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鈞在一旁一直都沒有作聲, 聽完武朝的話問道:“殿下沒有辦法你很高興?”
就算是真高興的人聽完這一問也立刻改了口,“沒有, 我就是想問問要不要我教教她水仗怎麼打?”
聽到這話劉元詫異地看向武朝, “你還善水戰?”
“這話說的,天下的事沒有哪幾個是我不會的,水戰什麼的你一個小娘子當然不懂了,不過沒送係,你不懂我懂,我可以教你,保證教得你手下的兵馬比從小在水裡長大的人還要厲害。”
拍著胸脯保證著, 劉元道:“那你留在長沙一年半載, 想來可以練得不錯。”
武朝聽到一年半載這一句跳了起來, “不行,留下一年半載我就和瓊容分開三年了, 三年的時間, 你不能隨意一句話讓我們夫妻分離。”
……麵對這樣的控訴劉元還是得受, 總讓人家夫妻分離的確實不太好。
“你若是不將兵馬練得善水戰,回去了麗和侯也會把你轟來。”尤鈞隻是告訴武朝這一個事實,卻叫武朝抬起頭指著尤鈞道:“這分明是你的想法, 不是瓊容的。”
尤鈞一眼瞥過武朝,“不信且回去看看。”
武朝慫了。他是不想相信的,可是要說尤鈞和瓊容差不多是一類的人,尤鈞既然那麼說瓊容,自然瓊容十有**會這麼做的。
內裡淚流滿麵, 麵上卻是不顯,隻是巴巴看向劉元,劉元溫和地道:“先生,我無意讓你與瓊容先生兩地分離,隻是有些事,瓊先生做主我也不敢說話。”
武朝怕老婆,劉元也怕先生,看她明明不喜歡吃藥,瓊容叮囑桃兒一天三頓不能斷,桃兒每次見著劉元不想吃藥便提起瓊容來,劉元可不得乖乖的把藥吃了。
“人生多艱,為何我娶的媳婦比我還要大義。”武朝明白了劉元的意思,無力地吐糟一句。
“換一個。”尤鈞想都不想地給武朝出主意。
武朝指著尤鈞道:“我就知道你見不得我和瓊容好。我才不會,好不容易叫瓊容點頭答應嫁給我,我還有兒子了,肯定地守著我媳婦和兒子過日子。眼下不都是為了將來的日子能好過,我就忍一忍,等到什麼時候瓊容舍不得離開我半步了,一切都會好的。”
他這個願望,尤鈞和劉元都搖了搖頭,隻怕一輩子武朝都不可能指望瓊容舍不得他。
可是劉元前幾天安安分分的,突然就出手,還一擊就中,明明她沒有多少的人,就算招上了新兵,那也才多少的人,卻敢兵分兩路分攻荊侯與吳侯,叫居於中間的江東人馬想要出手都不知道該先救哪一邊。
畢竟他們的兵馬也並不多,要是分救兩邊,隻怕到最後他們自己都要守不住江東,意識到這一點,也沒等他們想好到底應該怎麼去救人,兩邊的人馬都叫劉元的兵馬收拾了。
荊侯死了,吳侯被生擒了,消息一傳出來,所有人都驚住了,難以置信手裡沒有兵的劉元怎麼在兵分兩路的情況下攻破了讓荊侯與吳侯的兵馬。
然後有人去扒,扒得一清二楚的出來。
劉元其實也沒怎麼樣,就是把這兩位堂兄的底細扒了個底朝天。
想想劉家原本是什麼樣的人家,因著劉邦一步登天,不能否認其中劉家的人也有出了力的,但是並不見得有多少像劉元一樣擁實功,實打實的人。
而因為姓劉,因為與劉邦同宗而得封侯,還有因為父親死了而得以封侯,都是倚靠彆人的。
一步登天,他們處處向貴族學習,想要活得跟貴族們一樣,想要讓自己變得跟貴族一樣,主意打得還是挺不錯的。
因此驕奢淫逸他們樣樣都沾了,劉元查出他們做的好事後,立刻讓人混入他們的大營中傳播消息,再問出引人深思的話來,這樣一個處處強搶民女,處處想要將百姓踩在腳底下的人,你們確定要跟著這樣的人混?
兩軍的將士過的什麼日子看過的人都明白,也因此還得再接再厲的忽悠人。
知道在我們始元公主殿下的兵馬是怎麼樣的嗎?不說容軍了,就是殿下剛到長沙征的新兵,大家吃的都是一樣的,殿下從貴族那裡得到的糧草全都用來養民養兵,沒有一點收為己用。
你往我們長沙的大營去看看,大家吃的都是一樣的,哪裡像你們這裡的人,吃個飯還分什麼三六九等,真是不怕笑死人。
沒有對比,大家都以為各自過的日子是一樣的,誰都一樣忍著熬。
可是有人告訴你說,不是的,我們不是非要過這樣的日子不可的,你難道就一點都不會動心,不會想再也不要過這樣的日子?
想,他們都想,無時無刻不在想著。
“荊侯、吳侯不拿我們的命當命,我們為什麼還得替他們賣命。如果非要賣命,當然得應該為把我們放在心上的人賣命。”
這個想法沒有半點毛病,要是沒得選的必須去死,他們當然要想為那一個將他們放在心上的人賣命。
故而兩軍一但開戰,劉元的兵馬一出來,還沒開始打人就已經跑了,陣亡三千降七千的,那三千人還並不都是劉元的兵馬所殺,更多是荊侯與吳侯看到逃跑的人叫喚著手下把人給殺了。
以至於到最後都是他們自己殺起來,帶兵前去的隻管看著他們打殺得厲害,隻管火上澆油的殺得人再一次節節敗退,最後沒有人殺了,他們也就上去喊著降者不殺,但凡不想死的立刻都降了,誰還想殺人把自己賠上?
隻能說,仗能打得那麼快,人收拾得那麼乾脆,全都是因為劉元前期準備得很好,攪動人心是劉元最擅長做的事,一回兩回的從來不曾落於下風。
故而朝廷接二連三收到的消息,都還沒等長安那頭的反應出來,劉元已經雷厲風行地將事情處理得七七八八,剩下那麼一點點隻有江東項家的所謂義士,劉元在長沙國與之僵持起來。
但因內亂已平,荊侯已死,吳侯還活著,活著的人劉元也不說把人收拾,隻是放著去準備她手下該準備的事,比如開辟鹽田。
本來因為平價鹽而起的爭端,也用這個說動百姓,如今自然還是要二話不說的叫百姓看到這個好處。
因此本來隻聽說平價鹽的百姓們,在那一天劉元叫人將鹽擺出來,讓人隻管拿的時候,引得他們都歡呼了。
鹽啊,不食鹽不行,可是鹽太貴了,各家都省著吃用,現在價格降下來了,他們就能在想吃的時候多吃點,終於日子過得沒那麼苦了。
但是對於劉元來說隻是推行了平價鹽是不夠的,眼下江東的事情沒能處理完,在長沙國的時間裡,劉元上折請除長沙國的國號,從此大漢隻有一個國號便是漢,任何人都不得立國中之國。
同時也再一次請將各地的兵權收回朝廷統一統領,任何人都沒有資格私自設兵,各地諸侯若有不服者倒是說出來。
誰敢說來著,劉元隻帶著一萬的兵馬,在長沙國內將一撥又一撥的兵馬,哪一撥都遠在她這一萬之數上,愣是將人都打敗了,還有人敢說和劉元正麵對起來,他們就算想正麵對上,他們以為一切都能如願了?
劉盈對於這樣的事不太清楚,但本來長沙國的事就是因為兵權而起的,兵權的事又是劉元最懂,劉元提起這樣的要求必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劉盈不懂對於下麵一群爭著吵著不答應卻又給不出一個正當理由的人來,特彆的覺得煩。
呂雉倒是不煩他們,隻是與三公九卿都確定了此事的可行性,畢竟都是為了大漢好,就按劉元出的主意,從此各諸侯中的人就算有封地也無權掌兵,兵權全都交由朝中的將軍而領。
詔書下發,第一個不同意的就是雍齒。
雍齒啊,當初此人多次反了劉邦,還想將劉邦一家子都捉了送人,要不是劉元反應快還真叫自己落入了雍齒的手裡。
大漢建立之後因著此人隨彭越立下大功,也是有功於大漢,彼時劉邦為安撫各有功之臣的心隻能封他為侯以彰顯自己隻是以功而論,非以親近而論,想著多少可以收攏人心,並不代表劉邦不想殺他。
劉元同樣也記著仇,隻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現在雍齒第一個跳出來,劉元正好與之封地相近,在已經除了名的長沙國內劉元叫人幫忙開渠引水修田,反正還是先保證讓百姓們能有口飯吃,吃飽穿暖之後再思其他。
開渠引水的事吩咐下去後劉元即往雍齒的封地去,當時雍齒正是諸侯中最反對收權的人,可是當知道劉元親自前來他的封地地,雍齒整個人已經僵了。
反對的口號是喊著,卻沒有做出反對的事情來,但是大家都明白事情現在沒做不代表將來不會做。
劉元的到來讓雍齒好似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當初大家圍攻項羽的時候他與劉元見過一麵,彼時的劉元想殺他之心並不掩飾,當時沒有動雍齒卻也提醒過雍齒最好不要輕舉妄動,若是叫她捉到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殺了他,她必不會手下留情。
雍齒也不知怎麼的,明明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卻一直都記著劉元當時說那一番話的時候什麼樣子。
本來不樂意手裡的兵權叫朝廷收回去的,此刻聽說劉元親自來了他的封地,甚至都已經進來了,就往他府邸來,雍齒在想自己是不是可以趁這個機會殺了劉元!
念頭一起不知怎麼的又想到了當年他想殺劉元的時候叫劉元放的狠話,最後隻能咬住唇:“去,我們迎一迎長公主殿下。”
不管是情願還是心不甘情不願,至少雍齒做出一番姿態,因而劉元在看到他的時候隻是衝著他問了一句,“我以為你會先帶兵前來的,沒想到卻是這樣的場麵。”
雍齒一大把年紀了,很清楚地聽出劉元話裡的遺憾,劉元是真心想要他死,要他死的!
因此最是盼著雍齒出錯,那麼劉元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砍下他的頭,以報當年之仇。
“長公主殿下說笑了。”雍齒裝得溫和地衝著劉元說話,倒是想要安撫下劉元的,劉元卻是冷冷地一笑,“最好如此,你若是記不住我告訴過你的話,我當然不會手下留情。”
雍齒抬起頭看劉元,說來他也聽說了劉元的身體不知因為什麼而受損極重的,親眼看到劉元臉色蒼白好似隨時都可能會昏過去,他還在想劉元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如此?
真要是如劉元表現的臉色發白的樣子,可見劉元的身體極是不好,身體不好還敢往長沙國去,也敢往他這裡來。
他是不想將手裡的兵馬交給大漢的朝廷的,都是他一手練出來的兵,先前劉邦在的時候都沒人說起兵馬的事,怎麼現在那麼多的事,更是倒是直接想奪他的兵,他不服。
“長公主殿下還記恨著當年的事。”雍齒一開口。
“說對了,我還記恨著,所以我無時無刻不在等著你犯錯。兵馬,你交了你便還是什邡侯,你若是不教,接下來你就什麼都不是。”
雍齒得以封侯,還得一個侯國,也算是有權有勢的人了,他若是貪得無厭,舍不得手中那點兵馬,劉元敢親自來就是想親自收拾眼前的這個人。
“殿下是威脅我。”雍齒這輩子就沒受過人的威脅,當年他不服於劉邦,認為自己哪裡都不比劉邦差,卻輸給了劉邦,劉邦叫人推舉成了沛公,而他隻能是劉邦手裡的一個小兵。
他想出人頭地,他想成為人上人,想殺了劉邦,更不介意賣了劉邦。
沒想到最後還是劉邦贏了,劉邦成了皇帝。
他當時還怕極了劉邦會殺了他,最後卻發現劉邦並不會,不僅不會,為了讓天下人都認可他是一個仁厚的皇帝,他不僅不殺雍齒,還要大封雍齒,彼時聽到自己受封什邡侯時雍齒大笑而去,心裡也是極得意。
他是對不起劉邦又如何,劉邦極想殺他又如何,當了皇帝劉邦也得忍著他這顆眼中釘肉中刺,隻要一想到這裡,就算劉邦當了皇帝,他隻是一個小小的侯爺,諸侯中的一個他也高興。
或許劉邦心裡也是不高興的,這麼多年來,各方的諸侯都曾進長安朝拜,獨獨劉邦了從來沒有讓雍齒回過長安。
雍齒從來不想回去,一晃多年多去了,就是劉邦死了雍齒也從來沒有回去過,本以為後半輩子的日子會隨著劉邦死去過得更好好,沒想到事與願違,劉元來了,而且來者不善,擺明了想讓他不好過。
收他的兵馬,收他的權利,雍齒第一反應便是反對,他不能讓自己落於一個任人宰割的地步。
可是再多的想法在看到劉元,親耳聽著劉元讓他做出選擇的話,雍齒還是害怕的。
“說對了,確實是威脅,我也不怕你告訴天下人我對你的威脅。我敢想也一定會這麼做,你要是聰明識趣便乖乖的做你的侯爺,若是你想拿著兵權自己說話算數,不把大漢放在眼裡,我自容不下你。”
敢做敢當是劉元的行事風格,麵對雍齒這樣的仇人,劉元沒有想辦法冤枉人,由著他活到現在都是因為劉元沒有冤枉人的習慣。
再大的仇也沒有必須叫劉元因為他而改了稟性,故而劉元此刻才會把話說得透亮,叫雍齒自己想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