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出門沒帶傘淋了雨,到公主府換了。”劉元當然不能告訴劉邦她在公主府和張良說的話,做的事,隻含糊地回答。
劉邦也不追究,周勃在一旁道:“陛下,殿下既然回來了,臣也告退了。”
怎麼看劉邦都沒有絲毫要追究劉元打昏人翻牆出宮的意思,周勃更不想被人提起自己叫劉元打昏的事,一招都沒接上就昏了,說出去臉都丟儘了。
“下去吧。”劉邦示意周勃下去,周勃與劉邦和劉元都見禮而退去,劉邦揮手讓其他人都下去,劉元問道:“父皇,我阿娘呢?”
劉邦道:“你還知道你阿娘?”
“父皇並非阿娘宮中的常客,你來了阿娘不在,不會是父皇對阿娘做了什麼吧。”劉元直言不諱,劉邦一口氣堵在喉嚨,劉元笑了笑,“父皇,我在說笑呢。”
把劉邦快要準備撒出來的氣給堵了回去,劉元道:“父皇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與留侯的婚事,你想好了嗎?”劉邦覺得自己還是不要給劉元說得再多了,乾脆利落地問劉元,繞一圈反而會把自己繞進去。
劉元道:“父皇想好了?你剛才還不太願意的。”
“你沒見著留侯?”劉邦也不是傻的,劉元之所以想出宮就是為了見張良。
額,雖然張良也是剛從他宮裡離開不久,但是要碰見劉元也不是什麼難事。
劉邦盯著劉元,劉元想了想還是覺得說吧,“見到了,還一起淋了一場雨。留侯並沒有細說。”
“是你找的留侯還是留侯尋的你?”劉邦敏銳地問起這個問題,劉元道:“是留侯來尋的我。”
劉元和張良在雨中碰麵怕是瞞不過人,與其讓劉邦去查,還是她先說了,劉邦點了點頭。
“行,總算還是留侯先尋的你,你總是女兒家,多少要矜持些。”
劉元聽著劉邦指出她要矜持,反倒是露出一抹笑容,“我隻知道自己喜歡的要把握,心儀之人更應該牢牢地把握住。一但錯過了那就是一生。”
劉邦沉思了許久,沒能忍住地道:“你這樣也不太好。男人嘛,這個不行還會有另一個。”
“我隻要留侯。”天下再多的男人跟劉元都沒什麼關係,她隻要一個張良。
“元兒啊,你不必如此,再喜歡一個人也沒有你自己重要。”劉邦想教得劉元不必如此重情,這世上最難測的就是人心,最不可信的也是人心。
“父皇有父皇的堅持,我也有我的,我覺得自己很好,不需要改變。”劉元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需要改正,而且劉邦就算是真心要勸劉元要變,這個念頭也僅僅是一閃而過罷了。
如果劉元真變成劉邦希望見到的涼薄之人,第一個要舍了劉元的必是劉邦。
劉邦看著劉元半天不說話,終是鬆口道:“算了。”
也意識到劉元如果真變成跟他一樣,劉邦是不能像現在這樣相信劉元?哪怕被劉元氣得半死,但劉元永遠都是劉邦在這個世上最信任的人。
劉元聽著劉邦放棄的語氣也露出了笑容,“父皇可還滿意。”
“你怎麼就那麼犟呢?我要是不同意你跟留侯的事,你打算怎麼辦?”劉元注意到劉邦對張良的稱呼已經從子房改成了留侯,這是心態的轉變?還是旁的意思?
想來想去不能確定,劉元乾脆放棄。倒是能回答劉邦的問題,“那我就不嫁了。”
“胡說八道。”劉邦斥了一句,劉元卻認真地道:“父皇覺得我在開玩笑?”
劉邦正色地皺起眉頭,劉元道:“僅此一生得遇一人,三生有幸。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你……”劉元如此委實叫劉邦驚訝不已,劉元道:“父皇以為?”
“若真喜歡一個人自該是無可取代了,總希望他能好好的,一生平安順遂,若能與之相守自當珍惜愛重。若是不能,隻能道一句有緣無份罷了,怨不得旁人。”劉元分外豁達地說來,劉邦嘶的一下道:“說你犟吧,你就認死理,說你不犟吧,對喜歡的人,你怎麼就不想好好地捉住?”
“我試過捉住,努力過捉住了,否則留侯會與父皇提親?”劉元給了劉邦一個父皇你怎麼那麼傻的眼神,劉邦……
算了,說不過劉元,不說了!
“那這門親事你同意了?”劉邦再提了一開始就問起的問題,隻為從劉元的嘴裡要一句準話,劉元卻再次問道:“阿娘呢?”
“你尋你阿娘做甚,這門親事是你自己的,我許了你自己的做主。”劉邦人就在劉元的麵前也不見劉元問過一句,隻問呂雉,劉元吃醋了。
劉元道:“我也得問問阿娘同不同意這門親事。”
“你莫不是以為長安因著你的婚事鬨得沸沸揚揚沒有你阿娘的手筆?”劉邦冷嘲熱諷的說了一通,劉元一眼看向劉邦。
劉邦道:“皇後親口告訴朕,她不管朕怎麼想,她隻要你嫁得心儀之人,無論那個人是怎麼身份,什麼地位,你喜歡才是最重要的。”
劉元露出一抹笑容,“還是阿娘最好。”
“我就不好?”劉邦聽著劉元當麵誇的呂雉那是生氣又吃醋,追問劉元一句。
“我要是不好,我早不管你喜歡還是不喜歡就把你跟項伯兒子的婚事定下,項伯對我們劉家有救命之恩,你在項營裡過得不錯也多虧他照顧,我們都欠了項伯大恩情。”劉邦指出自己也曾為劉元謀劃過。
“那我給父皇出個主意,讓父皇安定項氏一族的心,也還了項伯這次主動放棄親事的恩情如何?”劉元走上前給劉邦出主意啊,劉邦意示劉元說來聽聽。
劉元與劉邦道:“結為兒女親家也是想跟我們劉家成為一家人,洗清與項羽之間的關係,保住項氏眼下的光榮罷了,阿爹難道一點想法都沒有。”
“賜他們姓劉。”劉元這樣戳破的問起劉邦的打算,劉邦也把心裡的一點念頭說了出來,劉元連連點頭表示沒錯,這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劉邦哼哼了幾聲,目光掃過劉元,衝著劉元道:“你啊你。”
“我怎麼了?”都跟劉邦想到一處去,劉邦還一臉嫌棄的模樣,這算怎麼回事。
劉邦道:“婚事定下,封地裡一堆事等著你,你是想要最快成親趕回封地處理事情,還是先回封地晚一些時日再成親?”
“先定下,我回封地將貴族收拾老實了再回來成親。”劉元連想都沒想地回答,劉邦……
“你就一點都不著急成親?”劉邦是聽出來劉元的不緊不慢,半點也沒有急著要成親的意思,這不問起劉元,劉元淡淡地看了劉邦一眼,“我還小呢。”
十五歲小得很,劉元急什麼急。
“留侯不小了。”劉邦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劉元道:“父皇倒是比喜歡留侯更喜歡我。”
劉邦一聲冷哼,“留侯不像你一樣氣我,你說我會更喜歡誰?”
“切!”劉元不屑地回了劉邦,劉邦一手敲到劉元腦門上,“誰教的你沒大沒小的?”
“當然是父皇教的。”被敲了腦門頭可真痛啊,劉元還是沒忘記回一句氣氣劉邦,劉邦……
生了劉元這樣的女兒真是不知道上輩子欠了誰的債,劉元就是來討債的。
劉邦站了起來道:“你這是想氣我。我走。”
“這上好的東西父皇不看看再走?”劉元手裡的紙拎著啊,意示都走出幾步的劉邦折回來看過幾眼,劉邦還是知道劉元從不拿大事開玩笑的,能讓劉元稱讚的東西一定是極好。
劉邦回頭看著雪白雪白的紙,倒是沒能看出來這東西有什麼用處。
劉元朝著外麵喊道:“來人,取筆墨來。”
解釋不比示範,想必劉邦如果看完了,一定會明白這東西究竟有什麼好處。
外麵的人得令即應了一聲,劉元從中取了一張出來攤開在案幾上,沒一會兒有人拿了筆墨出來,劉元執起筆沾了墨在上麵一寫,劉邦咦的一聲湊過去,劉元的字寫得極是不錯,劉邦最看重的還是這上麵可以寫字,那……
“這是什麼?”劉邦看出端倪來立刻著急地追問劉元,劉元道:“瓊容紙。”
“麗和侯研究出來的?”從名字立刻就聯想跟瓊容有關,劉邦高興地詢問,劉元自是一本正經地點著頭,“當然是瓊先生。”
劉邦抽出其中一張來,劉元解釋道:“你瞧是不是比竹簡要輕得多了?”
“這是自然,而且若是用這樣的東西記錄也很方便,貴嗎?”劉邦這樣平民百姓出身的人,價格也是他所關心的,劉元這成本所費幾何?
“想做成不貴,但是物以稀為貴,我們可以把價抬高了啊。方子可以拿來賣。”劉元的腦子就不是一般的腦子,她打的主意是早想好的,此時隻是與劉邦通氣,父女同心還怕沒有小錢錢。
“你也不缺錢啊。”劉邦想到劉元在封地的貴族手裡得到了一座金山,那是金山啊。
“要是隻養我一個人,十輩子我都花不完,養天下人一個金山夠了?而且父皇全給我?”劉元瞥了劉邦好似劉邦在說一個蠢問題,真不知道這麼蠢的人怎麼成了她親爹。
劉邦……雖然劉元眼神叫人不高興,話卻是實話,身為皇帝得養天下人,不能隻顧著自己,劉元這也是為了他。
“你看著辦,反正掙來的你又不是自己用,你掙得越多自然越好。”國庫都是空的,皇帝想要掙錢也沒法有掙錢的門路,大秦的寶藏幫了劉邦大忙,可是就像劉元說的那樣,那點寶藏是不足以養活天下百姓的,節源不是王道,開流才是。
劉元得了劉邦一句準話自與劉邦作一揖,“父皇放心。這紙我勻你一半,我隻拿了這麼點,等明日我再讓人送進宮裡來,給你管夠。”
十分自覺地給劉邦出主意,劉邦指著劉元道:“你啊你!”
氣能把氣得半死,哄人也能哄得人高興地什麼氣都忘了。
“不樂意?”劉元一副你還有什麼不滿的樣子看向劉邦,劉邦道:“就算被你氣死也樂意。”
再氣他劉元在大事上依然為他為大漢,氣他又怎麼樣,這天下人再沒有第二個像劉元這樣為他著想的,劉邦就算想把自己變成一個瞎子聾子當作什麼都看不見,聽不見,終究還是無可否認。最後隻能認了。
劉元勻出一半的紙給劉邦,“要是寫得多了還可以裝訂起來,這個我研究好了再教父皇身邊的人。”
補充一句,劉邦倒是無所謂的,送筆墨進來的人自覺上前接過劉元遞來的紙,劉邦道:“你阿娘去見呂家的人了。”
這才是呂雉沒在的原因,不過劉邦臨走了才道破,這是什麼意思?目光看向劉邦想要一個說法,劉邦衝著劉元道:“你說皇後能不能分得清劉家和呂家?在劉家和呂家之間她會選誰。”
“父皇竟然到現在還問這個問題?”劉元毫不客氣地懟回了劉邦,劉邦挑挑眉。
“我以為上次和親的事父皇已經看得很清楚了,原來都是我誤會了。”往匈奴和親,一開始是瞞著呂雉的,後來就算告訴呂雉這是計,這是劉元和劉邦另有準備,呂雉也從未與呂家人提過半句。
劉邦笑了笑,“呂家想要的不少。你阿娘最近用了不少人。”
“外祖父也是極有眼光,甚能識人。”劉元不吝嗇給呂家說好話,也提醒劉邦不要忘了呂家在他卑微的時候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劉邦,這些年呂雉在劉家如何,劉邦還能抹了?
劉邦一聽又被劉元暗懟了一句,指著劉元道:“你倒是分得清楚。可是呂家眼下在大漢的地位並不低。”
“大舅父幾次為父皇出生入死,呂家得的也是該得。人與人之前分清楚了最好,恩是恩,過是過,原就是兩碼事,不可一概而論。”劉元行事一向如此,恩是恩,過是過,恩情想辦法的還,過的話,若無大過,倒是如放過。
“那若是呂家人到你的封地上去要個一官半職,你怎麼說?”劉邦問了劉元,這一次劉元回來一定會想辦法帶些人往封地去,劉邦還能看不出來劉元手裡缺人?
“父皇如果願意,我倒是無所謂。而且順便也跟父皇申請,你是知道我手裡的人不多,這麼大的封地想要圍成鐵桶一般隻靠貴族們是不夠的,也得有我們自己人。”劉邦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劉元要是不趁機把要人的事提出來等待何時?
“你把名單理一理,到時候我再看看。”劉邦聞弦而知雅意,劉元這是想要人,就是不知道劉元打算要什麼樣的人。
“我不會要朝中重臣,那是阿爹的人,我就算要也該要小一輩的,順便幫著阿爹把人培養出來,將來也是能派上大用場的。”劉元一語道破劉邦沒說出來的擔心,隻為寬劉邦的心。
劉邦還能說什麼,他那點心思劉元猜得一清二楚,他才把話說出去,劉元立該明白了,朝中重臣劉邦是不可能給劉元的,眼下朝中的事多得很,劉邦都還缺人,劉元想從他手裡摳人完全不可能。
沒想到劉元從來沒這樣的打算,她要人沒法想要朝中重臣,她隻是想從朝中重臣的手裡摳出點人來。
“父皇怎麼就給我那麼多封地呢?地太多,操心的事也太多。”劉元捉了捉頭極是為難,腦袋都要想破了有沒有。
“你是第一個在我麵前嫌封地太多的。”真心話,每一個在劉幫麵前都隻嫌封地太少,雖然不曾明言,話裡話外就那個意思,隻有劉元一個是嫌多的。
“地廣人多,這是什麼好事?操心他們的吃喝拉撒睡,哪一樣不得費心費神,我都快瘋了。”
劉元其實更盼著封地能少一點,然而她是首功,殺了項羽的首功,她的封地因此是所有人中最多的。
絕對的功勞麵前,位同諸侯王的公主劉元成了第一個人,封地想說給劉元少封點,劉元都選了那麼艱苦的地方,比起其他諸侯所在的富饒之地,簡直已經極好說話了。做人不能太過份,當時的劉邦但凡有人提到劉元的封地太多時就會問上一句,劉元的功勞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