆分外不一樣。
張良已經朝著一旁的老仆道:“殿下此行有要事與我相商, 你先回去吧。”
“有什麼要事你們說你們的,我又不會打擾你們。”老仆哪裡看不出來張良是想打發了他,卻怎麼肯讓張良輕易打發。
“我就在你的身邊伺候你。”老仆是仆人,伺候張良是分內事。
張良一眼看向劉元,他現在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老伯不肯走人,他們那些操作怎麼說?
劉元朝著老伯哄道:“我確有要事與留侯商量,不便讓你聽,要不你等我們說完了正事,再讓留侯陪你說說話。我作陪如何?”
張良聽著劉元哄人,那性格執拗的老伯一臉驚奇地衝著劉問元道:“當真?”
“當真。”劉元一向說話算數啊,不就是說兩句話,她還不敢說了?
“好好好,我去給殿下做些好吃的,殿下和郎君好好聊,好好聊哈。”老仆喜上眉梢的樣子,要不是張良是個男的,劉元要以為那是覺得自家的女兒嫁不出去了,好不容易有一個郎君上門來,立刻急急的就想將郎君拿下,趕緊將自家姑娘嫁出去。
“留侯在家裡也是身不由己的?”劉元回頭問了張良,張良本是一頓,帶著幾分無奈地答道:“家父早逝,多虧老仆照看,確實身不由己。”
劉元也不多問,坐到了張良對麵,張良也坐下了,“殿下方才於韓駒將軍府上說的話良已經聽說了。”“
“留侯上次在城外提了一句匈奴亦可借貴族之手,當時突變驟生,留侯沒再提,我也沒有細問,看來我與留侯想到一塊去了。”
點了點頭,張良本有此意,劉元笑著道:“局已經開始,接下來該留侯你上場了。”
就算他們當時沒說清楚,但劉元細細一想,自知如何讓自己得利,讓大漢得利。細節上還是應該問問,免得有出入。
故而張良帶著詢問不解地看向劉元,劉元衝著張良輕輕一笑道:“方才我與關侯相見,道寶藏在我手裡,我要是嫁到了匈奴,寶藏自然也會跟著我到了匈奴,我要是留在大漢,寶藏也能分出去一些,端看他們怎麼選擇。”
張良之前已經聽說了,倒是相差無二,劉元道:“合天下之力共謀匈奴,即得名又得利。”
“然也。”張良勾起一抹笑容,他確實也是那樣的想法。“貴族們最是願意名利雙收。”
“殿下真敢。”雖然張良本也是如此主意,劉元做來,張良還是感慨了一句。
劉元卻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因何不敢。人皆有欲,天下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貴族他們有所求,當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時候為什麼就不能跟他們站在同一條線上?”
“殿下了不得。”張良發自內心地感慨。
劉邦將寶藏扣到劉元的頭上,是想讓劉元吸引貴族的注意力,畢竟寶藏不管落在誰的手裡都瞞不過,劉邦是大漢的皇帝,需要安定天下,最忌與人結仇,所以寶藏不能掛在劉邦的頭上,最好的人選也就成了劉元。
劉元呢,本來和親匈奴就已經成了眾矢之的,再加上一個寶藏,劉元更是成為了眾矢之的,在這樣的情況下劉元還能想到利用自己成為焦點這一點而讓自己獲利,讓大漢獲利,反應是何等的敏捷,又是何等的讓人震驚。
張良是局外人作為一個謀士而想出用寶藏聯合貴族的主意,劉元是局中人啊,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留侯,該你出馬了啊。”劉元說完了自己的打算,張良一定已經清楚劉元接下來要做什麼。
“殿下讓我出馬,倒不如等他們尋上門來。”張良朝著劉元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既然殿下已經讓關侯傳出了話,想必他們都會知道殿下的打算,殿下不著急要做什麼,他們還是挺著急的。論耐性,他們不是殿下的對手。”因為劉元從來不是等著他們來幫她,有他們和沒他們劉元都無所謂,可是他們對劉元手中的先秦寶藏是在大漢還是在匈奴很有所謂。
眼看劉元即將出嫁匈奴,為了先秦寶藏,他們一定會急著動的。
“留侯言之有理。”劉元一想也是,確實如張良所言,現在她是最不需要著急的時候,話已經放了出去,來尋張良不過是讓他們知道她來找過張良,那麼等有什麼事情的時候他們就會第一時間想到張良,然後通過張良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請。”張良煮好了茶,與劉元勺了一碗,劉元看著碗裡的茶葉,感慨眼下茶藝確實都還沒出現,就是茶這種東西知道的人也太少了。
劉元端起喝了一口,入口都是澀味,劉元卻還是忍著喝下,不過張良卻習以為常,見到劉元的反應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朝著劉元輕聲地道:“殿下喝不慣?”
“是不太習慣,太澀了。”劉元也不怕告訴張良,她是喝不慣的。
張良微微一笑,“初時我也喝不慣,喝著喝著卻慢慢習慣了,最後更是喜歡上了。”
“將來再想辦法讓茶更好喝些。”劉元想到自己曾經喝過的茶,那茶可比現在要好喝多了。
“殿下真是什麼都想做。”張良聽到劉元的話微微一頓,無奈地歎一句。
劉元一點不覺得自己在做夢,“那是自然。若是什麼都不想做,那不是什麼都不用做了?”
張良有些遲疑了,“若是我們的計劃不成?”
“我覺得留侯還是盼能成的好,若是不能成,我將來許會成為大漢的心腹大患。”劉元已經接過了話,張良對劉元說話之直白已經無力再提醒。
“殿下這些話不可多言。”
“除了與留侯說上一句,我幾時與旁的人都說過?”劉元一臉無辜地表示自己又不是沒有分寸的人,怎麼可能會逢人都說這番掏心窩的話。
“皇後……”張良還是知道呂雉在宮中鬨的動靜頗大,劉元為此而十分的為難。
劉元道:“如留侯敬那一位老伯,我阿娘對我也是一樣的心情,一樣舍不得我而已,並無惡意。”
一照麵那位老伯對張良的態度,還有張良對老伯的態度,劉元全都看在眼裡,也放在心上。
“不想竟然是公主殿下來了。”這個時候一道聲音傳來,是與劉元有過幾麵之緣的人,張良表妹杜慧。
張良端見她走來,一眼看向她身後的仆人,他們連忙請罪道:“郎君饒恕,我們攔了,卻攔不住女郎。”
不是他們不想攔,而是這位太難攔了,根本不聽他們的話,張良明明已經吩咐不許任何人進來,這位卻非要闖進來。
劉元站了起來道:“我來見留侯有什麼不妥?”
比起這位一副劉元是來搶走張良架式,劉元淡然得好似什麼事都沒有。
“彆以為你的心思沒人知道。你都要和親匈奴了,你以為自己還有如何?”杜慧瞧不得劉元的態度,專捅人心窩子的說話。
劉元聽著絲毫不以為意,“不必你提醒,我知道自己即將和親匈奴了,可是那又怎麼樣,這和我來見留侯有什麼關係?和我的心思又有什麼關係?”
要論不要臉,劉元還能更不要臉一些。她不想提起的事,有人非要捅破的說,劉元不急的,有的是人要教訓她。
“放肆。”張良出言喝斥一聲,無論劉元存了什麼樣的心思,但是劉元由始至終都記著自己什麼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遠非念著兒女情長的杜慧可比。
“表兄!”杜慧是著急地喚了一聲,不想張良竟然會喝斥於她,還是當著劉元的麵。
“留侯,該說的話說完了,我也該告辭了。”劉元並不想在張良的眼裡落得一個不識抬舉的樣子,起身已經衝著張良作了一揖,這就準備告辭。
張良也知道杜慧來了劉元是不想再多留的,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張良也不多留,“我送殿下。”
直接越過那位女郎請著劉元離開,劉元朝著張良露齒一笑,往外走去。
“哎哎哎,殿下怎麼走了,老奴剛做好的糕點。”張良準備送劉元離開了,沒想到一開始碰見的老仆來了啊。
見著劉元要走,那是心急出手攔下人,劉元看著他麵前端著的糕點道:“這是你做的糕點啊,聞起來真香,我能嘗嘗嗎?”
老仆本來是有些生氣,都準備跟張良好好說道說道了,劉元那麼一說,立刻眉開眼笑地衝著劉元道:“殿下快嘗嘗,快嘗嘗。”
劉元取了一塊咬了入口,嘗著咽下後道:“嗯,你的手藝真好,入口即化,而且還是用藥材做的,甚是特彆。”
“殿下的嘴挺刁,竟然一嘗就嘗出來了。”老仆驚歎不矣,劉元將手裡那一塊吃了,再拿了一塊道:“這一次來得匆忙,要是下次再有機會來留侯府上,我也給你做一份糕點,到時候也請你嘗嘗我的手藝。
“殿下也會做糕點?”頗是驚歎,老仆又帶了不確定。
“下回給你帶來了,你嘗著若是覺得味道真行,那才是我真的會。”劉元俏皮地衝著老仆眨了眨眼睛。
“仇伯,公主殿下不日就要和親匈奴了,怕是你再沒有機會吃到她做的糕點了。”杜慧在一旁再捅了一記心,老伯本來是挺高興的,聽到女郎的話驚覺劉元竟然要去和親。
劉元聽著不以為怒,“世事難料,沒到最後一刻誰又能肯定地說一切都會如自己所願的那般。”
玄之又玄的一句話,杜慧皺著眉頭想要再說話的,劉元才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了,再拿了一塊糕點,“多謝你的款待,下次我款待你。”
然後回頭朝著張良作一揖,劉元揚長而去。
等出門口,一心沒能忍住地道:“留侯那位表妹十分可惡。”
“所以你想如何?”劉元把手裡的那塊糕點也吃了才問的一心,一心很想回劉元一句,難道不是劉元想如何嗎?
劉元道:“這樣的人不值得我費心,沒聽瓊先生說,我要費心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少操點有的沒的。”
說得一點都沒錯,劉元深以為自己確實不應該操那麼多有的沒的。這樣一個女郎能是劉元的對手?
勾起一抹笑容,劉元再沒有說話,一心一想也對,杜慧叫囂得再厲害有什麼用,張良並沒有將她放在眼裡,那比劉元去對付她更叫杜慧難受。
瓊華婚事一畢,眼看著劉元要往匈奴和親的日子也就要到了,劉元在準備前往匈奴的前一天還去看了劉太公,想給劉太公做些好吃的,劉太公卻叫住了她。
“今天就讓他們去辦,你陪我老頭子說說話。”劉太公衝著劉元招手,劉元一想也是行,朝著劉太公走了過去,喚了一聲阿翁。
“你這一去凡事小心。”劉太公不是不知道劉元要去和親的事,可是他能說什麼,國家大事他也不懂,劉邦和劉元從來不在他的麵前提,也是不想讓他想得太多。
劉元笑著應道:“阿翁放心,這一去有很多人陪著我呢,我定能好好的。”
劉太公看著劉元一聲輕歎,“要是能不去和親該有多好。”
此一歎對劉元來說也夠了,因此劉元道:“阿翁放心,我這一回和親是免不了的,可是自我之後,我會讓大漢再沒有和親的公主。”
劉太公哪裡聽得懂劉元話裡的意思,倒是一旁的人聽著心頭直跳,劉元不是無的放矢的人,她既然說出來了必會想儘辦法也要做到。
“唉,都說得了天下就好,看看你,從前你就吃儘了苦頭,天下姓劉了你還要去和親。”劉太公這份感慨也是發自內心,誰都覺得他們家出了皇帝,這世上再也沒有能讓他們為難傷心的事了。事實上呢,他們要顧忌的事情反而更多了。
“阿翁彆想那麼多,你常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如今你就好好享著阿爹帶給你的福,外麵的事無須你操心。”劉元寬得劉太公的心,劉太公看著劉元最終再一次搖了搖頭,也說不出旁的話來了。
紅衣盛裝,劉元終是換上了一身喜服,與劉邦跪下拜彆,呂雉終於也終於被放了出來,劉邦叮囑劉元道:“此去匈奴,萬事小心。”
得這一句叮囑也算是不容易,劉元衝著劉邦再叩首道:“還請父皇善待阿娘和盈兒。”
那是劉元最放心不下的人,呂雉的身側站著的正是劉盈,劉盈眼中含著淚,朝著劉元喚了一聲阿姐。
落在旁人眼中都是舍不得劉元因此傷心難過。
“莫哭,阿姐最是不喜歡人哭的。”劉元伸手擦過劉盈的眼淚,劉盈將眼眶的淚逼回去,“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