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得眉眼彎彎的,好像已經看到了那是什麼樣的景象, 隻是不知那一日要什麼時候才能到來。
與彭越一道進京朝見的諸侯王不少, 劉元才回來鬨出的動靜就那麼大,讓他們心裡都七上八下的, 本來聽說劉邦病重還覺得有機可趁,沒想到劉邦又好了。
所謂先前傳出劉元把劉邦氣出個好歹的話, 也不知怎麼的都消失不見了, 劉邦更是開口閉口都誇著劉元, 好似之前罵著劉元逆的女的事都是假的。
可是沒有人敢問劉邦和劉元到底怎麼一回事, 隨著諸侯王到齊, 劉邦總要見他們的。
劉元尋了機會去祭拜呂文 ,也得了劉邦的命令, 設宴款待眾臣,劉元也得跟著去。
召見一年多不見的諸侯王, 歌舞再起,雖不特彆的喜慶,總還是像模像樣。
“諸侯遠來長安,朕敬諸位一杯。”劉邦看著下麵的諸侯王,每一個都比他年輕, 也比他能乾, 雖然心裡是難過的, 卻沒有顯露出半點來。
劉邦敬起來的酒,無論是想喝還是不想喝都得要喝。
所以人都一道敬起了酒來,連連與劉邦說著客氣話, 最後端著酒一飲而儘。
劉元和張良坐在一起,看著張良隻是意思地抿了一口,一飲而儘的劉元速度極快地將兩人的杯子換了空,同時也將另一杯一飲而儘,張良發覺的時候酒杯再一次換了回來。
“留侯不想喝我來喝,你就彆再把酒倒袖口上了,大冷的天,會著涼的。”
小聲地與張良說來,張良聽進去的,望著劉元的眼神帶著驚訝還有一絲害羞……
察覺張良的神情劉元微微一頓,聽到一旁人有人喚著她,劉元尋著聲音看了過去,卻是聽著陳平的聲音。
“曲逆侯?”詢問地喚起一聲,頗是詫異地問起陳平因何而喚起她來?
與朝聽文武大臣,劉元一向保持距離,並不與他們有過多的往來,他們也和劉元想的一樣,都是保持一定的距離。
陳平居於後麵的坐位,劉元聽著喚朝後看了過去,陳平道:“殿下的紙,能不能予下官一些,當然,下官並不是讓殿下白給。”
為紙而來啊,劉元並不奇怪,作為如陳平一樣的聰明人,紙的發展以及對天下的意義,陳平肯定能看得到。
劉元倒是帶著詫異地看向張良,想要紙的陳平難道不曾與張良提起過?
張良立刻明白了劉元眼神中的意思,與劉元道:“此事殿下做主,自然該讓曲逆侯與殿下親提。”
他是劉元的丈夫不假,卻不應該為劉元做主,劉元願意或是不願意給誰什麼東西,自該有劉元做主。
他可以提出建議,也可以為之引見,但不會輕易幫劉元答應一件事。
落在劉元的耳朵裡,劉元難得任性地問:“那曲逆侯,我若是不給呢?”
無論是張良還是陳平都沒想到劉元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驚歎地看向劉元,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最後張良恢複了平靜道:“殿下不會的。”
劉元又不是任性的人,她做的決定並不以一己之喜或一己之惡而定。
陳平問劉元要紙,要的是製紙的方子。就算不考慮陳平身後的陳氏,單就考慮陳平這個人,劉元也一定會將與陳平交換。
劉元聽著張良篤定的回答,與陳平道:“曲逆侯想要,應該也知道我要什麼東西來換?”
想要就得拿出她要的東西來,陳平是聰明人,肯定也會早有準備。
果不其然,陳平拿出一張紙來,“請殿下過目。”
劉元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席寒,於宮中開宴,還是帶內侍更方便。
席寒動了動往陳平的位置去,在不驚 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將紙條給劉元拿了回來,劉元瞧了上麵的東西,“這上麵很多都是留侯想要的書。”
張良所喜劉元一清二楚,投其所好的陳平,一舉兩得。
“殿下說的極是。”陳平與張良相交,自然知道張良有所喜,送同樣的東西卻可以達到兩個目的,何樂而不為?
劉元將紙折了好,“好。明日我會讓人將製紙的方子給曲逆侯送過去。”
端是爽快,叫陳平不自覺露出笑容,“多謝殿下。”
“你我互惠互利,不必言謝。”劉元並不想受這個謝,畢竟不管怎麼說他們都僅僅隻是在做交易,受之有愧!
陳平暗暗與劉元垂拱,不管劉元受與不受,謝還是要謝的。
交談隨著達成共識而止,劉元小聲地問道:“長安城的官吏裡,有多少家是沒在這幾年裡買紙方的?”
問的自然是張良,張良聞之輕聲地道:“陳了蕭丞相與禦史大夫,其人不超十數。”
一個個看到潔白如雪的紙並沒有幾個能按捺住,自然早早換到手,不管是家裡用也好,賣也好,總是手裡有貨才能不著急。
“都是聰明人。”劉元輕讚一句,讚的肯定不是買了的人,而是沒有買紙方的人。
“最後換到紙方的人,等公孫家出手之後,隻怕要罵娘了。”劉元幽幽一聲歎,張良看了劉元一眼,“如此殿下怎麼還拿著從前同樣的條件去交換?”
劉元十分理直氣壯地回答道:“因為送上門來的東西不要白不要。再說了,我賣的是製紙的方子,又不賣紙?做生意講的公平公正,如同鹽價,你賣你的,我賣我的,我賣得是比你便宜,你也可以賣得比我更便宜,我又沒有強迫你一定要跟我賣一樣的價格,因為我賣得比你便宜就恨上我,道理說得過去?”
“不能。”張良一本正經地回答,劉元聽得眉開眼笑。
“放心,雖說曲逆侯買的是製紙的方子,我不會讓他吃虧的。”衝著張良眨了眨眼睛,都是有功於大漢之臣,還是一個有著為國為民之心的臣子,劉元就算要坑人也不會選了陳平來坑。
張良相信劉元,因此不再多言。
“瞧公主殿下和留侯關係真好,有說不完的話。”劉元和張良一直都在說話,雖然小聲總也有人注意,這一位揚聲說出來的人正是戚姬。
乍然被點到名,劉元還頓了一下,抬起頭看到戚姬含著恨意的目光,果然是將戚觸龍的死記到劉元的頭上?
記吧記吧,反正他們之間也沒有交好的可能,沒理由戚觸龍想要他們姐弟死,劉元會對他手下留情。
隻是戚觸龍怕是也沒有想到,他以為自己亮出來的是救命的底牌,卻成了他的催命符。
“千方百計才能嫁得留侯,自然感情好。我們夫妻感情好,不好?”無論戚姬是因為什麼大聲地問出此話,劉元都敢正麵回答。
“呸呸呸,殿下你趕緊吐口水。”樊噲大聲地嚷了起來,“你與留侯那得一直都恩愛到老才是。感情自然是越好越好!可不能亂說話。”
誰也沒想到第一個出言斥了劉元的人竟然是樊噲這個混不吝。
想他因為傷了韓信而被貶了官,可是與韓信切磋卻是韓信自己提的,樊噲同樣沒想到自己會把人打成那個樣子,挨了罰他也不作聲,無論想與不想,把一個能征善戰的淮陰侯打成傻子,他挨的罰理所當然。
如此宴席,戚姬都敢跟著出席,樊噲怎麼樣也還有爵位,又是劉邦親近之人,自是能得一席之地的。
而他對劉元的感情,真是當了自己的孩子一般,著急地喚著劉元,讓劉元趕緊的吐口水。
劉元看了樊噲一眼,那帶著詢問的意思,好似在說姨父你說認真的嗎?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吐口水,可彆!
“沒事沒事,姨父,我又沒咒我和留侯的意思。不過戚夫人的意思聽起來,你是不樂意看著我與留侯感情好?”照料樊噲的說法做是不可能的,安撫樊噲卻是必須的,劉元還得把矛頭對向戚姬。
戚姬確實是一個記吃不記打的人,或許也是因為戚觸龍的死給她的打擊太大,讓她哪怕還是怕劉元,卻不放過機會讓劉元不好過。
本來還挺熱鬨的場麵隨著劉元的話問出來,所有人都安靜了。不安靜不行,皇帝的女人和女兒對了起來,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皇帝都沒出聲,皇帝家裡的事,他們怎麼去管?
沒有人想管,而劉邦不悅地挑起了眉衝著戚姬道:“你若是醉了就回宮歇著。”
戚姬正想怎麼回劉元的話,卻叫劉邦喝了一句,戚姬的眼神變得極是不一樣,帶著幽怨地看向劉邦,喚了一聲陛下。
“元兒是朕的孩子,朕自盼著他們夫妻和睦,一生恩愛。”劉邦如同看不到戚姬的眼神,隻是平靜地告訴戚姬,他對劉元和張良的期許。
戚姬所有的怨也罷,恨也好,全都叫劉邦一句話給擊散了,劉邦是忌憚劉元沒有錯,卻也同樣重用劉元。
而除此之外,劉邦還是劉元的父親,不管劉邦對劉元是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多少還是有一點的,就這一點,難道他會不盼著劉元和張良一世夫妻恩愛?
戚姬眼中含淚,卻是卻不敢反駁,隻是與劉邦告罪道:“是妾失言。”
呂雉適時的道:“希望戚姬以後不會再失言。”
咒自己的孩子不好本就是父母的大忌,劉邦都發了話,呂雉怎麼可能不出聲。
戚姬在有劉邦的話在前,萬不敢反駁呂雉的話,隻能老老實實的應一聲是。
“元兒你少喝些酒。”劉邦對呂雉的話如同沒有聽到,隻是衝著劉元囑咐一聲,劉元方才在聽到劉邦斥責戚姬的時候連喝了幾杯酒,彆以為劉邦沒有看到。
劉元這會兒看了看手裡的酒杯,十分乖巧地答應,朝著身後還要給她倒酒的人道:“父皇有令不讓我喝酒,那就給我換上水吧,連同留侯的那裡也一並的換上。”
借題發揮,理所當然的與人提要求,樊噲急忙地道:“你是女郎,不喝酒那是陛下心疼你,讓留侯也跟著你一塊喝水算怎麼回事?”
“父皇心疼我,我心疼留侯。”劉元含笑而理直氣壯地回答,樊噲瞪大眼睛想說女生外向,後麵一道目光注視著他,他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自家的夫人,要是他敢非讓張良喝酒,等著回去挨打吧。
樊噲小聲地嘀咕道:“留侯有媳婦疼,我倒好!”
“行了吧你樊噲,在我們麵前裝什麼可憐,難道你從前跟我們說你媳婦最是疼你的話都是騙我們的?”總有人適時的戳人,如同現在,一道高聲地詢問起來,等著樊噲給個答案。
樊噲連聲地揮手道:“誰騙你們了,我媳婦最疼我了,媳婦你說是吧。”
回頭就想摟上呂媭,惹得呂媭一通嗔怪,暗地裡擰了樊噲一記,樊噲就算是痛也得忍著,萬萬不敢表露出來。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被媳婦擰了,定是要笑死他。
有著樊噲在那兒打混說話的,因戚姬而起的尷尬一掃而空。
酒過三巡之後,彭越突然站起來朝著劉邦跪下了,“陛下,陛下念及臣的功勞,封了臣為梁王,給了臣一個偌大的梁國,讓臣為一方諸侯。然臣多年思慮,念及天下及初歸陛下之心,為安天下,亦為百姓。臣請降為侯爵,所有的封地,請陛下收回,自此再無梁王,再無梁國。”
誰也沒有想到彭越竟然自請如此行之,因而本來喝得半醉的人都清醒了過來,震驚地看向彭越,想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錯是肯定沒有聽錯的,就算是劉邦早就得了劉元提醒,知曉劉元曾與彭越說過的話,也知彭越心動了,卻也沒有想到彭越會選擇在那麼多人的麵前說出來。
因此劉邦臉上的震驚同樣真實,落在所有人的眼裡,不禁讓他們想,難道劉邦對彭越會自請收回封地的事一無所知?
“梁王如此突然,朕沒想到。”劉邦說的都是真心話,就算劉元提起過這件事,他還想讓劉元加快促成的,顯然劉元還沒有第二次與彭越說話的機會,彭越竟然就做了。
震驚過後的歡喜,劉邦在想該怎麼樣自然而然的答應下彭越的自請。
“臣自知冒昧,然思天下安定,臣也老了,隻想安享晚年,封地內的事臣管得也是心累。多年征戰不易,臣也是落了一身的病,餘生之年,臣希望可以好好靜養。”
彭越話裡的話外都暗指一切都是自己的意思,一點都不想扯上劉邦,劉元暗暗與之豎起了大拇指。
急流勇退,彭越確實不想後半生過得不好,在退的時候也得將自己的後路全都清乾淨,不留一絲隱患,尤其是不能讓劉邦有半點的不滿。
沒有人作聲,彭越的舉動打得人措手不及,劉邦就算心裡是迫不及待要將所有諸侯的封地都收回來,但是沒理由他都不能出手。
不能否認他往梁地去的時候是存了旁的心思,更是打著彆的主意,隻是一直沒有捉到彭越的把柄,在這個時候劉太公還去了,劉邦隻能趕緊的回來,回到長安。
本以為去了一次沒能捉到彭越的把柄已經打草驚蛇,再想對付找到彭越的把柄隻會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