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雉先一步吩咐下, 在她喊出來之前已經叫人堵了嘴, 任她再怎麼掙紮也是掙紮不開的。
“好了, 攪事的人打發了,你快坐吧,這些都是你愛吃的。”呂雉風輕雲淡地將這件事定下,朝著劉元叫喚讓她坐下。
“阿娘親手做的,聞起來可真香。”劉元入座聞著香味,高興地朝著呂雉稱讚,呂雉道:“香就多吃些。”
有了劉荷殺雞儆猴, 接下來的飯吃得就相安無事,劉元也才知道呂雉不僅把劉大嫂跟劉喜兩家子的男男女女接了進宮讓他們讀書習字, 還專門安排他們住在宮中, 讓人教他們規矩, 一言一行都費心教導,像劉荷那般不知感恩不僅是一個人,隻是顯露出來或是沒有顯露罷了。
膳後劉元還記著答應過他們的事, 叫喚上劉盈一道去尋劉邦。
“阿姐去尋父皇做甚?”劉盈聽著劉元說要往劉邦的宮裡去,立刻追問劉元何意。
“說了明天要帶你們去玩, 自然是去見父皇請他給你們休沐。不想去玩了?”劉元點了劉盈的小鼻子問,劉盈眼睛都亮了, “阿姐一向說乾就乾,可是阿姐為什麼要帶上我去?”
劉元反問,“這是你們的事,人多怕吵著阿爹, 所以我隻要帶你,怎麼了?”
詢問劉盈的意思,劉盈道:“父皇這個時候應該在戚夫人的宮殿裡。”
“那也如何?”劉元反問一句。
劉盈看向呂雉,呂雉道:“我不許你往戚姬的宮裡去,你阿姐帶著你去哪兒都可以。”
劉盈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劉元又是什麼樣的人,兩者並不可以一視同仁,又如何能相提並論。
“你去過戚夫人的宮中吃過虧了,但是也不怕?”劉元隨口提了一句,劉盈沒有接話,醉酒一事他百口莫辯。
“走吧。”劉元伸手,劉盈自然而然將手交到劉元的手裡,劉元就那麼牽起劉盈的手大步地往前。
劉邦確實是在戚姬的宮裡,說起來宮裡的各個宮殿雖說劉元都已經大致知道哪個地方住了誰,可是除了呂雉的宮殿和劉邦的宮殿,劉元是哪一個都沒去過,沒想到第一回竟然會往戚姬的宮殿去。
“阿姐,父皇會同意嗎?”都到了戚姬的宮殿前了,內侍已經進去稟告,劉盈手心都是汗,不太確定地問。
“你怎麼那麼怕父皇?”劉元想到自己那會兒費儘心思想讓劉盈和劉邦的父子關係能好一些,敢情她不在宮裡的這些日子是一把回到了解放前?
劉盈低下頭沒有回答劉元,劉元也不追著問,劉盈是一天天長大,半大的孩子也會有自己的想法,劉元並不想追問得太多,讓劉盈覺得自己沒有自由。
“公主殿下,太子殿下,陛下讓兩位殿下進去。”內侍前去稟告,很快就回來請劉元與劉盈進去。
劉元微頷首,依然牽著劉盈的手一道走進去,才進殿內就聞到一股甜味,劉邦衣衫半天坐在旁,醉眼朦朧,戚姬在劉邦的身側,對於一個今天才被劉元帶著走了一天的人,看到劉元和劉盈走來,戚姬扯了一個笑容算是與劉元打招呼?
劉邦雖然有了幾分醉意,見著劉元還是頗好奇地問,“你怎麼來了?”
再傻的人也看得出來劉元是不喜歡戚姬的,更彆說到戚姬的宮殿走一趟。
“想請父皇讓盈兒他們休沐幾日,孩兒想帶他們出去玩玩。”劉元與劉盈都與劉邦見禮問好,對於戚姬一臉警惕生怕他們把劉邦搶走的模樣,劉元才意識到對哦,她和劉盈這樣一來落在旁人的眼裡就是呂雉想打發他們來請劉邦到呂雉的宮殿去。
……一時把這茬給忘了,劉元也就明白了戚姬這皮笑肉不笑的臉是為何,倒是覺得挺好玩的。
劉邦道:“玩什麼,他是太子,不好好學本事玩什麼?”
要說剛剛還有些醉了的人,這會兒早就清醒過來了,反問劉元。
“玩就不是本事?”劉元笑眯眯地反問,要說會玩,劉邦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當太子又不是像那些讀書人一般非得讀好了書才能當好這個太子,知天下事,善諫納言才是他最該學的本事,父皇不以為然?”劉元就不信劉邦真覺得劉盈需要讀好書?
腦子一時卡住了好說,劉元不介意點破告訴劉邦,讓劉邦智商回籠。
劉邦咦了一聲,事情還真像劉元說的那樣,當太子隻要識字知禮,懂讀書是那麼一回事,看得懂奏折公文就好,知天下事,辨得忠奸會用人才是最重要的,太子是未來的皇帝,又不是一乾須得費儘心力也要露臉的臣子,不應該同等對待。
“好,正好你回宮了好好教教盈兒。”劉邦想明白了自然是二話不說立刻同意的。
劉盈大喜,沒想到劉元就幾句便讓劉邦同意了休浴之事,太好了!
“陛下,不如讓如意也跟著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一道出去走走?”戚姬也是個聰明人,立刻順竿子爬上去,隻為了自己的兒子多學著點。
劉邦聽著提議卻沒有第一時間同意,隻是拿眼看了劉元,劉元道:“若是帶上如意,那幾個小的都會走的不妨一道帶上。”
……劉元一口氣想把幾個弟弟都叫了來,正好給劉元機會瞧瞧他們的稟性。
“都帶上啊?”劉邦當然也知道劉元說要都帶上是什麼意思,正是如此才讓劉邦有些遲疑了。
“我既為長姐當一視同仁,絕不厚此薄彼。”劉元分外老實地表明自己的態度,反正都是同父異母的弟弟,帶一個做什麼,要帶就全都帶上,讓他們都跟劉元一道去,“想來提議如意隨我一道去的戚夫人一定會安排侍從跟著,那也不用我照顧,旁的人也一樣。”
解釋一句為什麼自己會同意將所有人都帶上,反正再怎麼帶上她也是清閒的那一個,還想讓劉元照看幾個小的不成?
劉邦還能聽不通劉元直白的話,想了想幾個兒子,再對比下劉元,果斷決定,“好,我讓他們準備準備。”
“父皇與各宮傳話時告訴他們,我帶著盈兒出去是不會帶侍從的,許他們最多帶兩個,多了就彆跟我去。”劉元是要帶人出去玩的,伺候的人都比他們多像什麼樣子。
“當然,不想跟著我的也可以不跟著。我帶人出去玩,不管護著人的。”劉元是有言在先,劉邦……
“那還讓他們跟著你出去做什麼?”劉邦反諷了劉元一句,劉元攤手道:“父皇應該問提議的戚夫人,怎麼問我。”
提出讓人跟著她去的又不是她,劉邦怎麼問起她來,不覺得問錯人了?
劉邦額頭直筋直跳,真是說不過劉元啊。
“陛下,妾就是想讓如意多跟殿下學學,將來也能像殿下一樣為陛下分憂。”戚姬倒是很樂意回答劉元這個問題的。
“戚夫人心心念念的都是父皇,甚好甚好。”沒等著劉邦說什麼,劉元已經誇讚起戚姬來了,無論是劉邦聽來還是戚姬聽來都覺得不對,反正怎麼聽都不像在誇讚戚姬。
“我讓周勃跟著你們。”思來想去,劉元主要的人肯定是劉盈,一母同胞的弟弟劉元定是先顧著的,可是想到這裡劉邦就有些不悅了。
“你也知道你是長姐的,剛剛還說了要一視同仁,不會厚此彼薄,這會兒又說不會照看他們,你可真是……”
當著戚姬的麵竟然就怪起劉元了啊,劉元道:“手指還有長短,人還不能分個親疏了?盈兒與我一母同胞,我就算帶他出去把他丟了阿娘也不會怪我,他們的親娘能?”
責怪劉元不把其劉邦他兒子當作親兒子,怎麼不想想他們原本的關係就複雜,同樣把人丟了,若是劉盈,劉元把人找回來就是了,其他人能那麼簡單。
“我還沒把人帶出去父皇就怪罪我的有言在先有錯了,我真把他們其中幾個弄丟了,父皇會如何怪罪我?”劉邦想問罪劉元,劉元還想問問劉邦想怎麼樣呢?
“父皇知道我這樣叫什麼嗎?吃力不討好。你還是我的親爹,尚且沒等事情發生就問責於我,生怕我對他們不儘心了,若是換了父皇是我,父皇會如何?”
依劉邦的性子,事情還沒做就被人疑心上了,劉邦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把害他的揍上一頓,也不會管那是他親爹還是年紀尚幼。
得,劉邦被劉元懟得麵上訕訕,“我就是隨口說一句,你倒是有一堆的話等著我?”
“我把人帶出去了,更有一堆的事等著我。父皇這麼不放心我,生怕我叫人吃虧,你還是彆讓我把人帶出去,我也不想費那個心還討你滿心怪罪。”泥人還有三分性,劉元又不是一個好氣性的主兒,劉邦在她什麼都沒做之前就這樣給劉元甩臉子看,劉元肯定是不願意受這個氣的。
劉邦真被劉元懟得一句辯駁的話都說不上來,誰還不能將心比誰,劉邦就是個無賴,從來不是一個講理的人,他是無賴卻要求彆人正人君子,他自己不樂意做的事非逼著劉元去做,好大的臉。
“朕沒有怪罪你的意思。”劉邦想解釋一下的,劉元會讓他解釋才怪,朝著劉邦道:“往後父皇在怪罪我之前請父皇想想自己,你不樂意做的事我退了一步也並不代表我願意做。明天的人我是一個都不會帶。孩兒告退。”
劉元也是個有氣性的人,劉邦倒也清楚,是以劉元丟下話揮抽而去,劉邦也沒攔著,而戚姬還是第一次聽到劉元當麵懟劉邦,滿心詫異不說,看到劉邦訕訕的臉,戚姬都有些傻了,劉元對劉邦一向如此?
而劉盈是再次見識到劉元懟劉邦,被劉元帶著見了禮退去後,一路走回宮殿,劉盈滿眼都是星星地看著劉元,“阿姐阿姐,你怎麼那麼厲害?”
一句話逗笑了劉元,劉元朝著劉盈道:“不是阿姐厲害,是父皇無理,所以就算阿姐再怎麼回他,他也一句都沒法反駁。盈兒你要記住,心正人正理正。不用管旁人怎麼看你,也不用管旁人怎麼想你,你隻要心正便不畏人言,有理即可走遍天下。”
劉盈細細琢磨劉元話裡的意思,劉元再問道:“你好好想想方才我與父皇的對話,你說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占理,能拒絕了戚姬提出帶人一道出宮的玩耍卻還叫父皇沒有半分怒意。”
“是從父皇質問阿姐的一視同仁開始。”劉盈看了一場精彩的表演,驚歎不矣的同意也在瘋狂吸收啊。
劉元道:“那你知道為什麼嗎?”
劉盈皺起眉頭道:“阿姐,父皇要求你對兄弟都一視同意原是理所當然的。”
“是啊,都是兄弟,一視同仁好像是理所當然,可是還有人之常情。”劉元點醒的劉盈,劉盈微微一頓,劉元再接再厲地引導。
“縱是父母都還有偏心的,更何況我們僅僅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而已,要求我一視同仁,從根本上他們就不相信我會一視同仁。因為他們心裡清楚就算換了他們自己,他們也做不到一視同仁,自己做不到的事卻對旁人要求嚴厲,一但被人戳穿了,如同父皇又拿什麼來指責我?”
劉盈細細一品確實是那麼一回事。
“人本來就分親疏,如同我對父皇,因父皇是我的父皇,讓我做什麼都行。換了戚夫人瞧瞧,她既對我不好,與我的關係也就是父皇的妾侍罷了,我又憑什麼像對待父皇一樣的待她?父母生育我們本是不易,在這世上最該記著的恩情就是父母的恩情,想想懷胎十月的母親,再想想這麼多年含辛茹苦把我們養大的父母,如果我們隨便把一個妾待當成自己的父母一樣對待,你的父母該有多心寒?”
正好趁著這個機會讓劉盈分出親疏來,省得將來真像史書上記載的那樣,劉盈還得為了一個戚姬和呂雉鬨。
……劉盈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偏偏又什麼都說不出來。劉元所言倒是在理,劉盈聽著都有了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所以阿姐隻是看著父皇的麵子上多敬著戚夫人而已。”劉盈想了想劉元對戚姬的態度,見麵劉元會見禮,也僅僅是見禮而已。
劉元道:“客氣有禮必須的,親疏也得記在心裡。父皇,阿娘那是我們的父母,我們第一個該思該想的就是他們。父皇的妾侍對我們來說就是一個陌生人,你需要拿一個陌生人敬如父母?”
說著這話時,劉元的眼角往後一移,那裡的人必會將她這一番話原封不動的帶回去給劉邦的吧。
這句話劉元不僅要刻進劉盈的腦子裡,更要刻進劉邦的腦子裡,劉邦難道當真就覺得戚姬和他是對等的,他就真的希望劉元待戚姬如同待他?
不,不會的。
像劉邦這樣的人凡事都思利己,所謂的利己,隻想這天下人都圍著他轉,都為著他想,而其中的翹楚正是劉元。
劉邦舍得劉元像對他那樣的對待戚姬,真要如此第一個不樂意的必會是劉邦。
這是劉元種下的種子,她得讓劉邦清楚地記著,她對他的妾侍們疏遠冷漠,並不願意過多的交流,因為劉元拒絕與她們交好,因為在劉元的心裡劉邦最重,任何人都比不上。
“阿姐說的都對,我都記下了。”劉盈是不知劉元一番教導的話不僅僅是說給他聽,也是說給旁人聽的,這會兒他隻管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