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側路燈亮著, 雪紛繁落下,燈光昏蒙迷離。
馬路對麵停了輛黑色越野車,和晝亮雪色成鮮明對比。車窗玻璃隔絕外物, 隻能看到裡麵時隱時現的猩紅色火苗。
陸相思甚至都分辨不出。
是梁裕白抽煙, 還是陸宴遲手裡的煙。
餐廳裡, 服務員問她:“需要幫您把這些盤子收了嗎?”
陸相思柔聲回:“他們待會就回來。”
目光, 又移到馬路對麵的車裡。
喧囂街道,車內安靜地能聽到雪落下來的聲音。
煙燃至三分之一處,陸宴遲開口:“其實,我很想聽到你說, 你隻是玩玩而已, 並不是認真和她談戀愛。”
聽到這話, 梁裕白的目光移到他的臉上。
陸宴遲抖了抖煙灰, 輕笑:“覺得很荒唐,是嗎?”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大學之後應該會去留學, 之後, 繼承梁氏。”
梁裕白斂眸, “嗯。”
陸宴遲:“你現在才大二,相思才大一。你們還這麼年輕,以後的日子那麼長,你們會發生爭執、誤解。甚至可能什麼都不會發生, 就分手。”
他的語氣溫潤,說著最殘忍的話, “你是梁氏的繼承人,身上背負著什麼你應該比我清楚,你真覺得相思能跟上你的腳步嗎?”
“她跟不上的。”
“她是我一手寵大的, 我知道她渴望的是什麼生活。”
“她太自我太隨性,喜歡的時候聽不進任何人的話。”
“所以我不找她,我來找你。”
“裕白,你比她更清楚,你們之間的關係,是不對等的。”
少年時期的巨大壓力和責任感,令他過早成熟。而陸相思,她似乎永遠都不會成熟,永遠都是溫室裡嬌豔欲滴的玫瑰。
玫瑰永遠都是玫瑰。
他們之間的關係,當然是不對等的。
她是玫瑰。
而他是妄圖生長在她枝乾上的刺。
他是因她而生的。
陸宴遲歎了口氣,“裕白,如果你是認真的,你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和她在一起,而是應該在留學回國後再來找她。”
梁裕白終於有了反應。
沒有抽煙的嗓子,卻乾啞得可怕。
“不可能。”
陸宴遲愣了下。
梁裕白轉頭。
隔著櫥窗,坐在窗邊的少女穿著紅色連衣裙,襯得膚色白淨,眉目如畫。服務員朝她走來,她笑得眼睛彎成月牙形。
有男生靠近,她睜大眼,突然將手指向窗外。
雙唇一張一合,不知說了什麼。
男生掃興而歸。
梁裕白握拳的關節泛白,“正因為我是認真的,所以現在就要和她在一起。”
因為我怕她再長大些。
她會遇到更多的人,也會發現配得上她的人比比皆是。
到那時。
我就不是她的唯一了。
她會喜歡上彆人。
而我。
隻是這樣想。
就窒息的快要死掉。
我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事發生。
所以我隻能這樣卑劣,趁虛而入她璀璨的人生。
-
雪又下大了。
陸相思連外套都沒穿,跑出餐廳。
長到看不到儘頭的街道,行人絡繹不絕,歡聲笑語。
她看到他沒入人海,背影都是落寞的。
她喊他的名字:“梁裕白——”
晚風襲來,他轉過身看了她一眼。
風吹起他的衣擺,像是過了一個冬天那樣漫長。
他走了。
陸相思想跟上去。
麵前,陸宴遲攔住她:“回學校還是回宿舍?”
陸相思抬眸,“爸爸,你和他說了什麼?”
陸宴遲接過店員送出來的外套,開玩笑道:“我讓他和你分手。”
她眼眶泛紅。
陸宴遲幫她把衣服套上。
她卻往後退了兩步。
還是那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要和全世界抗衡的模樣。
陸宴遲語氣強硬,“先把衣服穿上。”
陸相思說:“您明明知道,我很喜歡他。”
他無奈:“我真是把你寵壞了。”
寒風將空氣裡的溫度都剜儘,蝕骨涼意鑽入體內。
她的鼻子都被凍的通紅。
陸宴遲掰過她的身子,調笑著:“長大了,不需要爸爸了,男朋友給穿衣服的時候那麼乖,爸爸給你穿衣服就不樂意?”
陸相思低下頭,認錯:“對不起,爸爸。”
他幫她把羽絨服套上,“好了,爸爸送你回去。”
但她站在原地不動。
陸宴遲歎氣:“他不同意。”
陸相思:“他當然不會同意。”
陸宴遲覺得好笑:“這麼恩愛啊?”
陸相思說,“你不應該值得驕傲嗎?”
陸宴遲皺了下眉,不解。
她語氣十分正經:“他被你女兒迷得這麼神魂顛倒,說明我很優秀,你作為我的爸爸,不應該感到驕傲嗎?”
陸宴遲一時語塞。
她偷換概念的模樣,和她母親一模一樣。
陸宴遲好氣又好笑:“走了。”
陸相思拖長尾音:“爸爸——”
陸宴遲:“乾嘛?”
陸相思:“梁裕白怎麼走了?”
陸宴遲沒好氣道:“他回家。”
陸相思:“那你為什麼不送他回去?”
陸宴遲更鬱悶:“為什麼我要送他回家?他作為你男朋友,不應該討好討好我,送女朋友的爸爸回家嗎?”
聽到這話,她眼前一亮。
忙不迭地跟上陸宴遲的步子上車。
陸相思:“所以,你同意我倆啦?”
陸宴遲冷哼一聲。
陸相思:“您說呀。”
陸宴遲淡聲道:“開車,安靜點。”
這反應,又讓她有些揣摩不透了。
回到宿舍後,發現大家都在。
陸相思不知道要乾什麼,索性坐在位置上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