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回憶中抽離出來,邱言至看著依舊在床邊坐著的賀洲,頓時感覺自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腦海中翻滾出萬千的思緒來。
賀洲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他現在,到底知道自己騙了他多少?
一想到不知道多少次,賀洲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撒謊,邱言至頓時感覺自己像是一隻忽然被紮扁了的氣球,渾身上下都失去了力氣。
賀洲看著站在原地,麵色發白的邱言至,垂下眼皮,發出一聲歎息,像是終於和誰妥協了一樣。
他站起來,走到醫療箱邊,拿了個無菌敷貼,又朝著邱言至走了過來。
“邱言至,你要是有事情必須瞞著我,你可以沉默,可以不告訴我。”
賀洲在邱言至麵前站住,他拿起手中的那塊敷貼,撕下了隔離膜,湊近邱言至,細致小心地貼到了他脖頸上的傷痕上,賀洲微微泛涼的手指觸到了邱言至的脖頸,讓邱言至不由自主地縮了下脖子。
然後他聽見頭頂的男人低聲道。
“隻要不再騙我就好了。”
邱言至眼睫毛顫了顫,他垂著頭,嘴巴抿地緊緊的。
“要回學校嗎?”賀洲問。
邱言至點了點頭。
賀洲拿起了衣架上的外套:“我送你。”
邱言至搖了搖頭:“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賀洲打開房門:“這裡不好打車。”
.
邱言至到底還是坐上了賀洲的車,隻不過這一路上,兩人都相對無言。
張煜軒的公寓就在學校附近,邱言至昨天晚上從公寓往學校趕來的時候,幾乎要覺得這條路漫長地看不見儘頭。
但這個時候,邱言至卻覺得隻不過是一愣神的功夫,賀洲就已經把他送到了學校門口。
邱言至垂下頭,開始解安全帶。
賀洲忽然開口。
“結婚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再強迫你了,而且我會和你父親解釋清楚的。”
邱言至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低聲道:“謝謝。”
說完便打開車門出去了。
邱言至沒走兩步就聽到了一聲喊叫。
“學長!”
葉明煦喊了邱言至一聲,見邱言至聽見聲音後四下打量,他便立刻就撇下了身旁的同學朝著邱言至奔了過來。
“你昨天晚上突然跑出去,是出了什麼事情嗎?”葉明煦一臉擔憂。
邱言至敷衍道:“一個認識的人發生了意外,不過已經處理好了,沒什麼大礙。”
葉明煦鬆了一口氣,眉眼彎彎地笑:“那就好。”
“學長,你吃飯了嗎?”
“還沒吃。”
“那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好。”
“學長,學校對麵的龍鳳街又開了家新店,我同學說裡麵的意麵超級好吃,你一定會喜歡的!”
葉明煦說完就拉上了邱言至的手腕往前走。
他走了兩步,手又悄悄地往下移了一些,試探性地牽上了邱言至的手,他心跳得飛快,耳朵也紅了起來。
賀洲冷著臉把手裡的煙掐滅,死死地盯著不遠處那兩個狗男男牽起來的手。
兩分鐘前,他還故作大方地說要取消婚姻。
兩分鐘後,賀洲就已經恨得想把牙咬碎。
什麼給他自由,什麼不逼迫他,什麼讓邱言至自己選擇?他賀洲本身便是一個小肚雞腸心胸狹窄的人,剛剛又在那裡立什麼如果你想飛傷痛我背的大度人設?!
——他現在看見邱言至和那人牽著手,幾乎都恨不得立刻衝上去把他們牽在一起的手扯開!
下一秒,賀洲看見邱言至不留痕跡地掙開了葉明煦的手,然後從口袋裡拿出手機,隨意地看了一眼什麼,繼續笑著對葉明煦說話。
他們就這樣並肩,又走了兩步,邱言至忽然又悄悄轉過頭來看,卻剛好撞上了賀洲的眼睛。
邱言至立刻轉過了頭,做賊心虛般地加快了步子,並始終與那個葉明煦保持了不遠不近的距離。
突然間,賀洲覺得心情似乎稍微好了那麼一點。
賀洲打開車門下了車,低頭看了一眼腕表。
嗯,確實是到了吃飯的時間了。
.
學校對麵的小吃街熙熙攘攘,到處都是學生和小販攢動的人頭。
邱言至和葉明煦穿過了好幾撥人群,走到小吃街的儘頭直到他覺得賀洲已經不可能再看見他了,才終於放下心。
邱言至抬頭,看了看麵前乾淨的店麵:“你說的那個店就是這家吧。”
“對,就是這家。”葉明煦跟著他一路快走,都有些喘不上氣來,“學長,你怎麼走得這麼快?”
邱言至抬腳走進了店裡,說:“剛剛那邊有一個大黑狗,我害怕。”
“什麼大黑狗?我怎麼沒看見……”說著,葉明煦便轉過頭去看,結果一回過頭,剩下的話就噎到了喉嚨裡。
因為他看見自己身後,正站著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高大男人,這個男人不隻是從頭到腳都著了一身黑,連臉似乎都有些黑。
……而且這個男人似乎莫名的眼熟,像是在哪裡見過一樣。
邱言至聽見葉明煦忽然間不說話了,還以為他看見了什麼奇怪的東西,便也跟著轉過頭去瞧。
這一瞧,他心臟都漏跳了一拍,頭發絲都要嚇得豎起來了。
——賀洲什麼時候跟過來的?!
賀洲麵無表情地朝著他伸出了手,裝作不熟悉的樣子:“好巧。”
……不是,您一個大總裁,出現在我們學校小吃街的儘頭,裝什麼湊巧呢?
邱言至不知道這人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將信將疑地把手伸了過去和他握了一下。
“……好巧。”
賀洲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過了好長時間才鬆開了手,他抬頭看了看店,說:“既然這麼湊巧在同一家店裡見到了,就拚桌吃個飯怎麼樣?”
葉明煦皺了皺眉,正準備開口說我們不需要拚桌。
賀洲就已經抬腳走到了屋裡,對老板娘說。
“三個人,有空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