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灼熱,蟬鳴喧囂。
陸相思被仰慕他的眼神湮沒。
她看到他麵無表情地承受著這些曖昧目光,看到他從一個又一個方陣中走過,看到他,不為任何人停下。
天邊有朵雲飄了過來。
她被籠罩在陰影下。
他離她越來越近。
不到十米。
陸相思出聲,“報告。”
教官:“說。”
她張嘴,聲音孱弱:“我身體不舒服。”
不到五米。
她在心裡默數。
一。
二。
二點……
她身形不穩,晃晃悠悠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腰上卻驟然一緊。
耳邊感受到他的氣息,近到毫厘的聲音,平鋪直述不帶任何感**彩,卻在她的心上翩翩起舞,“陸相思,你還好嗎?”
她靠在他的胸口。
鼻尖嗅到他身上的清冽氣息,和熟悉的煙草味。
她的聲音低不可聞,“哥哥。”
梁裕白麵色沉了下來,雙唇抿成一道冷淡的線。
教官走過來,“她怎麼了?”
梁裕白說:“身體不舒服,校醫在嗎?”
教官往四周看了圈,邊上有人說:“校醫剛剛回醫務室了。”
梁裕白低頭:“我帶你去醫務室。”
教官叫住他,目光警惕“你是誰啊?”
他想要低頭看陸相思的情況,聽到這話,神情冷了下來,“我是她哥哥。”
教官:“她哥哥?”
陸相思配合著抬起頭,“他是我哥哥。”
可她早就知道男女有彆,和陸斯珩也不會有這樣親密的舉動。
他把她當做妹妹照顧。
她也隻能暫時地,繼續維持著表麵和諧關係。
得到她的肯定回答,教官於是鬆口,放心地把她交到了梁裕白的手上。
梁裕白彎下腰,示意她上來。
她趴在他的背上,雙手摟著他的脖子。
走出操場很長一段距離後。
陸相思主動認錯,“哥哥,我沒有身體不舒服。”
他不鹹不淡地:“嗯。”
陸相思疑惑:“你知道我是裝的?”
梁裕白:“嗯。”
她沉默幾秒,“那你為什麼不拆穿我?”
為什麼不拆穿?
因為一涉及到你,我就理智全失。
她又問,“你什麼時候發現我是裝的?”
他停下腳步,“你和教官說話的時候。”
陸相思怔住:“那你為什麼……”
梁裕白說:“你不是不想軍訓嗎?既然不想,那就彆軍訓。”
話音落下,他才知道他對她已經無底線到了這種程度。就連他自己,天生討厭陽光,討厭汗液黏在身上的感覺,討厭受人指揮和安排,這所有,軍訓都包括了,但他還是參加了軍訓。
想不想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他向來極有原則。
但原則在她麵前,分崩離析得不著痕跡。
安靜半晌。
陸相思悶聲道:“哥哥,你放我下來吧。”
梁裕白停住腳步。
她從他的背上下來。
走了幾步,她發現鞋帶散了。
“裕白哥,我鞋帶散了,你等我下,我係個鞋帶。”
她蹲下身,低著頭。頭發綁好被帽子壓著,露出一大片白皙的後頸皮膚。乾淨得不染纖塵,卻有幾縷碎發叢生。
他手心微動。
忍不住想要把這些碎發撥開。
脖子上突然有溫涼的觸感。
陸相思渾身一顫,驚慌失措地抬頭。
他收回手,指尖記憶著那個感覺,軟綿的,像是團棉花。她的頭發被他撇開,卻又一圈一圈地纏繞著他的心臟。
不留餘地。
原來他不止將靈魂給了她,整顆心臟也已原原本本地交到了她的手上。
他淡聲道:“剛剛,有蟲子。”
陸相思後怕地啊了聲。
梁裕白:“被我弄走了。”
“沒了就好。”她沒起疑,複又仰頭問他,“我們待會去乾嘛?我可不想那麼早回去軍訓,好累的,我站得腳酸死了,我現在就想找個地方躺著玩手機。”
梁裕白偏頭看她,“嗯。”
陸相思不解,“嗯是什麼意思?”
他說:“去躺著。”
她眼睛睜大,啞然無聲。
梁裕白說:“我家。”
她更愣了。
梁裕白盯著她,突然問:“你在怕?”
她搖頭:“不是。”
“你的表情,是害怕的意思,”他的臉色冷了下來,拒人千裡之外的陌生語調,“如果害怕可以直接說,我可以帶你去彆的你想去的地方。”
察覺到他曲解了自己,她忙不迭道,“我隻是在想,去你家的話,會不會不方便。”
梁裕白:“為什麼會不方便?”
她眨了眨眼:“你家裡不會有人嗎?你爸媽,還有你的姐姐和妹妹。”
他的腳步一頓,目光在她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才說,“我不和他們一起住,所以,不會不方便。”
陸相思微楞。
意料之外的答案。
-
梁裕白的家離學校不遠。
房子給她的感覺,和梁裕白如出一轍。
冰冷得連灰塵都遠離。
可她身上穿著的軍訓服卻已經一天沒洗。
軍訓服有外套和短袖,外套太大,她懶得洗。
梁裕白不知是注意到了,還是沒注意到,但他說的話,應該是注意到了。因為他問她,“要去洗個澡嗎?”
她尷尬地低下頭,“嗯。”
他往一邊指去:“洗手間在那裡。”
她走過去,關上門。
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冷水兜頭而下,她清醒了。但又覺得還不如不清醒。
她竟然在梁裕白家。
此時此刻,還在他家洗手間洗澡。
她寧願相信這是夢。
隻有夢裡才會發生的事情,竟然發生在了現實中。
還沒等她多想。
洗手間的門被人敲響。
梁裕白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衣服。”
她關水,聽不太清,“什麼?”
梁裕白重複了遍,“換洗衣服。”
陸相思遲疑地走到門邊,小心翼翼地把門打開一道縫,接過他手裡的衣服後,快速地把門合上。
水聲再度響起。
梁裕白卻站在那裡一動未動。
腦海裡。
浴室裡帶著霧氣。
她的手腕細白如藕節,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