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劉邦本來是想用劉元教教劉盈的,結果倒好被劉盈一句打岔的問話問愣了。
“也沒什麼,就是好奇地問一句。阿娘和阿姐都說宮中的人太雜,輕易不能相信人,哪怕要用人也得慎重。席寒是父皇確認過的人?”劉盈見劉邦聽得不真切,便隻好說得更仔細一些。
本以為席寒是劉元自己的人,因而劉盈看到劉元信任一用人並沒有其他的想法,此人既然是劉邦給劉元的,劉元不能再去查這個人,劉邦難道也不曾查過?
劉邦一想吧,“查過,讓人去查過。”
“父皇給阿姐的人,按理來說孩兒也不該過問,隻是此事不僅關係父皇,也關係阿姐。盈兒也知道父皇用人有父皇的馭人之術,但還是想請父皇一定要慎重。”劉盈說著說著,直接歪了樓,劉邦細細一想,劉盈說得極有道理。
“人是朕查過的,若不是朕信得過的人,你覺得我會放到你阿姐的身邊?”劉邦聽著劉盈的慎重是高興,但是同時也覺得劉盈想得是不是有點多了,竟然覺得他放到劉元身邊的人可能會是他信不過的人?
“父皇,盈兒隻擔心這一點。就像父皇說的,父皇給到阿姐身邊的人,阿姐一定會好好用,阿姐相信父皇,也堅信父皇不會傷害她,可是旁的人會不會通過父皇來傷害阿姐,父皇能夠保證?”
劉盈問出來的問題,劉邦震驚的,沒有人想要劉邦和劉元鬥起來?
父女相鬥相殘,正好讓他們從中得利,那是他們求之不得的事情,他們怎麼可能會不想。
正是因為想,他們更會不擇手段的去做,劉邦一直都在自製,不讓自己對劉元露出半點的不信,因而被人有機可趁。
劉盈見著劉邦沉思了,不太確定地道:“父皇不信阿姐嗎?”
“沒有的事。”劉邦聽到一問是想也不想地回答了,力證自己絕對沒有半點不相信劉元的意思,然而劉盈又怎麼會憑他一句話就相信。
“你很相信你阿姐?”劉邦答完之後反問劉盈,劉盈道:“為何不信?阿姐有害我的理由?”
相信的原因劉盈說得理所當然,劉邦看了他半響才道:“是啊,你阿姐哪裡來的害你的理由。”
同理,劉元也沒害他的理由,隻是劉元的威望越重,而且並不認同他殺人的做法,恰是此點讓劉邦更得瞞著劉元做一些事。
“陛下,前麵就要公主殿下的封地了,公主殿下已經在前方候駕。”一路負責領軍守衛的正是周勃和樊噲,周勃還能斯文點,樊噲見著劉元直接尋上去高興地跟劉元聊起來了。
“已經來了。”劉邦剛收到消息劉元便到了,倒是卡得準。
“阿姐心係父皇和母皇。”能見到劉元劉盈同樣高興,不忘在劉邦的麵前說著劉元好話。
劉邦看了一劉盈一眼,一拍他的背道:“行了,下去吧,趕緊去看看你想了許久的阿姐如何。”
“父皇,那我先去了。”劉盈也是迫不及待的,得了劉邦的話立刻下了馬車,劉邦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呂雉同樣收到了消息,知道劉元已經早早在前麵等著,呂雉也急忙下車,劉邦開著車門看著劉盈和呂雉都歡歡喜喜的迎著劉元而去,劉元看到他們時臉上揚起的明媚笑容,第一次覺得自己竟像一個局外人……
“陛下。”周勃注意到劉邦看著劉元的方向有些失神,輕喚了一句,劉邦反應過來,立刻下馬車,劉元和呂雉還有劉盈都問候完了,劉元即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父皇。”
“怎麼覺得你又瘦了?”劉邦一照麵就那麼說,比起之前在長安見到劉元時,劉元是瘦了,還是依然的風塵仆仆。
“父皇,有好東西給你瞧瞧。”劉元也知道自己時常奔波,瘦也正常,那也是國事為重,朝著劉邦眨眼睛,這是大事,關乎社稷千秋的大事!
劉元一向不拿正事開玩笑,她既然說了是正事肯定就是正事,因而看向劉元,劉邦示意劉元有話就說。
朝後麵招招手,阿花拎了一包東西上來,劉元接過還沒打開,劉邦倒是聞到味了,不解地問道:“鹽?”
“對,鹽。父皇知道當初齊國齊恒公是怎麼成為春秋五霸之一的?”劉元激動得眼睛都亮了,劉邦當了漢王之後一直都注意學習,齊恒公稱霸,管仲煮鹽以富國的事劉邦自然也知道。
“你也想煮鹽?”朝廷也有煮鹽收入之項,除了朝廷,有了鹽令的各家也可以售鹽,偏偏貴族中沒有幾家是沒有煮鹽令的,因而鹽的收入在劉邦看來真沒多少。
“不用煮,不用煮,有人告訴我,隻需要要一點點人工就有源源不斷的鹽出來。”劉元知道劉邦的想法,著急地捉住劉邦的手,認真地告訴他鹽都不用煮,煮鹽廢柴廢人,因而鹽價極高。
劉邦一聽啊的一聲回過了頭,嘴角抽抽地看著劉元,“你,你試過了?”
“試了試了,不過效果不甚明顯,臨海處一試才知道行與不行。”劉元趕緊把話說明白了,海裡都是鹽,曬鹽什麼的比起鹽池來更好。
劉邦沒回過神來,劉元搖動著劉邦的手道:“父皇,父皇,此等關乎民生根本、朝廷穩固的大事,非同小可,父皇,你倒是給句準話。”
搖動著劉邦,想讓劉邦趕緊做決定,他到底讓不讓劉元去做?
“你讓我緩一緩,讓我緩一緩。”劉邦叫劉元搖得反應過來了,但是還是沒有消化完劉元話裡的內容,“你的意思你已經試過了,不需要要用柴火,隻需要一點點的人工就能弄出鹽來,而且是取之不儘,用之不竭?”
“對!”劉元很肯定地告訴劉邦,“我給你拿的鹽就是這麼出來的,等你往雲中去的時候我都能帶你去看看。”
“那先去看了。”那麼大的事劉邦要是沒有親眼看見叫他怎麼去相信。
行吧,去看也費不了多少時間,劉元問道:“好,父皇是騎馬還是……”
指了劉邦身後的車駕,劉邦道:“騎馬。”
車駕多費時間啊,趕路當然得騎馬,“來人啊,給朕備馬。你們護著皇後和太子慢慢走,朕和元兒先行。”
真像劉元說的那樣不需要柴火就能有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鹽,這才是真正的寶藏,用之不儘的寶藏。
事不宜遲,劉邦心急著馬上就要去,呂雉和劉盈都不知道劉元和劉邦說了什麼,但也不妨礙他們猜測劉元是有要事尋的劉邦,因而也不敢打擾,隻管朝著劉邦應了一聲是。
劉邦上了馬,劉元的馬也叫人牽著來,父女倆二話不說地帶著人先行一步,劉邦直接連護衛都不用,就用劉元的。
一行匆匆,也沒人敢攔著他們,劉盈輕歎道:“阿姐做事真是雷厲風行。”
呂雉道:“你想學?”
“阿娘,我學不會。”劉盈搖頭認了一聲自己不如劉元,呂雉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學不會便學不會,倒也無妨。”
劉元是劉元,劉盈是劉盈,他們姐弟本來就不是一樣的人,又怎麼能要求他們姐弟一樣。
至於劉邦跟劉元快馬加鞭的趕去看完。鹽池,真的是鹽池,隻需一點點人工,就有源源不斷的鹽取出來。
“你想往哪裡去?”見到事實,劉邦當即無二話,隻問劉元接下來準備往哪裡去弄鹽。
劉元眼中發亮,“齊地,那是孩兒從前駐軍的地方,人我最熟悉,從那裡開始。”
“去吧,早去去回,朕在雲中等著你的好消息。你的及笄大禮不要忘了,再怎麼忙也得及時趕回來。”劉邦立刻鬆口答應,不忘提醒劉元她的生辰之日,當父母的都從長安趕來隻為了參加她的及笄大禮,她可不能忘了這件事。
劉元作一揖道:“父皇放心,我一定會及時趕回來,謝父皇惦念。”
“這是玉璽。”劉邦從懷裡拿出一塊玉璽來,劉元連忙跪下道:“父皇,這不妥當。”
“沒什麼不妥的,東西交到你手裡,鹽利一事關乎民生,齊地雖說從前是你駐軍的地方不錯,今非昔比,你處處記著自己的身份,也多了去的人記著你的身份,有玉璽在手,你行事方便許多。”劉邦一番言語都是為了劉元著想,劉元頓了半響再次朝著劉邦叩下道:“兒必不負父皇所望。”
“好,起來吧。”劉邦扶著劉元讓她站起來,將玉璽塞到劉元手裡。
因此,劉元本來去接劉邦,結果劉邦是到了雲中,劉元卻不見,瓊容他們都是清楚怎麼回事的,倒也還好。
劉邦難得不坑女兒,衝著前來迎接他的人解釋道:“朕有要事讓元兒去辦了,待她辦好了自會回來。雲中一事鬨得挺大的,不過能夠圓滿結束,朕心甚慰。”
雖然劉元沒來得及好好說說雲中的情況,劉邦那也聽說了,興教育,開明智,斷貴族恃才自重的根本,雖非一日可成,劉邦也是看到了希望,又哪裡會不樂意。
想想劉元從一開始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為的就是達到此目的,無論劉元將來能不能做成,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漢江山,劉邦必須給予絕對的肯定。
劉邦笑盈盈地麵對眾人,眾人哪個敢說什麼,隻管朝著劉邦露出一抹笑容,依然客氣而生疏。
雖然劉邦解釋了劉元是被他派去出去辦事,但是,去接劉邦的劉元突然被劉邦派去做事了,如何不讓人好奇。
誰也沒忘劉邦為什麼來的雲中,就是衝著劉元的及笄禮來的,作為正主的劉元若不是有什麼非她不可的事,劉邦怎麼可能地派她去辦。
可是哪怕呂雉都不知道劉邦究竟派劉元去做了什麼,而且劉元又曾帶劉邦去看過什麼,等呂雉趕來隻聽說劉邦派劉元出去做事了,當時呂雉的表情就很不好。
“陛下請。”始元公主府的事,從前劉元在自是劉元說了算,劉元回長安的時候將大事儘托付於尤鈞,瓊容一來,都不必劉元吩咐,所有人都以瓊容馬首是瞻,一度讓尤鈞的臉色並不好。
徐莊倒是淡定得很,朝著尤鈞還道:“可見公主殿下身邊的人呐,是不是為公主殿下好的,殿下心裡都有數,追隨殿下的人,自然也會聽為殿下謀劃之人說的話。
尤鈞怎麼看瓊容怎麼不順眼,怎麼都覺得瓊容不像是一個好人,但是劉元相信她,尤鈞還想跟劉元懟起不成?
瓊容跟在劉元身邊多少年,又為劉元做了多少事,他拿什麼來跟瓊容比?
沒有可比性,因而尤鈞聰明得什麼話都不說,反正他也另有打算,因而果斷地選擇閉嘴。
瓊容為首引著劉邦進來,劉邦一眼見著瓊容欣慰無比,衝著瓊容道:“麗和侯。”
第二眼自是看到瓊容凸起的肚子,同時都露出了詫異,呂雉也好不到哪裡去,怔怔地看著瓊容,不太確定地問道:“麗和侯出長安前就知道自己有孕在身?”
話自是呂雉小聲地問起瓊容的,瓊容微點了點頭,呂雉能說什麼,三個月的胎未穩,誰人不是小心再小心的,瓊容自己就是大夫,最是清楚該怎麼照看自己,沒想到為了劉元,瓊容哪怕挺著大肚子也從長安趕來雲中,一路奔波自不必說,雲中最近鬨出多少事呂雉亦有耳聞,瓊容必是儘心輔佐,因而此刻的心情複雜得說不出話來。
“皇後放心,我心裡有數,不會虧待了自己。”瓊容隻一眼便明白呂雉在想什麼,卻是不以為然,反而還勸慰呂雉無須放在心上。
呂雉緊緊地握住瓊容的手,瓊容為了劉元,能做的,不能做的她都做了,如此費儘心思,呂雉自問都比不上。
“諸子百家辯論之地在哪裡?”劉邦走到公主府的門好奇地詢問,張良也在一側,也親眼見證了諸子爭論之始到結束的時刻,因此與劉邦答道:“便在公主府的殿前。”
擂台未拆,隻是學子不在罷了,劉邦回頭看了後麵迎著他的來的人,衝著張良問道:“諸子都聚於書閣之中,等著學宮建成?”
“殿下已經將學子儘數安置驛站或是雲中諸位官眷家中,若是他們想去書閣看書可去,若是想看看雲中四下的風景,了解雲中的民生亦可。”劉元做事一向有心,留下來願意為大漢儘一份心的人,劉元並不薄待,招呼安頓,一樣都不少。
士子往來雲中,本來還怕自己的身體未必能撐住雲中的苦寒,結果劉元連衣裳住所都給他們安排好了,如此的有心,自讓他們甚是熨帖。
劉邦突然想起另一件事,“雲中的金山,留侯去看過了?”
張良乍然聽到金山一句倒顯得詫異地詢問,“雲中有金山?”
劉元連金山的事都沒告訴張良,倒是嘴嚴得很。劉邦既然問起來了,也不怕告訴張良,“雲中貴族送給元兒一座金山,還有鐵礦。”
張良沒有從劉元的嘴裡聽說過有關的事,此刻聽劉邦說起隻與劉邦作一揖道:“恭喜陛下。”
無論是金山也好,鐵礦也罷,於大漢都是好事,如此好事豈有不祝賀的道理。
劉邦聽出張良賀得真心實意,更是高興,“看來元兒還沒來得及讓人去開采,正好我們來了,不妨帶些回去。”
果然劉邦此來並不是單純參加劉元的及笄禮,按理來說劉元的及笄禮,當父母的最應該操辦起來才是,可是從進來到現在劉邦都沒有問起過。
張良隱晦地看了劉邦一眼,心下是什麼感覺沒有說出來,隻是隨著劉邦一路走進公主府,劉邦道:“公主府是不是太簡陋了些?”
劉元住進來連認真修繕都不曾,倒是劉邦夫妻要來了,還有人提議劉元趁機好好修修,結果劉元反問,你們很閒?你們有錢?
不,沒有,他們既不得閒,手裡也沒錢,因此劉元的態度一表露出來,再也沒有人提起修房子的事了。
劉邦一進來看到的就是完完整整,一點沒有改變的公主府,破舊得要不是門口掛了始元公主府的牌匾,他都以為這是假的。
“如今天下多少百姓無所安居,陛下尚憂思百姓不願大興土木,公主殿下都是像陛下學習。”雖然劉邦完全不是那樣的人,架不住一味的抬劉元而踩劉邦對劉元沒有好處,因此瓊容隻能在誇讚劉元的同時第一個將劉邦放在前麵。
果不其然,劉邦看到破舊的公主府自是有旁的想法,聽完了瓊容的話卻讚賞地點頭,“還是麗和侯知朕。”
瓊容垂拱一笑,神情依然淡然,並沒有因為劉邦的誇讚而高興,“陛下、皇後、太子的院子殿下都已經命人收拾好了,陛下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
“也好。”一路奔波確實挺累的,劉邦笑了笑意示瓊容在前引路。
劉邦都來了,哪怕之前劉元住的是正院,此刻也得讓出來給劉邦住,就算公主府是劉元的,誰讓劉邦是皇帝,要是劉元不自覺讓出院子,不知道要落多少人的口實。
進了院落,劉邦看了看,“雖然簡陋,布置得倒精致,元兒之前住這裡?”
瓊容沒什麼不敢答的,劉邦問起她隻管如實而答,“是,殿下住正院,陛下即將前來雲中的消息傳來,殿下立刻收拾搬到了側院。”
“何必如此麻煩,朕也住不上幾日。”劉邦還是會說話的,瓊容更會,“陛下住多少日子是陛下決定的,但沒有父側子正的道理,殿下當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