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給皇後扣下如此罪名,他是有旁的打算?”瓊容聽完了詔令既將自己方才與劉邦說過的話全都告訴了張良,完了帶著疑惑不解地問。
張良道:“有了皇後意圖謀殺陛下的罪名在前,無論陛下對皇後和殿下做什麼都將名正言順。”
瓊容驚得抬起頭看向張良,“你的意思陛下不僅要皇後死,更想讓久寧也一起死?”
“若是此詔是陛下所下,確實如此。”張良沉著了半響回答。
“留侯另有所指。”瓊容可是沒忘了張良所說的前提。
“陛下不是一個輕易改變主意的人。而且方才麗和侯已經打消了陛下對皇後的殺意,現在突然又變了,有些異常。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麗和侯的本事。”張良隻是對劉邦很了解,了解得分析起劉邦來,總是對劉邦突然下來的這道詔令覺得奇怪。
“陛下從來不想讓殿下死,一開始不曾,現在不可能突然變了。”劉元現在還沒有最後定論是生是死,劉邦時時都盼著劉元能活過來,就算再怎麼變,他也不可能變成想要劉元死。
“你的意思是這份詔書會是假的?”瓊容把心裡的想法脫口而出,張良沉吟了許久道:“假傳陛下的詔令並不容易,陛下才從椒房殿裡離開。”
雖然劉邦的詔書看起來很有問題,但是那麼短的時間,誰有可能做出控製劉邦,帶得劉邦下了如此詔令的事情來?
張良擰緊眉頭,目光落在睡得安靜的劉元身上,瓊容道:“真或假一定要試一試。”
既然有了懷疑,當然得試的,瓊容不想死得莫名奇妙。顯然下令禁了椒房殿的人,絕對是想要椒房殿的所有人都死。
不想死就得想儘辦法,瓊容腦子飛轉,張良卻提醒地道:“內宮有詔令,不可能前朝沒有。”
想動手不會隻是對內宮,比起內宮,前朝更重要,張良目光幽深地看了瓊容一眼,瓊容抬起頭,“眼下我們在宮裡,想打聽外麵的事不容易。”
“席寒。”張良喚了一聲,瓊容一時頓住了,劉元出事到現在,所有伺候她的人都在外頭候著,席寒也不例外。
聽到叫喚席寒即走了進來,朝著張良作一揖,“留侯。”
“宮裡的消息你有辦法打聽到?前朝的事,你也有你的手段?”雖然是詢問又何嘗不是帶著確定。
聽著問話,席寒並沒有立刻回答,瓊容道:“你是明白的,看看為陛下辦事的人是什麼樣的下場,你總不會以為自己能是例外吧?我們椒房殿的人要是都出不去,你也同樣彆想能出去。”
就算席寒是劉邦的人又如何,劉邦對待自己手下的人是什麼樣的態度,席寒難道一點都看不懂?
既然是看懂了,席寒更會明白,想要自己不死最好的辦法是什麼。
席寒就算方才還有些猶豫,聽完瓊容的話道:“奴會想辦法打聽外麵的事。”
張良點了點頭,“你是陛下給殿下的人不假,在殿下沒有觸怒陛下的情況下,你也得對殿下儘忠,我並沒有讓你背叛陛下的意思,相反,你打聽清楚外麵的情況,同樣也是為了陛下儘忠。”
打聽外麵的消息也能說到儘忠的份上,席寒沒有說話,“陛下的詔令下得蹊蹺,而且,陛下如果真的容不下殿下,難道不會對你提起半分?讓你動手?免得落得一個殺女的罪名。”
張良將理由道來,席寒沉吟了半響,不得不承認張良說得都對,劉邦當初將他放到劉元的身邊就是想要監視劉元,要是劉邦動了殺心,不可能不吩咐他做些什麼。
“若是陛下沒有吩咐,也隻能說是陛下已經放棄了你,如果一來,對你就更不是什麼好消息了。”
好似完全看破了席寒的心思,此時再次點破,叫席寒再也不想聽下去,隻是連忙地道:“留侯放心,奴立刻去查,一定把外麵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回稟留侯。”
說來說去,席寒生怕自己為劉邦所棄,要是真叫劉邦放棄了,他就是死路一條。
如此情況下,隻有劉元平安無事,椒房殿的人平安無事,那麼他才可能活下去。
想清楚了做下決定不帶一絲猶豫,張良閉上嘴,叫一旁的瓊容聽著感歎一聲道:“留侯真是懂得攻心。”
“彼此彼此。”張良同樣讚了瓊容一聲,不懂得攻心,如他們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如何脫困?
席寒從房間裡出來,二話不說地去打聽消息。
活在宮裡的人,能為劉邦所選中,還要放到劉元的身邊,席寒若是沒有本事,如何能叫劉邦看上。
很快席寒便將打聽到的消息全都送了回來,“陛下自椒房殿離開後即下詔放了呂家的人,之後再無其他的詔令。可是外麵卻傳遍了陛下欲殺皇後,不想卻誤殺公主殿下的事來。傳得沸沸揚揚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下令放了呂家的人,卻又將椒房殿困了起來,不對啊!
“呂家人全都平平安安離開大獄了,呂家的人沒有動作?”瓊容詢問,
席寒頓了半響,收到張良瞥過來的眼神,連忙地道:“奴立刻讓人去查探。”
方才打聽的是前朝的事,現在要打聽的卻是呂家的事,沒有張良提醒席寒哪能想得那麼周到。隻好再去一次,把張良想知道的事全都打聽。
瓊容看著張良,“事情好像越發不對勁了。”
張良也在思量,“按理來說就算陛下想殺皇後,陛下也並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呂家的人。陛下先放了呂家,卻將椒房殿圍起來,果真容不下皇後,第一時間應該扣呂家罪名,以此名正言順的殺人,無須再將人放出去。放了呂家,毒殺發妻的事傳揚出去,陛下討不了什麼好。”
“留侯所指的是呂家的勢力。呂家與劉家最深的聯係是皇後,久寧並不需要借助呂家,可是皇後需要呂家,而呂家既是需要皇後,同樣也需要久寧。”
情況是這樣的情況,瓊容點出來,張良更是沉吟不語,“是啊,殿下就算沒呂家也可以得到權利地位民心,可是呂家想在貴族中出人頭地,必須要靠皇後,殿下,若是將來繼任之君流著他們呂家人的血,自然會更好。”
“那麼這個時候有人告訴呂家人,他們最大的希望,皇後,公主,太子,他們都得要死,呂家人為此得要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瓊容順著張良的話將心裡的猜測道破。
兩人四目對視,張良道:“若是如此,又是誰促成的此局,他們想得到什麼?”
就算有這個可能,但是會是誰那麼大的手筆,竟然不僅是想要呂雉他們母子三人死,更是想要呂家全都死了?
瓊容道:“能做出如此大手筆的事,不會是一人所為,隻怕是各方合作,而他們各取所需而已。”
張良麵上更顯難色,“陛下怕是永遠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會讓自己置於如此危險局麵。”
沒錯,劉邦絕對的不想如此的局麵,可是從劉元代呂雉服下了他讓下了毒的湯藥開始,所有的一切都脫離了他原本的計劃,他根本一點都不想劉元出事,也就造成了現在的情況。
“自食其果,與人無尤。”瓊容一點都不覺得劉邦可憐,恰恰的相反,瓊容現在最盼著劉邦能死。
劉邦若是死了,以劉盈的太子之位,他會名正言順的登基,那麼他們的所有危機都將解除。
“陛下現在不能有事,若是陛下出了事,惡名隻能由給皇後和呂家來背,到時候呂家和皇後,就算是殿下和太子都無人能幸免。”張良好似看穿了瓊容的想法,點撥了瓊容。
瓊容幽幽地歎道:“留侯對陛下是真的忠心。”
都在這個時候張良還能想著劉邦的安危,提醒瓊容不好動歪心思,不就是怕瓊容用什麼樣的手段將劉邦殺了?
“你放心,我無意弑君,此罪於我百害而無一利,陛下的身體你看得清楚,我也看得清楚,藥石無靈,瞧他就算是病重也不敢讓我們號脈便可知他的時日無多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瓊容道得坦蕩,張良聽著也就不再說話了,瓊容隻要一直清醒著,就一定不會做出任何不利於他們的事。
至於席寒將外麵的情況都打聽清楚了,急急地前來回稟,“呂家的人都回去了,呂家也是沒有動靜。可是太安靜了,叫人心裡更是直發寒。”
跟在劉元的身邊見過不少的世麵,席寒算是長了不少的見識,因而此刻打聽了消息回來,那小心肝在直顫著,朝著張良道:“留侯,這才一天,感覺長安的氣氛都變了?”
話音落下引得瓊容和張良都拿眼看了他,你又沒能出了門去,外麵氣氛你是怎麼知道的?
“奴讓去打聽消息的人傳了話回來,道是情況完全不對。”席寒也不傻,很快地反應過來他們眼神的意思,因而立刻地回答,張良和瓊容也就不說話了。
“你既然有辦法打聽消息,也定然能傳消息出去的對吧?”瓊容好似就等著席寒的表現,席寒卻是一下子沉著不說話了,張良道:“到了現在,你想死還是想活?”
席寒顫著聲地道:“自然是想活的,可是就算想活,卻不能背叛陛下。若是背叛了陛下,我們一家子都得死。”
敢把席寒派到劉元的身邊,如果沒有能牽製席寒的東西,劉邦能放心?
張良和瓊容都不意外,因而提了一句席寒不肯,他們也不咄咄逼人,隻是與席寒道:“外麵的消息要及時送回來。”
不能送消息出去,可以打聽外麵的消息也好,至少他們心裡有點數。
“是!”席寒應下,隻是打聽外麵的事而已,不用他傳消息,他就不算背叛了劉邦。
既然不可能讓席寒前去送消息,張良和瓊容也就不多說了,打發席寒離開,瓊容站了起來道:“我去見皇後。”
席寒不肯送消息,不送他們也得另想辦法。
在瓊容見了呂雉之後,呂雉二話不說要闖出宮門去,周勃奉命前來看護,不許任何人出入,再有後麵下達的一份詔書,就算給周勃十個膽子他也絕不敢放呂雉出去。
“皇後,陛下有詔,請你不要為難臣。”周勃作揖而攔下呂雉,呂雉道:“要麼你現在讓我出去,要麼你將我的屍體送到陛下的麵前。”
一句廢話都沒有,強烈地表明她要出宮的意思。
周勃哪裡敢讓呂雉死,劉邦雖然下令禁了呂雉,卻沒有半分要取呂雉性命的意思。
況且劉元現在隻是生死未卜,若劉元醒來了知道呂雉是叫逼死的,就劉元的性子,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傷及呂雉的人,到時候周勃能討得了好?
“皇後,臣隻是奉命行事,還請皇後莫讓臣為難。”周勃是不敢來硬的,隻怕呂雉有個三長兩短,到時他既沒法給劉元交待,同樣也不沒辦法給劉邦交待。
“讓與不讓?”呂雉亮出了簪子刺在脖子上,讓周勃快點做出選擇,否則下一刻她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就未必了。
“皇後。”看到呂雉竟然直接亮出簪子在脖子上了,周勃驚得不輕,趕緊的再喚一聲,想讓呂雉不要太激動,千萬不能做出傻事。
“我要出宮隻是要去未央宮見陛下,你放心,我並無意要離宮,也不想為難於你,有什麼事我會親自與陛下交待,不會叫你為難。”呂雉說明了自己此去是往哪裡,她是要去找劉邦,想問問劉邦究竟是什麼意思。
“皇後,陛下無傳詔陛下的意思。”就算呂雉說明是要往未央宮去,但是周勃也不敢因此而放人。
呂雉的簪子往前刺入了幾分,脖子冒出血滴道:“我說了,要麼讓我去,要麼你帶著我的屍體與陛下交代。”
逼死皇後的罪名,周勃敢擔嗎?
不敢!周勃是真的不敢。忙著與呂雉再作一揖道:“皇後,容臣去與陛下稟奏。”
“不,我不會等你,要去一起去。”呂雉並不傻,叫周勃去與劉邦問一句準話,那有什麼意義?
還不如她直接去到未央宮,有什麼話當麵問劉邦,她一定要弄清楚了劉邦究竟何意。
周勃抿住唇,在思考呂雉的主意,呂雉道:“無論你去問或是帶了我去,其實是一樣的結果,倒不如由我來直接麵對陛下。我與陛下之間的事,我們自己解決,就不為難你了。”
其實聽來還是有道理的,周勃看著呂雉手聽簪子,他難道真想讓呂雉死在他的麵前不成?
“皇後,請。”想著劉邦臨去前都已經對呂雉改變的態度,後麵的詔書下達還是讓人想不明白的,既然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周勃朝著呂雉作一揖,請了呂雉往前而去,他們馬上就去。
呂雉得到了想要的結果,也懂得周勃雖然奉命行事,卻無要呂雉死的意思,因而才會同意。
畢竟他不能去問劉邦為何突然下達如此詔令,可是劉呂雉去問清楚了,也便於他之後行事。
主意打正,周勃便護著呂雉往未央宮而去。往來的宮人見著呂雉還是一如既往的恭敬,他們雖然不知劉邦為何下達那樣的詔令,可是呂雉還是皇後,隻要她是皇後一日,她就掌著他們的生死大權。
椒房殿與未央宮離得並不遠,呂雉站在未央宮的門前,朝著緊閉的大門跪下道:“陛下言道妾意圖謀害陛下,妾不求甚解,特意前來與陛下要一個說法。”
一來就跪下道明來意,周勃不禁側頭看了看呂雉,呂雉現在是不怕死,所以話說起來越發的不客氣?
可是殿內聽著呂雉喊話卻沒有半點的回應,好像完全聽不到呂雉在說話。
“妾呂雉,少時嫁與陛下,夫妻二十餘年,妾敢問陛下,妾曾對陛下不恭?曾對陛下不利?曾有損於陛下?無憑無據,陛下道妾意圖對陛下不軌,請陛下給妾一個交代,也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妾是太子生母,更是始元的生母,一個是儲君,一個是執掌北境的公主,妾要殺陛下的原因是什麼?妾自己都想不出來,陛下道妾對陛下意圖不利,妾請陛下莫讓妾的孩子因妾之故而令他們為天下唾罵。”
拳拳愛護之心,呂雉絲毫不怕說白了,周勃在一旁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隻管老實的聽著,等著殿內傳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