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一絲猶豫都沒有, 劉元回答道:“朝廷,天下。”
其實人留下之後存有和瓊容一樣問題的人並不少,如在場的人, 像是尤鈞和徐莊他們都一樣, 都在想究竟劉元費儘心思留下來, 顯然是要收為己用的人究竟是要留給自己還是朝廷?
“天下百廢待興, 想要興教育,開民智, 隻憑小小的一個雲中遠遠不夠,由雲中而始,如太學之學宮要多建。建學宮, 興教育,這些都要錢吧。先生, 想要做到這些事最重要的得有錢,我現在正是為了錢而努力?”
有錢可以想到哪兒就到哪兒去, 沒有錢, 隻能老老實實呆著,什麼地方也彆去,什麼花錢的東西也彆做。
瓊容……沒象牙, 這個道理是沒錯的。
“先生不妨直說, 就說我準備去辦件大事,如果辦成了,往後天下各州縣的學宮,錢都由我出。不想說錢, 覺得錢粗俗的人,且讓我看看他們有多不俗。”
要真像劉元說的那樣,誰還敢說劉元俗。
“你就那麼有把握?”瓊容雖清楚劉元從來不說空話,要非她能做到的事她是寧願一個字都不說,而若是她說出口表示能夠做到的事,她就肯定費儘心思也要做到。
可是此事關係太大,劉元放話也太狂,真要傳揚出去,將來如果劉元沒能做到,丟的是劉元的顏麵,人無信無以立。
當人先生的還能不為徒弟的顏麵心急心急?
“一定。”劉元誌在必得,雙管齊下還是因為雲中和北地的情況特殊,要是靠海的地方,她早就立刻讓人做了。
想想當初在齊地臨海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這件事,說起來也是淚。
“那你去吧。瓊華、阿花、向陽、八彩還有席寒跟著。”瓊容點了一圈名,都是時常跟在劉元身側伺候的人,以瓊華為首的眾人都應了一聲,表示事情一定辦好了。
“有勞先生,有勞留侯。”劉元得了瓊容鬆口可開心了,走過張良時衝著張良揚起明媚的笑容,“留侯等我回來給你帶回好消息。”
張良心裡也有和瓊容一樣的擔憂,可見著劉元歡喜的模樣,不禁地道:“好。”
一聲好字換得劉元的笑意更深了,劉元已經往外走去,張良目送她離去的不禁也笑,在他身側的人看到他那一笑啊,不禁地打趣道:“難得,真是難得。”
想他們都以為張良沒準要孤家寡人一輩子了,沒想到張良竟然會喜歡上劉元,當時他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都驚住了。
之前還擔心張良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結果一照麵聽到劉元的見識,氣度,還有雷厲風行的模樣。相比之下劉元的容貌顯得也不那麼重要了。
當然,乍然一照麵他們看的也是臉,不過看完臉,他們更看人,劉元和張良果真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莫要打趣我了。”張良如何不知他們所指,因而回頭朝著他們說了一句。
“既然是留侯的朋友,自是公主府的貴賓,留侯是打算帶他們一道回驛站住下,還是讓我安排在公主府的偏院?”瓊容不管張良和朋友間的打趣,隻問正事。
張良道:“有勞麗和侯了,還是先讓他們隨我住驛站吧。”
“好。”
瓊容一點意見都沒有,“貴族出身的人必然還會借機鬨事,有勞留侯了。”
彆的人瓊容和劉元早想好了辦法怎麼安撫,貴族那群鬨事的人就未必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好好應對才行,第一個人出麵瓊容自是想到了張良,張良一眼看向瓊容,瓊容朝著張良含笑點點頭,張良能說什麼呢,作一揖而應下。
雲中諸事劉元交給了瓊容,連夜立刻離開了雲中,才將一場辯論總結完劉元即離開雲中,那麼大的動靜誰還能聽不見?
雖然詫異劉元是怎麼回事,也沒人敢去問,第二日瓊容和張良一道前來,道破劉邦與呂雉即將前來雲中,劉元前去迎接那兩位去了。
百行孝為先,再大的事也比不上為父母儘孝,孝字一出,誰心裡再犯嘀咕也不再說什麼。
隨後瓊容宣布將即放開書閣的第二層和第三層,第一層的書就已經不少,第二層和第三層看過第一層的人也好奇著,終於開放了,他們自是歡喜無比。
也就大部份衝洗了劉元不在雲中帶給他們的衝擊,而張良更去應付其他的並沒有表態要追隨劉元,想為大漢儘一份心力的人,可是從前的張良還是他們想著能拉攏的人,貴族在攻擊劉元的時候張良明顯表明了維護,他們怎麼還會不明白張良和劉元是站在同一條路上的。
可是,劉元亮出了印刷術,出了改進的造紙術之後又整出了印刷術,劉元手裡的東西都是他們想要的!想搶搶不過,怎麼辦?
哪怕他們知道張良和劉元是一夥的,那也不妨礙他們心裡著急地著急地盼著從張良的嘴裡得到他們想的的一些信息。
印刷術,當你看到竹簡上的字都印在紙上,那比手抄是要快上多少,又是多麼的神奇。
他們怎麼就想不出來這樣的東西,偏偏就劉元能想出來。
兩層的書,滿滿兩層的書啊,全都是印刷出來的,他們內心的震驚無法言語,可見印刷的動作比起抄錄來要快多少。
張良能感受到去過書閣看過第二層和第三層所有印刷出來的所有書籍的貴族們那放亮的眼睛,瓊容倒還介紹了一下,“第四層第五層的都還在趕印,想來很快就能印好,彼時也會開放。”
第四層,第五層,神啊,劉元還真是豁出去了,五層的藏書,劉元家底太豐厚。
不是一般的豐厚可以!瓊容麵對他們目光流露出來的意味,心裡暗暗肯定的回答。
“麗各侯,這印刷術?”對,印刷術三個字劉元早就放出去了,叫人都聽得真真的,都明白印在紙上的那些字就稱之為印刷術。
瓊容道:“此事殿下決斷,不會讓諸位失望的。”
辯論十數日,各不相讓,本來想攻擊的是劉元,此時誰還顧得上劉元,由劉元而始,卻也揪起了真正的百家爭鳴,暢所欲言的開始,談古論今,每一個上台的人都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雖然最後鬨到製紙之法,他們也僅僅是想同樣擁有製紙之法罷了,沒想到劉元也不是好惹的,想從她手裡得到好處,給了她好處的人她第一個還回去,還得了一聲知恩圖報的讚揚,叫那布局一場原是想讓劉元不好的人都氣得咬牙切齒。
“殿下此去歸期幾何?”瓊容把事情都往劉元身上推,行吧,都推是吧,那就推唄,正好劉邦也來了,就讓劉邦找上劉元,借劉邦的手,他們非要從劉邦手裡拿到印刷術不可。
瓊容看向問話的人,“閣下的規矩就是這麼學的?”
彆說劉元是公主,此去接的更是劉邦這個皇帝,能讓人隨便打探消息,問他們什麼時候回來的?
“公主迎陛下回來的時候自然會回來,卻不該由我們多問,你說對嗎?”瓊容先是指問,後是反問,總而言之就是讓那人少問點事,那不是他該問的事。
瓊容怎麼說也是一位侯爵,在場的人爵位與她同等的不少,比她位更高的卻是沒有,故而瓊容才不會畏懼他們,加之瓊容的身後是劉元,劉元又是怎麼對待瓊容的,天下無人不知。
惹了劉元還好說,惹上瓊容,讓你連自己怎麼死都不知道。
“殿下。”瓊容幫著劉元安頓雲中,劉元一路行來也接二連三收到一心送來的消息,收毛的事劉元即有安排下一心自會讓人去幫忙完排妥當,劉元現在關注的是鹽的事,她的封地裡的鹽都是從哪裡來的?
一心查探到了消息,劉元一看啊,行,沒有鹽池,更沒有鹽井,但是有發現帶著鹹味的地方,而且都是一些百姓剛發現的,劉元二話不說在去的路上決定弄點實際叫劉邦看看,也好說動劉邦力挺她接下來要做的事。
鹽池,鹽井,劉元想起曾經無意中看過的一句話,解州之鹽風水所結,寧夏之鹽刮地得之,淮、浙之鹽熬波,川、滇之鹽汲井,閩、粵之鹽積鹵,淮南之鹽煎,淮北之鹽曬,山東之鹽有煎有曬,此其大較也。
還有一句,東海鹽、北海鹽、南海鹽、河東鹽池、梁益鹽井,西羌山鹽、胡中樹鹽,色燈不同,以河東者為勝。
鹽啊,鹽啊,那是富國的大事。她怎麼早沒想到呢。
“殿下。”劉元沉浸思緒之中,看著一心傳來的信久久沒有回過神來,瓊華小聲地喚了一句。“讓韓駒帶人把發現有鹹味的地方圍起來,然後……”
劉元與瓊華耳語,交代她接下來是應該辦什麼,瓊華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劉元,“能製出鹽來?”
瓊華所知的成鹽也隻有煮鹽而已,聽劉元說來完全不需要煮的。
一心是個聰明人,派去打聽人不僅是將情況如實上報,就連地理位置,四下的情況都一一寫上,因而劉元大致可以判斷出那邊是什麼樣的情況,應該怎麼理。
“可以,快去,用最快的速度將鹽弄好了,然後來追我。你跟韓駒去試了,我也得繼續。”隻有一塊鹽池是不夠的,鹽井略有難度,而最好的自然是海鹽,隻需要一點點人工,派人把地方看好了,接下來就有取之不儘,用之不竭力的鹽,比起煮鹽所用的成本省了多少?
劉元的眼睛亮得嚇人,她當時在齊地臨海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要是早想到,劉元就用不著天天算計從貴族摳出錢來。
沒錢寸步難行,更彆說劉元養活的並不僅僅是她一個人。
“諾。”瓊華最聽劉元的話不過了,朝著劉元作一揖而應,表示自己一定會去做到劉元吩咐下來的事。
劉元開心地笑了。瓊華馬不停蹄的往劉元說的位置去,劉元也讓調回來的韓駒往一心所指的發現鹽的地方去。
一路上劉元是在趕路沒錯,但她走走停停,還親自往村落去,叫盯著她的人都拿不準劉元何意。
而劉邦一行人將臨北地,也收到了劉元親自前來接他們的消息,劉盈被劉邦帶在了身側,劉邦一路考究劉盈而來,倒是對劉盈越發的滿意了,聽說劉元已經在封地內接人,劉邦道:“你瞧你阿姐如何?”
“父皇所指如何是?”劉盈隨口問了一句,總覺得劉邦此問並不簡單。
劉邦一眼看向劉盈,不得不說劉元雖然才回長安幾日,劉盈跟著劉元幾日的成果卻超劉邦的想像。
至少從前劉盈絕對不敢反問劉邦問題,現在倒是懂得反問以答,長進不少。
“於公於私都如何?”劉邦也不怕說清楚,車內也就他們父子二人,劉盈是太子,哪怕從前的劉邦對劉盈不算特彆滿意,可一路行來,與劉盈一道走來,劉邦卻覺得從前或許他小瞧了他這個兒子。
“於公,阿姐一心為大漢,於私,對父母儘孝,對我愛護。”劉盈想了想回答。
“你小了你阿姐七歲,你阿姐開始上戰場的時候你剛出生。你阿姐的今日都是靠自己拚出來的,這很難得,但是你知道對你又有什麼意味?”劉邦繼續提問。
“阿姐是阿姐,天下人,不管是什麼人隻要有一顆為國為民之心,無論是否為君都當敬之。”劉盈聽著隻想到了劉元曾說過的這一句,也就借用回答了劉邦。
劉邦皺起眉頭,“此言出你阿姐之口。”
也隻有劉元能說出這樣的話,劉盈道:“是,盈兒也覺得有理。為人不可能言道自己無錯,為君或有私心,或有偏袒,尋得至公者難,以天下而監之,禦史大夫存在的意義不僅是監察百官,也有我們。”
我們,不僅僅是劉盈自己,劉元,也包括劉邦。
劉邦依然皺著眉頭,“你很聽你阿姐的話?”
劉盈想了想道:“阿姐說得有理。”
有理當然要聽,劉盈正是這樣的意思,劉邦卻笑了,“你想像你阿姐那樣?”
此問終於是把劉盈問住了,半響後劉盈搖了搖頭,“父皇,盈兒像不了阿姐,盈兒明白自己不可能像阿姐。”
……認慫得那麼快,劉邦不太高興的看向劉盈,劉盈卻隻管衝著劉邦討好的笑著,“父皇,阿姐的胸襟盈兒自愧不如,阿姐的遠見盈兒也自愧不如,阿姐的勇敢更是盈兒所沒有的。”
對,劉元能有今天無論是胸襟氣魄膽識,缺一不可,劉盈少時就是劉元帶著長大,雖說大部分的時候劉元都在南征北戰,也忙著練兵安民,但瓊容會對劉盈說外麵的事,到了如今也一樣。
劉盈跟著劉元過了幾日,他明白自己不是一個願意吃苦的人,也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如劉元一般哪怕不知成與不成 也願意去奮鬥的人。
他不比上劉元,比不上就得認了。
劉邦目光灼灼的看著劉盈,“你還算有自知之明。”
正想著自己不如劉元的地方太多,結果聽到劉邦一句似讚非讚的,劉盈倒也不想深究,而劉邦突然又道:“你與你阿姐說你並不想當太子。”
……劉盈聽著此問果然是驚住了,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劉邦,像是沒有想到劉邦會知道這句話。
“你們姐弟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朕都一清二楚。”無須劉盈問出來,他的眼神已經告訴了劉邦他此刻內心的想法。
劉盈從心底裡直發寒,當日他們姐弟說話的時候身側並沒有什麼人,劉邦還是知道了他跟劉元說過的話,劉元是不可能跟劉邦說的,劉邦的竟然派人跟著他們,更盯著他們。
“怎麼,害怕?”劉邦看到劉盈抖了抖,挑起眉頭不滿地問了一句,劉盈確實是怕,控製住身體的顫音想要故作鎮定地答一句不是,話到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你跟你阿姐差得太遠了。”劉邦看著劉盈的反應滿是嫌棄。
“你阿姐的身邊席寒,那是朕放到你阿姐身邊的人,知道你阿姐是如何處置他的嗎?”劉邦傾身問起劉盈,劉盈當然知道席寒,劉元回長安時幾次吩咐席寒辦事,他能看得出來劉元對席寒的信任。
“阿姐,阿姐很相信他,屢屢將要事交給他去辦了。”劉盈親眼看到的事,自然是能回答的。
劉邦輕輕笑了,“你聽著是朕放到你阿姐身邊的人都能明白是什麼意思,你說你阿姐知道還是不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劉元那樣聰明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劉邦指著劉盈道:“所以朕才會說,你跟你阿姐相比差得太遠了。縱然你阿姐大權在握,她也從來不怕身邊有人監視,包括朕。因為她心中坦蕩,至少到現在為止,她做的事無不敢對朕言。”
正因為如此,劉元敢用席寒,委以重任。
“可是父皇,席寒果真就是你的人?”劉盈反而更關注另一個問題,席寒當真就是劉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