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容知道勸不住, 在劉元與張良之間,旁的人是不會懂的。
劉元不知, 張良出現在公主府不久, 看了許久,最終卻又再回到了留侯府。
瓊容與劉盈說清解毒的辦法, 過程會很痛苦,劉盈得知他身中之毒會影響孩子,如劉簡雖然治好了,可是他將來能活到多久, 能活到什麼時候,都是未知之數。
“沒滿三個月的胎,我已經讓人熬了藥, 且讓她們服下。現在孩子還小,就算失去了也不會太痛,孩子生下來了, 看著他一天天的長大, 時時掛心他可能熬不過這一天, 會比現在更痛苦。”呂雉說清楚自己的意思。
“好!”劉盈並非不懂,初為人父, 看到劉簡哭啼之時, 後來高熱不退,小臉通紅難受,他亦心痛。
縱然身上的毒清了,卻也是臉色發青, 情況並不見好,劉盈並不想再經曆同樣的痛。
“我會為陛下調養身體,想要完全拔除陛□□內的餘毒,一次是不夠的。”瓊容提醒劉盈。
劉盈道:“不管怎麼樣,我都會熬過去,我答應過阿姐,一定會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那不僅是我的,也會是阿姐的孩子。”
劉盈希望的是當孩子平安出生後,他就可以不當這個皇帝,可以離開這座皇宮,去過他喜歡的生活。
“好。”呂雉伸手撫過劉盈的頭,劉元答應了,也願意撐起這個天下,他們姐弟各有自己的選擇,呂雉想都遂了他們吧,隻要他們可以開心的活著,就算不在眼前也沒什麼不妥。
“給了阿姐一個孩子,也應該給阿姐一份詔書,如此,無論阿姐想要過哪一種日子,她都有跟他們談籌碼的權利。”劉盈露出了一抹笑容。
“我這輩子沒為阿姐做過什麼,一直都是阿姐護著我,終於有機會讓我可以為阿姐做一件事了。”
劉元不知劉盈有何打算,她提出開科舉,也覺得讓陳平前去北境主持一場科舉極好。
第二日早朝之後她是再到丞相府,王陵與陳平看了一天一夜,收獲甚豐,見著劉元都不用劉元問起,隻管地開口說道:“殿下要立鹽法,要開科舉,規矩想得周到,不知殿下打算何時上奏陛下,立刻推行?”
看這著急地想立刻推行的樣子,劉元道:“丞相無異議,即可與陛下上議,然後過朝會而議之。”
“殿下,那我們即去麵見陛下?”詢問而帶著企盼的語氣,迫不及待地想將事情定下來,他們就盼著趕緊的將事情辦好,辦得妥妥當當。
“請。”劉元雖說不著急,卻也知道王陵和陳平著急什麼,朝著他們笑了笑,請著他們往前去。
劉盈現在專心養著身體,瓊容也在長樂宮住下,在劉盈的身體沒有完全恢複前,她暫時不會離開皇宮,好在武朝也在長安,家裡兩個孩子都有人帶,瓊容隻管安心地住下。
瓊容剛準備了藥給劉盈服下,內侍來報劉盈和兩位丞相來了,呂雉是陪著瓊容一道來的,正在幫劉盈批閱奏折,聽說劉元與兩位丞相來了,劉盈毫不猶豫地道:“請阿姐與兩位丞相進來。”
內侍不敢怠慢,即退了出去把人請進來。
瓊容想著自己是退還是不退,劉盈已經開口道:“瓊先生不必退,朝中諸事瓊先生往後都幫著阿姐些,現在便該讓他們開始適應。”
瓊容心下一跳,不過卻還是恭順地應下,當了多年的劉元的人,她是要開始正式入朝堂了?因為劉盈要為劉元鋪路?
依然溫順地應下,目光看著行來的人,而劉元與王陵的陳平都連忙與人見禮,“陛下,太後。”
瓊容在一旁也是作一揖而見禮,兩位丞相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阿姐與兩位丞相一道前來是有什麼要事?”話都不用劉元說,陳平已經迫不及待地站了出來,“回陛下,殿下提議鹽以官營及開科舉一事,臣等甚以為實乃利於大漢江山千秋萬代之利事,故以請陛下準許推行。”
劉盈倒是早些年就知道這兩件事,也知道劉元一直都在準備,眼下劉元開始收獲了?
想來也是到了收獲的時候,那麼多年的準備,何其費儘心力!
“請陛下過目。”既說同意,方案也一並與劉盈呈上去,本以為劉盈還要看上一眼,沒想到劉盈直接道:“既是阿姐提議,兩位丞相也以為當為之,就做吧。詔書如何擬,你們看著辦。”
王陵和陳平都驚訝地看向劉盈,劉盈道:“朕的身體需得靜養,朕說了軍政大事儘托付阿姐處理,但凡阿姐同意的事,你們隻管按吩咐辦好,有什麼不同的想法也隻管與阿姐提,相信阿姐與諸位齊必能齊心治理大漢江山,還天下一個太平。”
言語儘是信任,卻叫兩位本就看出劉盈為無帝之心的丞相心裡更犯嘀咕,再看了一旁立著沒有半分推卻之意的劉元。
該不會是這姐弟二人達成了什麼協議,現在開始讓劉元全麵總理朝事,總讓他們有種暴風雨前寧靜的感覺。
“你們也是老臣,阿姐的本事你們都見識過,北境如此艱難,阿姐還是一次一次地帶領百姓護住大漢,將來也一定可以帶領你們治好一個天下。朕不如阿姐甚多,眼下的身體又需要靜養,那就讓我安生地靜養吧。”
劉盈的話越是聽在他們的耳朵裡,越是讓他們不安,劉盈將軍政大事交給了劉元,不錯,從前的劉元是不貪權,現在卻是未必。
殺完了劉邦的兒子們,剩下的就劉盈一個,劉肥一個,劉肥怕是不敢對劉元有半分不恭敬的,皇位要是落到劉肥的手裡,還不如放在劉盈的手中。
“兩位丞相是有什麼問題?”劉盈說完半天沒有得到人的回應,呂雉倒是提問起一句。
“臣無異議。”就算有,眼下的鹽務也罷,科舉也好,都是劉元想儘辦法來做的,劉元當權現在對大漢最好,他們得分得輕重。
呂雉看向劉盈,“陛下要給元兒大權,是不是也該給一個封號,比如鎮國始元長公主。”
當娘對於心疼她的孩子自然也是心疼的,先前她是幫不上劉元什麼,現在卻可以,本來劉元這個始元公主就不同於其他公主,鎮國二字一加,天下必知其意。
“好,就依阿娘所說。”劉盈都想為劉元好,呂雉想要抬高劉元,給劉元更大的權利,劉盈一點問題都沒有。
“你們似份詔書,進封阿姐為鎮國始元長公主,天下軍政大事,皆可自行裁決,無人能違。”劉盈一聲令下,聽在兩位丞相的耳朵裡,心知攔不住。
呂雉與劉盈,一個是當娘的,一個是當弟弟的,當弟弟的皇帝有心讓劉元大權在握,哪裡是誰能攔得住的。
劉元本來進宮是想與劉盈和呂雉商量事情的,沒想到反而還得了加封,鎮國二字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卻不料她成了第一個鎮國公主。
“陛下覺得鹽務與科舉一事可行,臣既去準備,一切都按殿下說的去辦。”
陳平不想聽著一家子再說下去了,與劉盈再作一揖,何嘗不是在試劉盈究竟真心假意。
“好,就按阿姐說的去辦。”沒什麼旁的話,全然都是對劉元的信任,陳平心下一緊,卻還是衝著劉盈作一揖,“臣立刻去辦。”
說去辦就得立刻就去,劉盈點了點頭,卻無過問他們究竟要怎麼做的意思,陳平心下暗歎,王陵倒是想提醒劉盈怎麼也應該看一眼他們呈上來的東西再做決定,卻收到陳平搖了搖頭的動作。
陳平既然說不需要,他應該聽進去的,否則就是給自己惹禍。
王陵與陳平作一揖而退出去,等他們走了,劉元道:“陛下至少也應該看一眼鹽務與科舉再做決定。”
劉盈道:“該說的道理阿姐早就告訴過我,該知道的我已經知道,具體的情況阿姐會細化,我知與不知,都沒關係,重要的是做這件事的人是阿姐,阿姐想去做的事,一定能做好。”
全然的信任,劉元不知該說些什麼,沒想到到了最後,一直沒有改變的會是劉盈。也好,他確實不適合這個皇宮,再讓他留在這個地方,早晚有一天他會變得麵目全非的,他想要走,就讓他走吧。
他們姐弟兩個人,一個人不想走,一個人想走就應該讓他高高興興的走,朝堂上的事,就由她來頂著吧。
“你安心地養著,我不會辜負陛下的對信任的。”劉元朝著劉盈鄭重地承諾。
“天下,家國,要擔起一個天下,一個家國,都是阿姐教我的,我相信阿姐,比相信我自己還要相信。”一個教他什麼是責任的人,當她握住天下的大權後,她一定會擔起這個天下的重擔,會做得比他更好。
不,他從來沒有擔起過,不應該與劉元相提並論。
“好。”劉盈說完了話,許是藥性上頭了,慢慢地睡了過去。
隻剩下殿裡的三個女人,呂雉道:“你想好接下來做什麼了嗎?”
鹽務與科舉,兩件事劉元都已經尋了陳平和王陵拿下主意,呂雉問的自然不是現在的劉元要如何做,而是想知道劉元對身邊的人都是什麼樣的安排,比如瓊容,比如呂媭。
“先生本有侯爵,以先生入禦史大夫府中如何?”劉元回頭詢問了瓊容,瓊容看著劉元道:“為禦史?”
“是,為禦史監察百官。我們想要起勢總得慢慢的來,好在你有功績,隨你拿出哪一樣來都能讓你成為禦史。”禦史這個官位並不高,配上瓊容還顯得委屈了,與尤鈞一道倒也好。
“好。”劉元想好讓她出仕,讓她站在一群男人裡為官,雖然會引起天下人的側目,那又如何?
她們從來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也從不會因為旁人而活著,她們活著隻為了自己。
劉元笑出聲來,“我能想到先生若是上了朝會引得多大的震撼,還有那些該封該賞的女兵,是時候讓她們露露臉了。”
“一下子弄出那麼多的事來,顧得上嗎?”呂雉隻擔心劉元能不能顧得上,劉元道:“顧不上的不是我們,而是外麵一群虎視眈眈的人。”
瓊容勸道:“諸事我們早就準備妥當,現在不過是把事情擺到明麵上來,顧不上的人應該是他們,畢竟我們出手了,他們想要一樣的攻擊還好,幾樣一起攻,總能讓他們捉不住主次。”
分不清哪個更重要,一時無法下手,就給了他們足夠多的時間,便也就給了他們安排好諸事的機會。
呂雉明白了,“無功而不賞,有功不管是什麼人都應該賞,你是早在多年前就為今天準備。”
當年劉元為了無名的隻有姓氏的有功於天下的女眷一爭,呂雉還牢牢地記著,也是因為意識到男人對於女人的苛刻,就因為是女人而連立了功也不配有名。
劉元不想讓為她而死的人隻留下一個隨時可以泯滅於世的姓氏,有過一次的事她不願意再發生,故而一直都在默默的準備。
平定長沙國的叛亂,那是劉元帶人女兵去做到的,一支真正的女兵第一次露臉,第一次顯露在了人前。以殺戮告訴天下人,女兵從來不會不如男兵。
請功劉元請了,獎賞劉元也讓人按著男兵們來賞,一視同仁,無可厚非。隻是那時候因為劉元殺人殺得叫人驚心,他們就算想要諫一諫,最後還是沒敢諫。
“是。”劉元確實早就已經在準備了,而且一直都沒有鬆懈過,呂雉問起她便答來,一點也不含糊其詞。
“你想要皇位嗎?”呂雉沉思了半響而問,劉元道:“我不知道。”
她沒想過,雖然幾次有人提起這個問題,但是劉元確實不知道。
“你要開始想,如果你想,無論有多難我都會幫著你一起做到,你若是不想,我們就要想彆的辦法。”呂雉問著劉元,她要問劉元要一句準話,關係重大的準話。
劉元看向呂雉,呂雉卻望著劉盈,“盈兒若退,你若是要上,那麼現在就要為你造勢。”
“勢無論久寧上與不上都可以造,吃不了虧。”瓊容的想法與眾不同,一句話說來,呂雉抬眼看向她,瓊容道:“該打的基礎久寧打得很好,無論是誰都不可能輕易推得倒久寧。”
“得民心者得天下。一個鎮守北境,一心為民的人,憑貴族他們想用武力對付久寧幾乎不可能,陰謀詭計,久寧也不必畏之。不為帝,也會大權在握,至少二十年之內大權在握,勢一定要造。”
二選一的選擇題並非現在,瓊容看向呂雉,呂雉想想也覺得說得沒錯。
造勢之舉,不管怎麼做都隻對劉元有利,既然有利,管劉元將來到底想怎麼樣,就去做好了。
呂雉道:“瓊先生言之有理,我這就讓人去安排。”
劉元看向瓊容,瓊容道:“不否認,我希望你上。你有能力,也有足夠的基礎,隻要你想你就能,但凡你開口,陛下必然也會同意如你所願。”
坦白自己的想法,也希望劉元知道自己對於瓊容意味著什麼。
劉元道:“我會考慮,但在此之前,先生,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你的想法。”
瓊容的想法劉元管不著,但是她並不希望瓊容說動其他的人,一心要讓劉元登上帝位,無論劉元想與不想。
“好。”這一點瓊容還是能夠答應下的。
劉元相信瓊容是個說到做到的人,事情達成了協議,而呂雉所謂造勢,就劉元早些年做的事,就說劉元自小聰慧,當年守沛縣的時候要風來風,要雨來雨,項羽的大軍一走雨就停,一回來雨就下個不停,當初都傳神了。
如同劉邦當初的斬白蛇起義,道自己是赤帝子,幾分真幾分假,還不都是人傳的,加之劉元確實也有這傳奇,好些年都為人津津樂道,隻道劉元有神助之。
一個有神助的人治理天下,看看劉元是如何把北境治理好的,但凡有眼睛看的人想必都能看得到北境的人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比起當初的荒蠻之地,變化何其的大。
鎮國始元公主,朝廷下了這道敕封,就是因為朝廷想讓劉元這天神所助之人也助大漢,在她的帶領下,讓大家都過上太平安樂的日子。
流言一起,再也沒有人能攔得住,至少在很多人看來,或許就是劉元故意放出來的話。
也是這樣的流言鬨得沸沸揚之時,劉元再進言將鹽歸於官營,並且進言請之,凡關乎民生之大事者,皆當以官營。
規矩要在開國時定下,劉元一個幫著父親開國的公主,她說的話,在她有權利,有兵權在後的情況下,又因為鹽利之大,旁人都沒辦法從劉元的手裡奪得鹽務,早就有人暗戳戳的準備找個機會參劉元一個她是富可敵國,而國庫卻空虛得連救災的銀錢都拿不出來時,劉元直接請鹽以官營,多自覺!
這還不夠,接著劉元進言,天下大事,以才為重,治國之道在於取才用人之道,得人才而興天下,故以請科舉而取天下人才。
“這,這什麼叫作科舉?”科舉一詞他們還從未聽說過,陳平出麵解釋什麼叫科舉,讀百家之書,習得治國安天下之策而進答之。
“就憑一個人說的幾句話就能斷定此人有才或是無才,是不是太輕率了?”陳平的解釋一出來,立刻有人不滿地大聲質問。
“隻憑一個人一篇文章判斷一個人有能或是無能確實太輕率了,所以並不是隻有一篇文章,科舉的考題包括天文地理,五穀雜糧,為人之道,為臣之道,為官之道,題目層出,方方麵麵考察一個人,並非僅僅是一道題。”陳平與人解釋了一下,考題並不是隻考一道而已,恰恰相反,考得多了,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不可能考到的。
“左丞相不能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這樣考取出來的人,你確定能用?可以用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