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利己切己來說服劉元, 劉元聽著劉肥難得的嘴皮子利落, 緩緩地起身走了過去,站在劉肥的麵前,“真想殺了你。”
劉肥聽著差點沒嚇死, 都想跪下來求情了,可是劉元卻道:“偏你難得的聰明識趣,讓我就算想殺你都尋不到機會,找不到理由。”
好像保住一條小命了, 轉哭為笑.
元蹲下與劉肥平視, “你的最大用處是生孩子不假,管生不管養,往後就彆生了, 你若是敢生, 我就廢了你。糧食不能浪費,天下多少人吃不飽穿不暖的, 把它吃完。”
劉元說完,劉肥立刻地道:“我一定不會再生,證不會再生。糧食,我不浪費糧食,我娘說過的,糟蹋糧食會遭天譴的, 我不會,我都會吃完,一點不剩的吃完, 你看我吃,你看我吃。”
說著趕緊的塞著糧食進嘴裡,劉元:“世人果然都是欺軟怕硬的,從前我與你說話,你幾時如此答應得爽快,你吃定我不會對你不利,便仗著我我的頭上,逼著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
“如今,我極有可能取你的性命,你便如此,連你都是這樣的人,其他的人,哪一個會是例外,又怎麼會是例外。”
劉元的感慨劉肥聽得真真的,他張張嘴想要解釋一下的,可是劉元完全不想聽他解釋,“記住我說過的話,彆再生了,你若是叫我知道你再讓女人懷上你的孩子,我就殺了你。”
“不會,不會的,我保證不會,不會。”劉肥嚇得連連地擺手,他告訴劉元他不生了他真的不會,希望劉元可以相信他,也可以放過他。
劉元說完了該說的話,站了起來準備離開,劉肥想送,劉元卻突然地轉過頭指著案幾上的東西衝著他道:“記得吃完。”
劉肥想要站起來的動作生生叫劉元一句提醒給嚇得縮了回去,乖乖地道:“我吃,我吃的,你看我在吃。”
劉元走了,死裡逃生的劉肥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念叨著道:“父皇啊父皇,你看你把劉元整成什麼樣子了?好好的一個人,現在滿臉的殺意,她是真想殺我的,你到底做了什麼把人逼成這個樣子?
府裡的人跑出來看到劉肥明明都吃不下東西卻還是強迫自己吃著,哭得跟個淚人似乎的。
“哭什麼哭,我還沒死你們哭什麼,你們沒聽到劉元說嗎?天下不知道有多人不飽穿不暖,我也餓過,餓得可難受了,可是撐著也很難受。”再是難受,劉肥也將一案幾的東西吃完了。
本來想往丞相府去,想了想她準備的兩份東西看一遍也得理一理,還是給王陵和平一些時間,讓他們理一理。
“你去一趟丞相府,告訴兩位丞相們慢慢看,我明日再去尋他們說話。”劉元說來,席寒應聲便往丞相府去。
劉元回去時候徐莊他們都到了,這兩天的事劉元直接做了,連商量都沒跟他們商量一下,眼下人都來齊了,劉元也不意外。
瓊容倒是還好,她是與劉元最近的人,其實也是最了解劉元的人,劉元眼下性情大變,對於旁人來說或許不能容忍,但在瓊容看來卻認為極好。
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劉邦究竟準備了多少後路通太難猜了,乾脆的不猜,隻管做,把劉邦的所有兒子都殺了,就剩下劉盈一個,大漢的江山想要傳承就隻能靠劉盈一個人,自然再也不會有人動起不該動的歪心思。
“你有什麼打算。”瓊容問起劉元,劉元道:“你們願意隨我打造一個公平的世道嗎?”
沒有人想到劉元開了殺戒之後問起他們的話竟然會是如此一句,帶著詫異地看向劉元,劉元卻好像沒有看到。
“我想讓天下人隻要努力了就有機會出人頭地,我想讓天下人隻要勤勞再也不用擔心自己吃不飽,穿不暖。我不想讓貴族一輩子高高在上,一輩子瞧不上人,一輩子都覺得自己吸著百姓的血,喝著百姓的肉,還要認為百姓卑賤。”
想與不想的對比,劉元道:“我將開科舉而取士,從北境而來的人都知道,我也曾幾次用如此方法取過士。這麼多年我修書閣,開書院,為的是什麼你們都知道,也支持我這樣做,因為那都是為了大漢的未來,為了天下能夠相對的公平。貴族為何就能世祿世卿,為何我們拚儘了一生,為何我們拚儘一切的奮鬥,卻連一個往上的機會都沒?”
“明明撐起這個天下的是百姓,明明大家都是一樣的人,為什麼我們就要成為被人踩下腳下的人,而他們永遠淩駕在我們之上,吃著我們用雙手種出來的糧食,穿著我們用雙手做出來的衣裳,吃著山珍海味,卻連一頓飽飯都不給人留?”
“你們之中有多少人過過苦日子,又有多少人看到過百姓過的苦日子。幾乎劉氏在得了天下之後就忘記了自己本也隻是吃不飽穿不暖的百姓,而成了與貴族一般瞧不上百姓的人。”
“我不願意,一直做到今天,我為我的父皇可以豁出性命去,最後換來的依然是他的後路,他不相信我可以治理好這個天下,不相信我能做到他做不到的事,我想證明自己,我要讓他知道,這輩子,他的兒女之中,我最能幫他治好天下。”
“你可以。”瓊容聽著劉元的話眼睛都視了。
她一直都在等,等的就是劉元這個樣子。從前的劉元想為百姓做事,卻無意爭權。
她明知道隻有爭了權,大權在所才有可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卻因為種種原因,顧及著劉邦,顧及著劉盈,她守著北境,想著就算隻治好了一個北境也極不錯了,其他的地方,隨緣而已。
現在,劉元知道要大權在握,她也有足夠的能力,也是現成的機會,有她從前便打下的基礎,天下無人能與之抗衡。貴族,他們就算想動手,若是動刀劍倒也好,若不是,他們就得老老實實的。
從大漢建朝至今,劉元經營了北境那麼多年,書閣學宮,育才養能,多少人在劉元的手底下成長起來,而這些人裡雖然有大半是貴族,卻也多是卑微出身的百姓。
他們得到一個機會,他們就會比貴族更努力地往上爬,一步一步絕對不會後退。
“願為殿下驅使。”第一個出聲的人竟然是尤鈞,徐莊眼中儘是詫異。
有了尤鈞表態,其他的人也紛紛作揖而應下,倒是徐莊竟然沒有作聲。
劉元隻當作沒看見,朝著眾人讚了一聲好,“我與丞相已經商議了會在北境開科舉,這會是你們的機會,我希望你們能考得比貴族的子弟更好。”
隻有他們考得比貴族的人更好,證明自己絕對不比貴族的子弟差,才是真正的揚眉吐氣。
“諾。”那也恰恰是他們希望的。
故而從公主府出去,尚無官職的人準備趕回北境,劉元既然說要開科舉,想必不用多久就會開起來,他不如回到北境多準備,等到那一刻的到來。
隻是徐莊方才不發一言,其他人都散去,就剩下瓊容、武朝還有尤鈞,劉元看向徐莊道:“徐廷尉想說什麼這裡沒有外人了,儘可直言。”
徐莊道:“劉恒雖然該死,其他的人卻不該。”
換而言之是對劉元殺死其他人不滿,他不知道劉元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明明從前的劉元無論麵對什麼樣的人怎麼對她都能手下留情,這一次為什麼卻成了例外?
劉元聽著徐莊的話笑了笑,“是啊,我與陛下就活該如此嗎?”
徐莊答不上來,劉盈和劉元又怎麼是活該受人算計的?而這個算計他們的人還是他們的父親,大漢的先帝。
“殿下行殺戮之道,恕莊不能佐之。”徐莊雖然知道內情,也明白劉元會做出這些事都是被逼的。
可是劉元明明可以放過這些人,卻還選擇動手殺了人,趕儘殺絕得如此乾脆,讓徐莊心生懼意,他當初選擇劉元時,看中的是劉元的仁厚,而現在這份仁厚不複存在,他想退。
劉元抬起頭看向徐莊,“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徐莊道:“然要害陛下,要害殿下的人並不是他們。如劉恒,殿下要如何處置我皆無二話。”
“你能保證隻有一個劉恒?”劉元反問之,徐莊道:“以未知之罪而殺人,天下人都可能會對殿下不利,依殿下之意是要將所有人都殺了?”
劉元道:“那麼你知道我的舅父和審其食是什麼下場了?”
廷尉府是徐莊的地盤,呂雉進去殺人又怎麼會瞞得過徐莊,徐莊聽著劉元的話抬起頭看向劉元,“殿下果真要行殺道,從今往後,再也不會回頭?”
“如果行殺道才能活下去,我會行完殺道再講仁道。”連活著都成了奢望,還說什麼仁道?
劉元搖了搖頭,朝著徐莊道:“我不想自己變成這樣的一個人,可是看看今□□堂上的人,在他們看來我一直是一個講理的人,他們吃定我不會殺人,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殺人,所以他們不怕我。當他們知道我殺了劉恒他們的時候,你注意過他們的表現嗎?”
問著徐莊,徐莊一天都叫劉元做的事驚住了,完全沒注意到旁的人,自然也不會知道劉元所指的他們的表現是什麼樣子。
“我也想作為一個講理的人,我也不想隨便殺人,然而你我遇到的人,哪一個講理了,他容我們與他講理了?”
“沒有,我的父親不曾與我講理,滿殿的貴族也不會與我講理。”
“我想守自己的底線,我想讓自己一輩子都不會越過這個底線,我以為我可以的,你也一樣以為我可以。但是昨天,我不想講理了。”
“如果一個講理的人注定被一群不講理的人欺負著,一輩子抬不起頭,我寧願成為一個不講理的人。如果不講理才能做到安定天下,讓天下人都過上好日子,讓我也能有一絲的安定,我寧願成為一個不講理的人。”
一聲聲地說來,都是劉元的心裡話,徐莊如何也想不到劉元會是這樣的反應,目光看向劉元,帶著幾分詫異地詢問道:“殿下為何如此想。”
“不是我想,而是你看,你跟了我許多年,你知道我是如何走到今天,而我的身體是怎麼變成了這般模樣,你也清楚。我講理要而付出的代價還不夠大?”
徐莊抿住了唇,劉元伸出自己的一雙手,“你可知道,我現在連一把劍都拿不起來。”
劉元從來沒在任何人的麵前提過自己的苦,自己的痛。
“你知道我連一把劍都拿不起來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嗎?我苦練多年的武功,我想著自己守著北境,我將匈奴趕得離得大漢遠遠的,我想讓他們一輩子都不可能威脅大漢,若能做到,此生無憾。”
“我從不想與朝中的這些人爭權,我隻想能夠一輩子永遠的守著百姓,一生守著大漢,在我力所能及的時候讓更多的大漢百姓過上安穩太平的日子,劉元此生無悔。”
“結果如何?我們在北境幾次遇險是因為我們的兵馬不夠強壯,還是我無能?”
“一心死了,她是因為什麼而死,那一日救我的女人?她們又是因為什麼而死?不是我們護城不力讓匈奴人進來了,而是有內賊,那樣的內賊還是出自劉家。”
“也是劉家,我的父親因為對我母親的猜疑,他怕自己的天下將來會變成姓呂的人所有,因而讓我成了一個廢人。”
“我死裡逃生地活了下來,你以為我忍著日日無力的身體,五臟六腑的痛而活著,就為他給他的兒子準備後路,就為了讓他等著我死了,盈兒死了,讓另一個人來接手這個江山?”
“你自己捫心自問,我做的事哪一樁哪一件比得過我父親?哪一樁有我的父親那麼狠?在我辛苦地守著大漢的時候,他卻生怕我守不住大漢,生怕我和陛下早死,或許也盼著我們早死,我們死了,應該一切就會回到他認為的正軌。”
“他不仁就不許我不義嗎?他死了我不想恨他,他死了卻還想讓我們不得安寧,我為何要容他。劉家的人死絕了好,有這樣的父親教出來的孩子,不死的活著也必然是禍害。看我不就成了禍害。”
劉元說著禍害二字時,眼中的悲意藏都藏不住,徐莊知道自己的指責對劉元不公平,可是他僅僅是因為看到劉元變成了一個嗜殺的人,全然違背了當初一開始見到的叫他信服的劉元。
“你若是想走,想離得我遠遠的就走吧。我當初說過的話依然作數,我不會強任何人所難,你想留或是想走,都隨你。”該說的劉元已經說完,她從不會強人所難,當年不曾,現在更不會。
或許她會心狠,卻還沒心狠到殺儘天下的人,殺儘天下不服她的人。
不,她隻想殺了可能會危害她的人,與她無害的人,自不必理會,且由著他們去做。
劉元想著,因而衝著徐莊道:“你既然覺得我變了,不再是你一開始就想追隨的人,我卻喜歡這樣的自己,你,考慮清楚。”
不曾後退,不想後退。劉元與徐莊露出笑容,徐莊心亂如麻,朝著劉元作一揖道:“請殿下給我一些時間,讓我想清楚了。”
“好!”劉元爽快地答應,徐莊衝著劉元再作一揖,“莊告退。”
“鈞也告退。”尤鈞看了徐莊一眼,想要跟著徐莊一起退去,劉元揮手讓他們自去。
徐莊明白尤鈞是有話要跟他說,與從前在雲中不同。從前第一次見到劉元的時候,徐莊第一個附議劉元,也是第一個選擇了劉元,現在卻截然相反,成了尤鈞支持劉元,而徐莊卻生了退意。
兩人的立場好似變了,又好像都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