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口徐莊回頭看向尤鈞道:“你現在認為殿下是你要找的人了?”
隻有尤鈞認準了要效命於人,尤鈞才會急切的表態,像現在絕對是第一次。
“因為殿下終於明白了,區區一個北境,握著大漢最強悍的兵馬守於北境之內,不摻和朝政,慢慢地與貴族們鬥,她若是想改變這個天下絕對不夠,隻有她真正的執掌這個天下,她才能做到她想做的事。現在,殿下就是大權在握,你看就算她殺儘了先帝諸子,誰又敢說她半句?”尤鈞的興奮毫不掩飾。
“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不願意歸附於她,因為作為一個公主,說得好聽位比諸侯王又如何,她本不好權勢,也無爭權之心,她的初衷隻為活著,但凡沒有人逼她入絕境,她不會做成這世上最離經叛道的事。”
越說眼睛越亮的尤鈞,“太後臨朝稱製,我看到了希望,我明白了女人其實隻要手裡有兵,手有人,一個女人照樣可以達到比男人更高的高度。”
“我以為先帝做的事足夠讓殿下想要握權,卻沒想到還是差了一點,我在想或許這輩子都不可能看到她渴望權勢,因為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正軌。我也想這輩子都會看不到她成為真正權傾朝野,能夠真正改變這個世道的一天。”
“不料先帝竟然還安排了遺詔的事,道陛下有恙即以劉恒繼位。哈,先帝要親手斷了她的活路,讓她方才平定的日子再起波瀾。好好的日子不讓人過,一個人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你知道,你也明白。”
“天下人都不給她活路,她便自己闖出一條活路,這就是劉元劉久寧,大漢的始元公主。她是一個迎難而上的人,她永遠都不會讓任何人掌控她的命運,包括她的父親。”
隻能說尤鈞了解劉元的性子,太明白劉元這個人了。
“從我知道她親手殺了先帝諸子開始,我就知道,我一直要等的人等到了。殿下有才有謀,有能有遠見,若非她是女兒之身,這個天下一定會是的她。”
“不過就算是女郎也沒關係,沒有退路的女郎握儘了大權,她更會做到極致。休養生息的大漢,那僅僅是百姓而已,對於貴族們來說,權利一直是他們爭奪的目標,想要改變這個世界,就要改變這個世道權利的執掌者。”
“你以為殿下辦學宮,開書閣,引人入學,教人讀書寫字都是為了什麼,就是為了對付貴族,貴族們世祿世卿,幾乎淩駕於皇族之上,這是為帝王之大忌。”
“我們這位殿下說是有遠見一點都不假,她說劉氏幾乎也要成為貴族的人之列,其實一點都沒錯。莫說劉氏,哪怕隨著劉氏打下江山的人,他們都可能會與貴族融為一體,因為他們想要治理這個天下,他們沒辦法,想不到如何保住這個天下,唯一能靠的就是貴族。”
“你我相交我多年,我們都恨貴族,都看不上貴族持家世而自傲,論本事我們比他們差了?可是貴族用我們了?”
”沒有。雖說我們也是不屑讓他們用之,但是我們之間的事,我們知道,貴族就算真的要用我們,我們也沒有機會出頭。“
“如我們尚且如此,比我們更差的人,那些連名字都沒有,連書本都沒有看過的人更是如此。你知道原因,而我們一開始的初衷不就是想要改變這個世道嗎?為何現在出了一個能夠改變世道的人,你卻想離她而去?”
“可是你知道,她變了?”
“她變得更好了。成大事者就要心夠狠,一個不夠狠的人,最後的下場隻有一死。權利之爭,想要改變這個世道的人就得要狠,不夠狠的人,貴族們會對她手下留情,會對我們這些追隨的人手下留情?”
尤鈞追問徐莊,徐莊無法反駁,貴族們絕對不會對他們手下留情的,若是他們鬥不過貴族,隻會死得極慘。
“她殺再多的人都是為了護著陛下,護著太後,也護著自己。眼下大漢的大好局麵都是她一手促成的,你知道怎麼回事,你也明白隻有她活著,這個世上才會有人急於帶著我們改變這個世道。”
尤鈞說得夠明白的,他不認同從前的劉元,因為他覺得劉元不能做到他想做的事,也不足以支持他做到,現在不一樣了。
大權在握,有大好的基礎,但凡劉元想,劉元就可以大權在握,這個世道,以劉元的聰明,加上她的實力,她想要怎麼改變這個世道就怎麼改變,他求的就是這樣的機會。
“你……”徐莊想說尤鈞興奮瘋了。
尤鈞看著徐莊道:“你喜歡仁義,可是她對誰不夠仁義了?難道一切不是先帝逼她的?”
“一個人該狠的時候就得要狠,她就算行殺道,殺完了該殺的人,她也一樣會行義道,你以為她是傻子?”
“從前的她不傻,現在也不傻,她太懂得人心,殺完了讓她惡心的人,接下來她會專心出手收拾貴族,瞧她參政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不就是二話不說的推行科舉?”
“你從前能支持她,因為你相信她一定可以改變這個世道,你看她終於要做到了,為何你卻想退?”
徐莊沒有作聲,尤鈞道:“仁與不仁總得分人吧,有一句話我認可,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徐莊叫尤鈞說了一通,無可反駁,等到回去見著齊適,齊適看他的神情不太好,便問起了徐莊,徐莊將來龍去脈說得十分清楚,最後道:“是不是我的不對?”
齊適道:“你對殿下殺劉恒一事並沒有不適,隻是其他的人,你卻不能容忍,因為你覺得他們沒有做出傷害殿下的事,你不認同殿下為了避免再發生劉恒的事而殺人。”
“是。”無罪而殺人,就是徐莊容不下的事。
“你的想法並沒有錯,可是殿下做得也沒有錯。先帝所為太涼薄了,殿下為了先帝儘心儘力,為大漢更是嘔心瀝血,卻因為未知的未來,先帝以為的未來如此對待殿下,先帝以為自己是給大漢在準備後路,卻不知道皇位的誘惑之大,完全可能害得陛下和殿下置於險地,萬劫不複。”
“殿下殺人,隻是不想再與人動心思,不想再麵對許多未知的風險,防人防到死人的頭上,殿下還能做什麼。”
劉邦可不就是一個死人還算計著劉元,讓好好的大漢因著他再起風雲。
說來說去劉邦那麼多的兒子叫劉元全一口氣殺了,都是劉邦自己作的。
若是劉恒他們一直安安分分的,劉元斷不會為難他們,可是偏偏弄出個遺詔來,言語都指劉盈出事就讓劉恒登基。
知道這件事的劉恒自己怎麼可能安分的等著,當得知劉盈體內餘毒未清之時,立刻二話不說的把能救劉盈的人殺了,隻有這樣,劉盈才再也不可能治好。
“陛下的毒可有解?”齊適問起另一件極是重要的事。
徐莊道:“看殿下和麗和侯的臉色,應該有解,隻是殿下與陛下也達成了什麼協議,殿下表明插手朝局,不僅僅是想大權在握,也在安排陛下的退路。”
徐莊想了想自己心中閃過的念頭,輕聲說起。齊適道:“一個不想當皇帝的人坐在皇位上也是一種折磨。”
一聲感歎聽在徐莊的耳朵裡,“卻有無數的人前撲後繼的想要當皇帝,人就是這樣,總羨慕自己沒有的,而從來不會珍惜自己擁有的。”
齊適道:“我心中敬佩殿下,我也相信不管殿下變成什麼樣子,殿下依然還是當初看到我們受人欺負為我們出頭的人。”
“人無十全,或許你對殿下的期望太高,故而對殿下做出殺人一事才會格外的在意,但,君臣父子,誰與誰之間都應該寬容一些,殿下不曾對不起你,也不曾傷害過你我,在殿下用人之際,你當真要離開?”
不錯,現在的劉元正是用人之際,劉元是不會攔著不讓想走的徐莊走的,可是徐莊果真能走得安心?
“讓我再想想,再想想。”身邊的人,無論是因為自身的抱負或是因為劉元對她的恩情,心都是向著劉元,一直都在為劉元說著好話的,徐莊需要考慮清楚,因為劉元說得很明白,殺人隻是開始,但絕不會是結束。
都是劉元的親兄弟,沒錯,他們或許可能威脅到劉元,卻不代表他們將來真的會威脅劉元,因為一份擔心而殺人,越過這個界的劉元還能收得回來嗎?將來有一天,劉元會不會也用這份擔心殺人?
合上眼,徐莊讓自己安靜下來,不能想,不能往最壞裡想。
徐莊與尤鈞走後瓊容與劉元提道:“陛下中的毒非同一般,這麼多年無人察覺,想要拔除並不容易。”
瓊容說了有辦法,但是這個辦法也會讓劉盈很痛苦,瓊容看著劉元道:“大皇子的情況與陛下不同,雖說大皇子是因為陛下生來母胎有毒,卻不代表大皇子身上的毒與陛下的情況完全一樣。”
“我用來治好大皇子的辦法或許要用上十倍或許二十倍的份量才能救得了陛下,這個苦,陛下能不能承受?”
瓊容說得實在,聽在劉元的耳朵裡,劉元問道:“有多痛苦?”
當時瓊容救劉簡的時候劉元並沒有看到。孩子好了,劉元當姑姑的也沒來得及去看上一眼。
瓊容道:“形同脫胎換骨。”
劉元不作聲了,許久劉元才輕聲地道:“一切都由陛下自己決定。”
“大皇子的身體如何?”劉盈的事情劉盈自己會做主,劉元現在隻關心孩子,“其他有孕的人,她們腹中的胎兒會不會也與大皇子一樣?”
劉盈的身體就這樣的情況,孩子瓊容能救,其他還在娘胎裡的孩子,瓊容能不能一道的救了?
瓊容道:“能不能長大未可知。”
才出生就身帶毒性,不救必是一死,救了,孩子能不能長大未可知。
“其他的孩子也會與大皇子無二。”同樣是劉盈的孩子,沒有哪一個會是例外。沒有出生卻幾乎宣告了死亡。
“嘭!”劉元氣得將案上的所有物甚都砸了,第一次朝著瓊容問道:“先生,你說在這個世道想要平平安安地活著怎麼就那麼難啊!”
瓊容道:“同樣是難,走吧,走上權利的最高處,那樣,就不會再那麼難了。”
劉元想退,她不想一步步地走近,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為了權利而活著的,她以為自己的人生很長,她會有很多的精彩,權利不是她人生的必須物。
可是走到了一定的高度,夾在中間的人麵對兩麵的夾擊,劉元的人生會更難。
倒不如往前再走一步,人上無人,她站在最高處,她便可以專心的對付下麵的人。
瓊容道:“你想太太平平的過日子,你做的事,不會有人許你太平的。一時沒找你麻煩不代表他們放過了你,恰恰相反,他們都在等著你。”
“這一次,太後果決將他們全都殺了,多好,隻要先帝的諸子隻剩下陛下與你,先帝信得過的人,手裡持著所謂遺詔的人,他們就會拚死的護著陛下,再也不會起任何旁的心思。”
“陛下的毒,我會解的,我會治好陛下,無論將來如何,你治好的江山,不能讓人憑白撿了便宜。”
瓊容堅定地告訴劉元,她一定會不惜一切地治好劉盈,一定會讓劉盈有個健康的孩子。
“我與太後建議,若是沒滿三個月的便落了吧。”生下來的孩子並不好,若是一個接一個的早夭反而不祥。
瓊容的果斷不比任何男人差,劉元合上了眼,“先生與阿娘看著辦。”
“陛下的事,儘早處理。”劉盈體內殘留的餘毒雖然現在不會影響劉盈的身體,將來卻未必了,還是儘早拔除。
“項慶確是奇才,那樣的藥也能調製出來,何等的本事。若非大皇子出生,隻怕到陛下死,我們都未必知道一切的因是因為早年他下的毒。太醫縱然日日號脈,卻也因為日日所號脈,反而不易察覺變化。”瓊容感慨皆是真心實意。
劉元道:“辛苦先生了。”
“你與留侯如何?”劉盈的事說完了,瓊容問起了張良。
劉元道:“無事,你放心。我敢做敢當,既然早就打定了主意,料到了結局,我會一往無前,任何事都拖不住我。”
昨天張良與她同出宮門,卻在提到呂雉會做的事時,見到劉元的遲疑時,他知道劉元變了,可是又如何,劉元反而因他的離去而打定了主意,她本生殺意,既要殺,就由她親自動手,她不會躲在任何人的身後。
瓊容抬起頭看著這樣的劉元,許久沒有說話,最終歎道:“你可以與留侯解釋。”
“我知留侯,留侯也知我。不必多說。”劉元低下頭一笑,既是相知,便不必裝作不知。
張良不是徐莊,不是一個她想要留想要用的人,如同張良並沒有想過阻止劉元,也不曾勸過劉元放下心中的殺意,劉元同樣也不會勸張良舍棄他心中的堅持。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