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莊的夫人聽著笑了,“說來也是,公主的先生,教出公主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是一個尋常的婦人。
“那時候我管公主府的藏書,倒是想要多表現表現,可惜知識不夠,連上台都不敢上,那樣百家爭鳴的好時候,錯過了一回,餘生怕是再也不可能遇著。”感慨錯過大好機會,很是為自己而惋惜。
徐莊道:“那可未必,百家爭鳴,能有第一次,不見得不會再有第二次,我看殿下的意思隻怕往後會培養出越來越多的人才來,到時候未必就沒有。“
“殿下早念叨著著你們應該到了,隻是左等右等一直沒能等到。”白池這位管家聽著動靜走了出來,看到徐莊兩人,忙與他們見禮,“徐先生,徐夫人。”
徐莊衝著白池道:“看看你的樣子,我怎麼覺得自己是老了呢。”
一聲感慨聽在白池的耳朵裡,叫白池帶著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你說這話就知道你有多沒良心了,我一個在長安混日子的人,怎麼和你比。”
“往後我們可以作伴了。”往後若是徐莊為廷尉,確實隻能留在長安了。
徐莊在北境為劉元做了多少年的事,親近的人都清楚,倒是白池守在長安裡,事情並不算太多,隻能說相對的清閒著吧,養得白池越發的福態白皙了。
“請,殿下在裡麵等著你們。”連忙請人進去,有什麼話他們以後有的是時間寒暄,不急於一時。
“說的是,留侯在雲中甚是掛念殿下的身體,我也想看看殿下的身體究竟如何。”
提到劉元的身體,相對沉重的話題,白池一時沒有接話,隻是朝徐莊道:“見著殿下你就知道了。”
叫徐莊的心不禁一沉,若非劉元的身體確實不好,白池不會避之不談,隻讓徐莊親眼見見。
而劉元確實在裡麵等著他們,見著徐莊他們夫婦走來,劉元麵帶笑容,“一路風塵,辛苦了。”
一直以來,徐莊所看到的劉元都是精神抖擻,神采飛揚的,而如今的劉元,比起去歲從雲中回來的時候足足瘦了一圈,臉上沒有半分的血色,若不是一雙眼睛依然炯炯有神,他們怕是認不出劉元來。
“殿下。”徐莊的夫人哭著朝著劉元便撲上去,眼淚再也止不住地落下。
“莫哭莫哭,怎麼看到我就哭了,你這一哭得我都在想我是不是不行了。”話音落下,引得一旁的人都喚了一聲殿下,顯然並不喜歡劉元如此說起。
“好了好了,把眼淚拭乾,想想你從前時候的樣子,那可是有淚不輕彈的主兒,你因妹妹叫人歧視,因你臉上的疤而無人上門提親,你都沒有落過一滴淚,怎麼就為了我哭起來。”
劉元伸手拭過麵前的人臉上的淚,眼前的這一位是當初劉元初掌雲中時往巡查各地碰到的女郎,齊適啊,臉上有疤,因此受儘世人的白眼。
沒想到劉元收她入府,她在府中倒是與徐莊看對了眼,兩年前成了親,夫妻感情甚佳。
“當初與你一道入我府中的人,倒是隻有你成了親,眼下也隻有你一個人往長安來了,你這一看我就哭,是不希望再看到我?”劉元可不喜歡人哭,看著人哭影響心情。
“殿下,我不哭,我不哭。”齊適一聽劉元因為看到她哭而生出不想再看到她的意思,連忙地改口。
她能夠回長安來,能夠再看到劉元,她才覺得安心。
“對啊,看到我應該高高興興的,哪能哭。”劉元對於不哭的人算是鬆了一口氣,因而讓齊適站起來。
“你們都坐下吧。最近先在我的公主府住著,有什麼事以後再說。”劉元朝著他們們招呼,徐莊與齊適自無不應,在劉元的公主府裡住下,他們也不會擔心劉元虧待了他們。
“殿下,這廷尉不是容易當的?”徐莊一等一的聰明人,極快地就意識到劉元讓他當這個廷尉,可不是讓他唾手可得的。
真要是讓他憑白當上,徐莊還會猶豫,畢竟一直以來他都沒有真正出仕,隻是在劉元的手底下幫著劉元做事,旁人都稱他一聲徐先生,也都明白他是劉元身邊極得信賴的人,雖無官職卻比起一旁有官職的人叫人畏之三分。
故而有些放,不用說,徐莊也清楚,從來不要求徐莊出仕為官的劉元現在也不會突然就要徐莊出任一個廷尉之職。
如今天下與往日不再一樣的,從劉盈登基那一刻起,徐莊便知,時局不同,要做的事自然也會變得不一樣。
徐莊相信劉元,自信跟著劉元必能施殿他的抱負,所以,劉元想讓他去做的事,也必不會違背徐莊的意願。
以往劉元依他所願不曾提及讓他出仕的話,因為他留在劉元的身邊,其實能做到更多的事,劉元清楚,徐莊也明白。
反之,若是徐莊成為了廷尉可以做到更多的事,劉元第一時間就會讓他出麵。
“當然不容易,想成為廷尉,你得拿出你的真本事來,你總不會以為我白給你一個廷尉之職,這裡是長安,不是雲中。”在雲中可以由劉元來決定讓誰任何職,可是在長安,劉元就不能隨意做主。
徐莊笑笑地道:“憑真本事?”
“不妥?”劉元反問,徐莊十分肯定地道:“自然不是。”
劉元道:“那你就準備著,差不多我就帶你去。”
“殿下,都依你的。”徐莊二話不說地答應下,“先回去歇著,趁著沒事把長安轉熟了,總不能你一個廷尉連長安有幾個門,哪個門通哪兒都不清楚。”
“殿下所言甚是,明日莊與夫人一道出去轉轉,先把長安熟悉起來。”徐莊的性情溫和,倒是對劉元篤定他一定能當上廷尉一事,十分認同。
徐莊回來了,廷尉一職自尤鈞定下不再出任之後朝廷裡舉薦的人就不少,而劉盈一直都拖著讓他們想想尋一個合適的人,不能亂來,既然那麼多人爭這個位子,總是要讓人心服口服才好。
瞧著下麵的人爭著吵著,劉盈倒是很能靜得下心,由著他們各說各舉薦的人都有多好,然後對家的人將他們的人底細全查個底朝天,沒事也翻出事來,就是踩人。
踩著踩著,被定義無權出任廷尉一職的人,也遂個被打出了場。
最後貴族們算是看明白了,劉盈明擺著要看戲,看他們的戲,他們再鬨起來,隻會讓劉盈不斷的看笑話。
“陛下,廷尉一職爭執多日,不知陛下認為何人才能出任廷尉之職?”驚覺劉盈看了他們許久的大戲,最後朝著劉盈質問一句,劉盈對此道:“你們舉薦的人並不少,雖說出局不少人,也還剩了不少,你們以為廷尉一職究竟該如何定下?”
劉盈最近學得最好的就是反問,他是皇帝,彆人可以問他,他也可以問人,他可以做決定,但是建議還是應該聽下麵的人,總不能事事都讓皇帝動腦子,他們不用費心?
“陛下,先前都是陛下一紙詔書定下,如今也請陛下定奪。”對於劉盈想把球再朝著他們踢來,下麵的人精卻不吃這一套。
劉盈也是不急,“朕是為難,諸卿都是肱骨之臣,無論哪一個的心朕都不想寒了,故而一直不做決定,也是盼著能有人想出一個能叫人心服口服的法子選出一個讓人心服口服的廷尉。”
皺著個小眉頭,表露得十分的難為,還真是生怕傷及臣子們心的樣子,叫下麵的人都頓了半響。
劉盈道:“所以你們說,你們到底是要如何選定廷尉?”
比起他們來,必須是劉盈問起來更理直氣壯,呂雉聽著劉盈滑不溜手的反問,倒是掩口而笑,其實劉盈一直都在成長,隻是心不在帝位上,便是他能做得再好,他也不做。
如此事實呂雉亦是無奈,這個時候一個內侍走到劉盈的身邊,給了劉盈一張小紙條,劉盈頗是好奇,打開完一看卻是笑了。
看了那麼久的好戲,確實也應該做個了結了,因此劉盈看了下麵的人,“你們是不是到現在都沒想出什麼能讓人心服口服的辦法選出一個廷尉?”
下麵的人本來對劉盈再把球踢出來,心裡正為難著怎麼辦,沒想到劉盈又再一次一問,可是語氣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樣。
“陛下何意?”腦子實在想不出來一個可以讓人心服口服的辦法,看起來是有人給劉盈出主意了。
“你們自己想不出來,自然有人能想得出來。這樣好了,凡是有意出任廷尉一職的人,朕都給你們一個機會如何?”劉盈顯然很滿意得到的主意,因此朝著下麵的人,連同之前被定義無權再參與競爭廷尉一職的人都一並的再給他們機會,叫人更是傻了眼。
“陛下。”不確定是不是聽錯了,他們怎麼覺得劉盈不懷好意?
好意壞意的,沒到最後其實真說不準,但是劉盈問道:“怎麼,你們不樂意?不樂意朕也不勉強,就讓眼下還有資格的人爭一爭就是。”
“不,陛下寬宏大量,願意再給他們一個機會,臣代他們謝過陛下。”本來就已經被判出了局,結果峰回路轉,反而有了希望,希望不管是多少總還是希望,怎麼能不把握住。
“好,那就明日,明日早朝之後,人都叫齊了,就用這個辦法選出廷尉之職來。”劉盈定下時間,聽著人皆是一頓,尤其有人反應過來的問道:“敢問陛下是什麼辦法?”
劉盈聽著他們的問題輕聲地道:“廷尉的主責是什麼?”
反問著他們,得到有人肯定的回答,“查大案,要案。”
“說得極好,查案,查大案,要案。我也不要求他們如何,所有想成為廷尉的人,就讓他們查案。誰查得快,誰查得準,廷尉一職就是他的。京兆府中積攢了不少的小案,便不用大案來為難人,隻管用小案讓他們查,諸位都可以做個見證,誰查得好查得不好,一目了然,諸位以為如何?”
看起來劉盈早有準備,不,應該說是給他出主意的人早有準備。
“我曾在京兆府尹手下呆過,可惜了朕是一個沒本事的人,竟然一直學不到京兆府的半點本事,查起案子來一個都查不到,像我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成為廷尉,希望諸位舉薦的人裡不會連朕都不如。”
劉盈說的都是真心實意的話,然而未必有人聽得進去,對於皇帝說出自己的缺點,認了自己的沒本事,他們隻管聽著卻萬萬不敢附和。
“陛下是打算將京兆府中所有的案子都拿來讓他們審,還是隻是一部份?”京兆府尹本來是不想摻和這件事的,但是看起來由不得他想與不想,劉盈的話說得挺清楚的,他就是要用查案來選定哪一個合適當廷尉,其實這個辦法沒錯。
廷尉啊,最重要的職責就是查案,劉盈以誰查案最快,最查得清楚來選出一個廷尉,確實合理。
“都帶上,你查不清楚的案子,一直放著不決的案子,全都拿出來讓他們查,誰查得快,查得準,廷尉一職就是他的。”劉盈難得大手筆,對於他這個公平的提議,下麵的人都頓了半響。
蕭何與曹參對視一眼,他們的腦子裡同時閃過了一個人,一個他們都很熟悉,而且絕對能想出如此辦法,還能讓劉盈配合的人,劉元!
果不其然,就是一個廷尉之職劉元都要搞事。
不過劉元是一個有主意的人,他們雖然不太明白齊何意,卻不妨礙他們配合。
“陛下,明日問審時,是一道問,還是各問各的,若是各問各的,隻怕耽誤事情。”
蕭何補充這點問題,也得讓劉盈先想清楚。劉盈道:“一道問,所有人一道聽,大家都一道聽的案子,想來有人能查出來,有人查不出來,查不出來的人總不會再怪查出來的人成為廷尉吧。”
劉盈說得意味深長,聽在一乾人的耳朵裡,全都無話可說,人家劉盈辦法還是挺公平的,一道聽案問案,然後有人能查出案子的始末來,有人不行,能問出來的人成為新任的廷尉,不能的人走人,你能說不服氣?
必須不能的。故而劉盈笑容滿麵的問道:“如此,諸位應該都沒問題了是吧?”
詢問一聲,如此公平公正的態度,叫他們都傻了眼,隻能道:“是,陛下說得極是,極是。”
不是還能怎麼辦,劉盈讓他們想出一個公平公正的辦法,他們怕是不願意想的,他們不想想,有人給劉盈出了主意,還確實挺公平公正的,他們也說不出不配合,不樂意的話來。
“那麼回去與你們的人都說說,明日準時把人帶來,想來如此重要的日子,不會有人遲到吧。”
劉盈彆有所指的,聽得一個個都頓了半響,最後還是不說話了,想著哪一個敢作死的遲到,活該他當不了廷尉。
因此,第二天在未央宮外的小花園裡,重臣們看著劉元帶著徐莊來,本來還不知道是誰給劉盈出主意的人,這會兒全都知道了,臉上露出了僵色,卻還得恭敬的朝著劉元作一揖,“長公主殿下。”
劉元抬手道:“諸位免禮。”
當然也與呂雉和劉盈見禮,“陛下,阿娘。”
“阿姐坐,時間正正好。”劉盈見著劉盈十分高興,對於跟在劉元的身後與劉元一道見禮的徐莊,大家都是老熟人,雖說現在的身份和從前不太一樣,卻還是暗暗打了一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