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諾發自內心, 張良自去擬詔,劉邦道:“朝中諸事, 朕有吩咐, 你也一並聽著記下。”
“諾。”劉邦再次應著是, 等前朝的事都交代完了, 劉邦才開口道:“將戚氏拉上來。”
人,一直都沒有處置, 劉邦此刻提起了戚姬,作為知道內情的人也料到劉邦不可能輕易放過戚姬的。
人本來是叫呂雉押著的, 眼下劉邦要當著人的麵處置,呂雉並無異議, 即讓人將戚姬拉了上來。
“父皇。”劉如意從來到現在一直沒有作過聲,聽到劉邦喚了戚氏,劉如意與之跪下了。“父皇, 無論母親做了什麼,請你看在孩兒的麵上, 放過母親一回吧。”
劉邦聽著劉如意的話,目光儘是冷意地看向劉如意, “你知你母親都做了什麼?她想要朕死, 不僅是想讓朕死, 也想讓太子死, 從而可以扶你上位,讓你成為大漢的太子,皇帝。”
劉如意連忙地道:“父皇, 孩兒從無此意。”
“朕現在不想說你有沒有這個心,你是朕的兒子,在你沒有做出任何叫朕不滿的事情前,朕都不會與你問罪,將來你若是安分守己,自然會有一世榮華,若是你不能,便隻有死路一條。”
冷洌的提醒,劉如意怎麼也想不到從前那和藹親切的父皇竟然在一夜之間變得如此的冷酷陌生,叫他都認不出來了。
“父皇,你最歡喜母親的。”劉如意哭著與劉邦哀求地說。
劉邦卻是嗤笑一聲,“是啊,朕原本最歡喜她的小意,朕以為她隻能依附朕而生,她是對朕最無害的,卻是這樣一個朕歡喜而以為無害的人,差點就要了朕的命,毀了朕的江山。”
麵目猙獰地看著劉如意,劉邦恨不得立刻殺了戚姬。
“你若是想與你母親同罪,你隻管繼續為她求情。”劉邦眼看著劉如意還要再說話,因而出聲警告著,劉如意驚恐地抬起頭看著劉邦,誰也不想死,劉如意也一樣。
劉邦一句話就把劉如意嚇住了,卻是想起了劉元,劉元從不畏死,她認為對的事,就算劉邦以死威脅她,她也從來不會因為他的威脅而後退。
從前的時候覺得劉元可氣,可是慢慢的就會知道那樣的劉元是有多麼的難得,若不是有這樣的人作為大漢的中流砥柱,大漢朝早晚有一天也會變得與先秦一般。
而此時的戚姬叫人拖了上來,戚姬在看到劉邦的時候整個臉色發白,劉邦道:“看來你是認定了朕隻有一死,隻能一死的啊!”
感慨著這一句。戚姬聽著道:“陛下不是早就應該知道?你殺了我的兄長,你還想讓戚家滿門儘滅,隻有你死了,如意成為太子,成為大漢的新皇帝我戚家人才能活。”
戚姬認真地告訴劉邦,她之所以會這樣做,都是因為劉邦逼的,若不是劉邦不留情麵,口口聲聲都是為了大漢,不願意網開一麵,她怎麼會與人合謀?
“現在,不僅是戚家的人要死,就是你也活不了。”劉邦對於自己竟然栽在戚姬的手裡而覺得失儘了顏麵,他自然要戚姬死的。
“陛下,戚夫人還不能死。”劉邦殺氣橫溢,可是尤鈞卻出列提醒了劉邦,這個時候的戚姬還不能死。
劉邦抬頭看向尤鈞,“陛下被挾持一案尚未查明,戚夫人是關鍵人物,能有本事換了禁衛,豈不叫人心生警惕。故,在沒將戚夫人身後的人查出來之前,請陛下留戚夫人一命。”
理由充足,劉邦為什麼想殺戚姬尤鈞清楚,但是劉邦的殺了人是可以發泄心中的怒意不假,然而後麵劉盈他們這些活著的人麵臨的問題依然會存在,一天天的過去,誰都不得安寧。
劉邦氣得想要殺了戚姬以泄心頭之恨,可是尤鈞提起了後患,不錯,劉邦何嘗不是在想是什麼人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將他的未央宮的所有侍衛都給換了,能換一次,是不是就能換第二次,第三次。
他沒有解決隱患,可是也不能由著問題一直存在,戚姬既然是關鍵的人,那就讓尤鈞順著戚姬去把她身後的人都查出來,隻有查出來了,才是真正的永絕後患。
“好,且留戚姬一命,不過……”劉邦的目光落在了呂雉的身上,卻不止於呂雉,而是看向所有的人,他的女人,為他生下兒子的女人。
“來人,取白綾來。”劉邦突然下達此令,所有人都一顫,劉盈立刻出聲喚道:“父皇何意?”
劉邦朝著劉盈道:“這與你無關。”
“父皇,那是孩兒的母親,母親無錯,父皇因何如此待她?”劉盈一步不退,先前他不知道也就罷了,他現在親眼看著劉邦想對呂雉動手,想置呂雉於死地,他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不動。
劉邦道:“你將來是天子,大漢的皇帝,她的存在隻會壓製你,讓你一直都要聽她的。她會控製你,會用著你達到她的私欲。”
“阿娘的私欲都是為了我與阿姐,父皇,你不能動阿娘,不能。”劉盈跪下與劉邦哀求著。
“你看,無害如戚姬都能做出暗害朕的事情來,你的母親,她比戚姬要狠。而你身為人子,無論她對你做了什麼,你都要聽她的。不絕後患,必有災禍,不僅是你的母親,她們也一樣。”
劉邦指著一旁的女人們,都是他的女人。
“我們夫妻一場,生同床死共寢,你們與朕走完此生,於你們也是榮幸對不對?”劉邦與劉盈解釋了原因,同時的看著眼前的人,目光一一從她們身下掠過。
呂雉感覺到一股寒意,果然,劉邦叫戚姬一刺激,是想為他的所有兒子都除去他們的母親?
並不是隻有呂雉一個人,呂雉說不出心裡的滋味,可是劉盈卻哀求地道:“父皇,父皇,求你饒過阿娘,也饒過諸位夫人吧。失了父皇,我們已經沒了父親,再沒有母親,還是叫父皇親自下令賜死她們的,父皇可曾想過我們的心情。”
“父皇,求你了,求你了。”見著劉盈哀求著,其他聽著自家母親也得死的人都連忙地跪下,一道求著劉邦。
“你記住了,若是將來有那樣的一天,你也要果斷,該動手的時候就要動手。身邊的女人,喜歡可以寵著點,卻也要防著,因為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她們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你們的母親,她是你們的母親沒錯,於朕而言也是可以利用你們為禍大漢的,朕不會再給任何人機會。”
為君為父,君在前,父在後,劉邦是一個聰明人,既以江山為重,他就不可能會給自己留下後患。
“將太子和諸皇子拉隹,行刑。”劉邦該說的都說完了,再一次下令,一群臣子想求情,卻也不敢。
自來就有殉葬一說,劉邦還沒說殉葬的事,反而是為了大漢的江山,為了太子,為了諸位皇子,為了讓他們不會免於利用,理由聽起來很是大義凜然是吧。
而作為臣子為皇帝的女人求情,他們有什麼理由,再說了,沒看到劉盈和諸位皇子都在苦苦的哀求,劉邦卻是一句都聽不進去,他們就算敢開口去勸了,他們果真就能勸得了?
勸是肯定勸不了的,還是把嘴閉上吧。
“陛下,陛下饒了妾吧。”兒子要被拉開了,劉邦要讓她們都死,她們自然不想死的,可是現在看起來卻由不得她們,而唯一能讓他們活下來的人隻有劉邦,打動劉邦才能讓她們都活。
“陛下,陛下。”一聲聲地叫喚,而諸子都各自抱著自己的母親不撒手,劉邦聽著殿內一陣陣的哭聲,更顯得煩躁了,“把他們拉開。”
一聲之令下,將士們上前將人都拉開,並不想引得劉邦動怒。
“阿娘。”所有的女人都在哭,隻有呂雉從頭到尾都沒有半分的異色,聽到劉盈的一喚,“你以後要照顧你阿姐,要聽你阿姐的話。”
“阿娘。”劉盈淚如雨下,衝著劉邦不斷地叩頭道:“父皇,求你了父皇。”
劉邦道:“成大事者因何而心慈手軟,我都是為了你好。”
“父皇,我寧可不當太子,也不當皇帝,隻求父皇不要傷害阿娘,求父皇了。”劉盈一邊叩頭一邊求著劉邦,盼著劉邦可以網開一麵。
如果當上皇帝的代價是失去父親失去母親,他寧可不當。
“住嘴。你竟然如此沒出息。”劉邦大聲地喝了劉盈,“我做那麼多都是為了你,為了大漢,你不感為父之心,卻時時念著那點親情,你將來如何當好一個皇帝?”
“所以我不當,我寧可不當,父皇,你放過阿娘,你放過阿娘吧。”劉盈本就不想當太子,更不想當皇帝,踏著那麼多的人屍骨坐上皇位,他不願意,他不願意。
“好了盈兒,好了。”呂雉落下了淚,“能有你們兩個孩子,阿娘很是欣慰,你莫哭,將來要當一個好皇帝,這就是阿娘對你最大的期望。”
說到這裡,呂雉伸出手想要撫過劉盈的臉,劉邦意示一旁的將士動手,將士拿著白綾纏上呂雉的脖子,眼看著就要撫上劉盈的臉,卻叫人突然拖了回去,手被拉了回業,劉盈想要衝過去,卻被人死死地按住,“阿娘。”
劉盈拚死的掙紮,想要上去救呂雉,卻是怎麼也掙不開人,他眼睜睜地看著呂雉因為不能呼吸而漲紅的一張臉,他能看到呂雉求生的想法,可是他們都沒辦法。
“嘭”的一聲響,卻是有人撞開了勒著呂雉的將士,呂雉死裡逃生,不斷地咳嗽中,而那一個撞倒將士的人倒在了地上許久都沒有起來,劉盈卻看清楚了是劉元。
“阿姐,阿姐。”劉盈喚著阿姐,呂雉終於可以吸氣,終於可以喘氣,她是死裡逃生了嗎?
聽到劉盈的話回過頭看著倒在地上的人正是劉元,劉元在這時吐出一口血來。
“久寧,殿下。”劉元是瓊容扶著來的,劉元進來就看到那樣的局麵,即衝了過來將勒呂雉的人撞開了,若是往日是,若是往日劉元隻管將人踢開,可是如今……
張良和瓊容第一時間衝來將劉元扶起來,劉元臉色慘白的衝著劉邦道:“父皇,請你讓他們住手,讓他們都住手。”
劉邦看到劉元的那一刻也是震驚的,劉元不管不顧地衝了過來,連自己的身體也不管了,此時明明氣若遊絲,卻目光堅定地要求劉邦,讓劉邦住手。
“元兒,你知道朕是為何?”劉邦朝著劉元說話,劉元道:“是,我知道,可是隻有無能的男人才會想要殺死所有的女人,才會覺得隻有她們都死了,這個天下才能太平。”
“比起她們隻是因為跟你在一起,生下了你的孩子,你若是要殺,是不是第一個就該殺了我?論大權在握,大漢哪一個能比得上我?”
劉元問著劉邦,她在等著劉邦回答,隻是情急下說出來的話,卻是叫劉幫不斷地咳嗽著。
“都住手。你們是上陣殺敵的將士,不是濫殺無辜的人。”遲遲沒能說服劉邦,劉元朝著一旁的人再一次大聲地喝起,將士們看著手下的女人,她們都快要失去呼吸了,聽著劉元的話,手不禁鬆開了。
他們是上陣殺敵的將士,確實並不是濫殺無辜的人,這些女人,她們原本做錯了什麼,就因為她們成為了劉邦的女人,就因為她們生下了劉邦的兒子,所以就要去死?
有一個人鬆了手,就會有第二個人,第三個人,也終於讓那些以為自己死定的人都明白,她們死裡逃生了。
“你們不許停手。”劉邦見著劉元將人喝斥著竟然都停了手,同時也叫喚著讓他們都不許停手。
“你們若是敢動手,就算有皇帝的詔令殺人,殘害無辜者,想想你們的下場。”劉元竟然當著劉邦的麵就威脅起人來,劉邦氣得跳了起來,“你敢當著朕的麵說出這樣的話?”
“為帝王者當以身作則,大漢的律法,大漢的百官要守,百姓也要守,為帝王者也要守。犯錯的人是戚姬,因一人而畏於所有的女人,當初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不要那麼多的女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讓任何人生下的你的兒女?”
“為你生兒育女為大罪,說出去你就不怕天下人恥笑?作為一個皇帝,畏懼於一群女人,你就那麼無能?”
劉元並不畏劉邦,她的聲音很輕,可是在這安靜的大殿內,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因為你是皇帝,所以你事事想以大漢為重但絕對不是這樣的做法,你沒有權利也沒有資格因為你自己畏懼而殺人。你是皇帝,帝王若有錯這,為人臣者亦當諫之。更彆說我是你的女兒,我更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殺了我的母親。”
表態得堅定,劉邦指著劉元道:“你的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
劉元卻不以為然地道:“那又如何。你比起她來更狠,可是你是我的父親,我想過要你死嗎?我除了想儘辦法阻止你犯一些錯,提醒你改變,我又曾對你不利?眼睜睜地看著旁人傷害你?”
將心比心,劉邦是劉元的父親,劉元如何待的他,因己而思及之呂雉,劉元問心無愧 。
劉邦再一次叫劉元給堵住,朝著瓊容和張良道:“扶著元兒起來。元兒你過來。”
劉元在不斷地喘著氣,坐在地上是一句一句地勸諫著劉邦,隻為了把人都救下來。
此時劉邦不再下令殺人,又讓她過去,張良和瓊容扶著劉元起來,讓劉元坐到劉邦的榻邊去。
“你猜到我會動手?”看著劉元臉色煞白的,方才進來的動作劉元十分的迅猛,似乎早就料到劉邦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所以才會急急的前來救人的。
劉元答道:“父皇不是第一次動手了,而他們都還小,你怕他們將來會受影響,想將她們全都殺了,與你一道入陵,將來,他們隻能聽我與盈兒的話。”
長姐阿兄,皆握大權,劉元乍然從瓊容的嘴裡聽說戚姬竟然和人勾結整出諸多的事情來,心裡便起了不好的預感,不管瓊容怎麼勸她休息,她卻顧不上,非要來一趟不可。
事實證明,劉元來對了,若不是劉元來,三公九卿皆在,卻沒有一個人敢阻止劉邦殺人的舉動。
劉邦道:“你懂我的心思,你清楚地知道我為什麼做出這樣的選擇,你不該來。”
“恰恰相反,我應該來。”劉元對答,“父皇若是畏於她們將來手握大權,你為何而容得下我。比起未知的她們,我卻是真正的手握大權,你害怕,第一個要殺的是我。”
“不要拿你自己跟她們比,你以為她們能比得上你?”劉邦似乎覺得劉元拿著自己和呂雉她們一比是對劉元的侮辱,喝斥了起來。
劉元看著劉邦道:“父皇以為我很例外。那你怎麼就敢肯定她們之中沒有一個是例外的?”
質問著劉邦,劉元並沒有因為劉邦對她的誇讚而覺得難得,反而再問著劉邦,他認同了劉元,怎麼就覺得不會再有一個劉元?
論口舌之利,劉邦如何比起得劉元。
“子少而母強,難道古往今來就沒有真正為國為子著想的太後,那麼何來的觸龍說趙太後?”劉元問著劉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