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來年立夏,鶴歲又可以上躥下跳了。他精力充沛,搖搖晃晃地到處亂跑,還趁機偷溜進柯長昀的臥房好幾次,儘管每回都會被鎮國公提溜出來。一旦玩累了,鶴歲還有八角涼亭的石桌可以讓他趴著散熱,侍女再手拿紈扇,輕輕巧巧地帶起一片涼意。
聞山棲過來的時候,鶴歲趴著趴著就睡著了。
漢白玉鋪就的九曲回廊一路延至湖心的八角涼亭,一池蓮花開得正盛。浮起的片片碧葉顏色通透,青翠欲滴,大開的花朵宛如少女初妝,粉腮輕點,一層層花瓣柔軟細膩。聞山棲走至亭外,風就在此刻乍起,驚出一池碧波微瀾,層層紗幔也被波及,無聲地拂動。
“把他抱回去。”
聞言,侍女慌忙行了個禮,她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鶴歲,低下頭說:“太子殿下,奴婢如果把小公子抱回去的話,他會生氣的。”
“生氣?”聞山棲的眉頭一動,問道:“可會說話了?”
“偶爾逗一逗會說一兩句的,隻不過有些吐字不清。”侍女沒敢抬起頭,她恭恭敬敬地答道:“小公子一生氣就鼓著臉,怎麼哄也不肯理人。”
聞山棲點點頭,輕描淡寫地說:“帶回去,他睡在這裡容易著涼。”
侍女隻得伸手攬過鶴歲,隻是手下還沒用力,鶴歲就抬起了腦袋。他才醒過來,一雙烏溜溜的眼眸還不大能睜得開,眼神也軟軟的,鶴歲一看見聞山棲就迷迷糊糊地朝他伸出胳膊,奶聲奶氣地說:“抱。”
聞山棲不為所動,“醒了就自己下來走。”
不抱就不抱,鶴歲揉了揉眼睛,徹底氣醒了。他垮下一張小臉,一顆一顆往自己的嘴裡喂蜜餞,都當成聞山棲來咬。
聞山棲看了鶴歲幾眼,又問侍女:“他都會說些什麼?”
“餓了會說餓,困了會讓人抱他上床。”
聞山棲微微頷首,“不夠聰明也好。”
鶴歲聽見聞山棲在說自己的壞話,用力地咬下一口蜜餞,皺著一張臉生悶氣。沒一會兒,實在憋不住的鶴歲偏過頭瞪了一眼聞山棲,慢吞吞地張口:“聞~山~棲~”
他的聲音還很稚嫩,奶聲奶氣的,也有點吐字不清。聞山棲瞥了鶴歲一眼,倒沒有追究他對自己的不敬,隻是俯下身捏住了他的小臉說:“即使你不叫孤太子,也該叫一聲表哥。”
鶴歲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又歪著腦袋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聞山棲把鶴歲抱到自己的膝上,緩聲道:“既然會叫孤的名字,那麼孤再問你,鎮國公的名字是什麼?”
鶴歲咬了一口蜜餞,含糊不清地開口:“聞山棲。”
“你兄長的名字。”
鶴歲眨了眨眼睛,再咬一口蜜餞,“聞山棲。”
“你的名字是什麼?”一隻瑩白如玉的手毫不客氣地將鶴歲抓的那把蜜餞奪走,聞山棲垂下眸看著鶴歲鼓起來的兩腮,似笑非笑地說:“說對了,孤就把你的蜜餞還給你。”
鶴歲扁了扁嘴,就是不肯讓他稱心如意,“聞山棲。”
“小傻瓜。”
聞山棲俊朗的眉眼帶上了幾分笑意,連同眼角眉梢沾上的貴氣也衝淡了不少。他捏著一顆蜜餞,慢條斯理地喂進了鶴歲的嘴裡,鶴歲還在生他的氣,當即就一口咬上了聞山棲的手指,卻沒怎麼用力。
“從小就喜歡咬人,你這壞習慣什麼時候才能改掉?”聞山棲的眼簾半闔,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深黑的瞳眸有些發冷,“不要什麼東西都往嘴裡送。”
鶴歲無辜地瞟了一眼聞山棲,偏要跟他對著來,一張嘴就又是一口咬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