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瓊容說過兩個孩子非是長壽之命,但隻要他們活著一天,呂雉便護著孩子一天,絕不會讓他們叫人輕視。
所謂傷心傷神,在他們活著的時候不曾好好待過他們,在他們死去時,才是真正的讓人難過。
於劉盈來說,他對兩個孩子也是有愧的,若非是他,孩子也不至於受一翻苦,他雖不是一個好皇帝,卻是一個好父皇,時常往長樂宮去,兩個孩子快滿周歲了,哪怕身子不好,劉盈也一樣疼愛他們。
可是,大漢需要一個康健的皇帝,無論如何都要一個康健的皇帝。
因此,劉盈在得到宮中女子再次有喜的消息後,第一時間告訴劉元,想讓劉元一道歡喜。
“恭喜陛下。”劉元與劉盈道喜,倒問起兩個孩子來,“兩位皇子都快滿周歲了,捉周一事得辦。”
不管孩子的身體究竟如何,兩個孩子還活著,隻要他們還活著,身為劉盈的兒子,他們就應該拿他們當正常人來對待,該給他們的東西,一樣都不能少,劉元得閒時常去看他們,兩個孩子倒也親近劉元。
“說得對,再多的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外麵的人都想看到我們慌張的樣子,我們卻該如何就如何,偏不讓他們看我們的笑話。”
呂雉在劉元上朝之後,大權幾乎都移到劉元的手裡,不必她再事事操心前朝的事,但是養了那麼多年的政治敏銳,並不會因為她不管事而消失。
“阿娘說得是。不過幾句流言蜚語,不值得我們費心。”劉元連解決的辦法都想好了,半點不著急,也讓劉盈隻管寬心。
劉盈笑了,“有阿姐在,我從來沒害怕過。”
一句發自肺腑之言,劉元未必相信,可是劉盈曉得,劉元有時候不需要說一句話,就這樣站在他的麵前,他便什麼都不怕了。
劉元道:“當姐姐的最希望聽到的就是弟弟安心的一句話,不枉我半生奮鬥。”
笑笑地說來,劉盈真誠地點頭,“將來孩子讓阿姐費心,若是他們不孝順你,我一定揍他們。”
引得劉元笑了,“還是免了,打人你還怕打痛自己的手,我對他們如同對你一樣,隻是做了我自己認為該做的事,至於你們是領情還是不領情,都沒關係。”
人生在世,求得問心無愧有多難,說難也難,說易也易,不過劉元不在意,“你也不必把我的事放在心上,該裝病的樣子還得裝著,退路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等孩子生下來,我就走。”劉盈極快地接話,不管是呂雉也好,或是劉元也罷,母女都怔了怔。
“走的時候,我會把一切都準備好,彼時如果阿姐需要我做些什麼,阿姐隻管說。”劉盈沉著地開口,劉元想了想道:“好!”
離劉盈走還會有多久,十月懷胎,也就不到一年了。
“你果真要走?”縱然到了現在,呂雉還是不死心,因而問起劉盈當真還是要走嗎?
劉盈點了點頭,“在這裡,我不高興,我不是一個好皇帝,無論我怎麼樣去努力,我依然不是一個好皇帝。阿娘,沒有我,阿姐可以做得更好的,你就放過我,也讓阿姐可以儘情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子嗣傳承是我唯一能為你與阿姐做的事。”
作為一個男人承認自己最大的本事就是生孩子,也就劉盈能說得這般的坦蕩,呂雉揉著額頭,“朝事交給你阿姐,你隻當著一個皇帝,同樣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不好嗎?”
“留在宮裡,我永遠都做不了我自己想做的事,請阿娘成全。”劉盈得了劉元的鬆口,但是呂雉,呂雉並沒有答應,劉盈現在要說服的正是呂雉。
“在這宮裡再呆下去,我都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了。”
“阿娘,我知道你與阿姐都是為了我好,事事都為我打算,可有的時候,你們的好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不想,不想當皇帝,我也當不了這個皇帝,我隻想當一個先生,哪怕依我的本事,我隻能給人啟蒙,我也願意去當那樣一個先生,因為那樣的人生是由我做主的。”
從小到大,劉盈的人生從來不由他,他也以為,自己的一生,隻能如此無望的過下去,劉元的身體受損,一輩子都不能再有孩子。
劉元心裡打的主意,還有劉元殺了所有弟弟,隻留一個劉肥,最後與天下人放的話。
“若這個天下不是陛下,不是陛下子嗣的,我必毀之。”
他的阿姐,說得出做得到,絕無半句虛言,她雖是怒極開的口,但此念一起,若將來這個天下不是由他的子嗣傳承,劉元真的會毀了這個天下的。直接將大漢的天下變成旁的姓氏,又有何難的?
劉盈不敢賭劉元到時候會不會去做,他唯一能做的是,配合著劉元,一世都按劉元想要的去做。
而劉元在他生死掙紮時能答應讓他離開,給他自由,卻是劉盈的意外之喜,他便牢牢地捉住,再也不想放開。
呂雉看向了劉元,劉元與呂雉搖了搖頭,“若是可以讓陛下留下,我何嘗不希望陛下留下。但如同我的人生由我自己說了算,我希望將來陛下的人生,也能由陛下說了算,我們奮鬥半生,要的隻是如此。”
呂雉如此,劉元同樣如此。既然她們可以做到,為什麼又不能配合劉盈的心意,讓他如願以償。
“多謝阿姐。”劉盈朝著劉元作一揖,劉元道:“我此生最大的心願是護著你,護著阿娘,讓我們都能好好地活下去,為此,我不惜一切。”
“將來盈兒還可以回來看我們的,人隻要還活著,我們總能見到他,知他還活著,開開心心的,我們也會開心。”劉元幫著劉盈勸著呂雉,呂雉輕輕一歎,“你們若是反過來該有多好。”
若劉元是男兒,劉盈是女兒,哪會有這麼多的事。
卻是引得劉元笑道:“阿娘,我覺得生為女郎挺好的。”
“不管是男還是女,阿姐如此都挺好,沒什麼可不好的。”呂雉感歎不過是因為這個天下是男人的天下,女人想要掌權太難了,如她,如劉元,一步一步走來何其不易。
作為一個帝王,最不可取的就是劉盈的性子,他不想當皇帝,不願意當這個皇帝,若為女郎,有一個強悍的皇帝兄長護著,劉盈會是這個天下最幸福的公主。
然而劉盈和劉元卻生反了,該強勢的帝王卻性子軟弱,注定不是皇帝人選。
“等孩子生下來再說吧。”呂雉還是舍不得,卻也知道自己攔不了。卻
還是想拖一拖,雖然未必能拖得了多久,能拖一拖便再拖一拖,她的兒子,離了她的眼下,隻是想想,她便覺得難受。
劉盈並不想一步做成,乖巧地應下,眼下還有劉元的事要處理,在劉元的事情沒有處理好之前,其他事,卻也得放一放。
因天怒而降懲罰,令大漢受山崩地裂之災,其實要不是怕死,誰也不會在意這個天下是女人當官還是男人當官。
百姓們隻想安安心心的過好他的日子,但是天怒而引得山崩,現實在是沒有死人,但既然是警告,現在沒死的人,誰還敢保證說接下來都不會死人?
百姓畏死,人之常情,貴族們難得有一回想到利用百姓的心思,因此弄出一堆的流言,隻為了讓劉元不好過,要是能借機奪了劉元的權,取了劉元的命更好。
然而想得倒是挺好,也以為劉元再也沒有辦法解決。
山崩地裂的魯縣內,就在山崩之地,出現了一道七彩之光,而且還形成了幾個字,有識字的人瞧到了,大聲地喊道:“始元為神。”
就四個字,但是這四個字的內容讓人呆住了,為神,百姓們敬天畏神,現在他們竟然認為神會給他們帶來災難,何等笑話。
這還隻是開始,於地裂之處,竟然發現了一塊雕像,瓊容這個被派往魯縣調查此事的人在看到所謂的雕像時咦了一聲,當時剛從地裂處拉出雕像的人正看著上麵的雕像在想這樣的美人是什麼人啊?
聽到瓊容這一聲咦,立刻引得一邊的人追問道:“瓊禦史認得此人?”
“隻是覺得此人有點像一個人,但是我若說出來,怕是諸位都不信。畢竟我與此人相熟,說句不當的話,我做什麼事都會歸於此人之功,我說的話也會成為為此人開脫之言。”
話到此,有人倒是明白了瓊容的意思,“瓊禦史的意思是說,此人像我們的始元長公主?”
“然也。”瓊容答之,而有人更是驚奇指著雕像後麵道:“後麵,後麵有字,後麵這裡有字。”
有字就有字唄,有什麼大不了的?
但是,有幾個字沒什麼大不了的,然而上麵寫的內容勁爆就很有什麼。
“自春秋戰國而起,天下大亂,諸侯爭霸,民不聊生,秦統六國,平定戰事,然秦經兩世而亡,天下再亂,百姓起義,需以仁厚之人輔助仁君安民憑著,神有始元,心存仁厚,自請入世為民,以降神雕,令天下知其德,而供之。“
有人將內容念了起來,還有人大聲地喊道:“上麵克的字,好像是商周時的字。”
所以好多人都不認識,究竟是誰讀出來的?瓊容同樣看向讀出內容的人,她也好奇極了此人怎麼會認得商周之言?
“自幼隨家父學習,識得一些,若是有說得不對的地方,還請諸位勿怪,勿怪。”一個三十來歲的郎君解釋一番,瓊容更覺得好玩了。
本來她設定的是將雕像搬回去,集天下能臣,讓他們都來看看這個雕像,總有人認得上麵的字吧。雖然瓊容自己也認識。
認識也得當作不認識!
“既是上古之字,我們也看不懂,不如搬回去,就算我們不懂,總也還有人懂的,看看上麵寫的內容,是不是與這位說的一樣。”隻是一個人說的話,還都是誇著劉元的內容,總有人不願意相信的。
明明山崩地裂是因為劉元引起了天怒,現在怎麼變成了天降異象,隻是想讓天下知道劉元是神,是天賜之神,自請下凡帶給他們太平,也要他們過上好日子?
哪裡能咽得下這口氣,想儘辦法也得把事情攪黃了。
本來一開始就有此打算的瓊容配合地道:“說的是,不管是天降異象,還是從地裂中取出來的東西,似乎都是在說始元公主是神,不好全信,還是應該請多些人來看,否則還以為都是人為的。”
“瓊禦史,天降異像是人能造出來的?這雕像,看起來好些年月了,絕不是現雕出來的,我們也是雕過像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真假來。”
天下的奇人異士多不勝數,哪裡是尋常人的一句話就能讓人相信的。
瓊容把有些人心裡想卻沒敢說的話說了出來,何嘗不是在試探著人,他們最後定會對所謂的天降異象還有這個雕像表示懷疑,而瓊容先把醜話說在前頭,半點不介意有人來證實所謂的真假。
“這人啊,總想害一個一心幫扶百姓,卻與他們不是一條心的公主殿下,自然有一千個,一萬個的理由想說公主殿下的不是。”
“身正不怕影子歪,與其讓人事後捉毛病,倒不如一開始就讓人來看清楚,瞧明白了。我們的公主殿下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是不是他們認為的災星,攪亂陰陽,令天地動怒者。”
先前傳出來劉元倒行逆施,以女子出仕的話,好些人都記得,因此在瓊容那麼一提,好些人都道:“山崩了罷,地裂也好,未知禍福,太早下定論,並不妥當。”
有那老者搖頭一聲輕喚,卻是叫瓊容認同地道:“我奉陛下詔令前來查明此事,情況卻與傳言截然不同,故而一定得仔細查清楚了,否則豈不有負陛下信任。”
謹慎的瓊容是來給劉元解決問題的,並不會解決一半留一半。
該應付的人瓊容攔在劉元的麵前,情況是這般的情況,天下的人如何想,是信還是不信,事實又值不值得信,就得要尋多一些的人來一道看,讓他們開口,而不需要劉元說話。
人呐,一但叫人推上了神壇,明這位神是真神的人越是多,想再推翻這一句神論的話,那就要掂量了。或許都不需要劉元開口,一但有人表示質疑,自然就有人動手,先一步為劉元解決了麻煩,這就是瓊容想得到的結果。
“慎重些總是好的,總是好的,還是瓊禦史說得對,說得對。”一聲聲附和聲,就是讓天下人都來掌掌眼,叫他們自己看看,情況是什麼樣的情況,是不是他們說錯了,錯在哪裡,一一指出來。
反正現在隻是傳言,瓊容不急著定論,就好像奉命前來山崩地裂之因為何,瓊容查著問著卻從來不急著讓人定實。
“將雕像搬回去,小心些。”瓊容與人笑著地吩咐,自有人全都湧了上來,幫著搬起恰如人高的雕像。
其實這塊雕像是瓊容讓雕的,後麵的字也是瓊容讓人刻的,顯然刻得不錯,做舊的手段也極是可以。
墨家人才輩出半分不假,而墨家的人這些年跟著劉元混,受著劉元的庇護不說,還讓他們墨家的人出仕為官,與人造福。
眼下各家中,多少人羨慕著他們,但是羨慕歸羨慕,當他們知道有人造謠說劉元引得天怒人怨時,知道所謂的山崩地裂是怎麼回事的人都呸了一聲。
但是,他們知道的事不代表天下人都知道,要是事情真由這樣傳下去,對劉元隻有壞處而無好處。
怎麼辦怎麼辦?公主府裡的人都急,外麵聽到風聲,以為自己是劉元這位始元公主府裡的人也急。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