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這會兒早就放開了心胸,因此也就拿這事兒當戲文看,時不時還和董鄂福晉交流幾句八卦。
而董鄂福晉看著她還這麼有閒情逸致,也是真的信了她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同時自己心裡也沒了一開始的緊繃。
她膝下有二阿哥,家世也算中上,日後不管發生什麼,總不會少了她的體麵。
再往後,事情就往懸疑驚悚上發展了。
董鄂氏的丈夫病了不過幾日,便暴病而亡,死的及其乾脆利落,一點不給旁人添麻煩,而董鄂氏也在丈夫死後七天,被娘家人接了回去。
整個京城,在這段時間裡,一直陷入一種十分詭異的安靜之中,大臣們對於這一幕,視若無睹,後宮女子也消停了下來,安靜如雞。
一時間前朝後宮,都突然變得安寧了下來,大家夥都在看著,事情到底會怎麼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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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發展的很迅速。
六月底,太後下令選秀,禮部奏請冊立兩妃九嬪,順治帝準了。
選秀的事兒,是早就有這個想法的,但是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定下選秀的人數,隻是大家夥隱隱約約知道,為了拉攏幾位異姓王,養在太後跟前的孔四貞孔格格是必入宮的,而且入宮的位份還不會低。
結果臨了臨了了,卻又冒出個兩妃來,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這是皇上為了宮外那位鋪路呢。
一時間,宮中流言甚囂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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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敏也聽說這個消息了,不過根據她的記憶,最後其實反倒是這位孔格格沒能入宮,而是嫁給了另一個人,而且最後也是命運多舛。
毓敏倒沒自大到想著去改變彆人的命運,但是這位孔格格能拒絕入宮,這樣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十分有“前程”的事,她心裡還是很佩服她的。
很快毓敏就見到了這位著名的格格。
這天她們去給皇後請安,皇後這幾日也因為宮中的流言憔悴了許多,雖然她也竭力去壓製那些流言了,可是這種事情,又哪裡壓製得住,越壓製,反倒是在暗中傳播的越廣了。
因此這回毓敏見到皇後都嚇了一跳,她看起來仿佛老了好幾歲,整個人都顯得十分蒼白不安。
即便如此,也沒人敢在皇後麵前多嘴,大家還是當成無事發生似得,說說笑笑好一會兒,等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大家也就等著皇後打發她們離開。
誰知道這回皇後卻並沒有按照常理出牌,突然道:“今兒你們和我一起去給太後請安吧,許多日未見太後,太後對你們也是時常念叨著。”
這話一出,屋裡頓時靜了一瞬,但是很快大家又都回過神來,急忙起身給皇後行禮應下。
毓敏心裡略微有些緊張,皇後怎麼會突然提出這個建議,難道是孝莊那邊,有什麼話要和她們說嗎?
不管是什麼緣故,往太後宮中的這一程,她們算是去定了。
等到了地方,又稍微等了一會兒,這才被傳入殿中。
毓敏跟著進去的時候,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坐在太後下首的一個姑娘。
她並未穿旗裝,而是穿著一身漢家女兒的裝束,十分素淨,身材勻稱,皮膚白皙,見著她們進來了,立刻起身站到了一旁。
毓敏也趁機看清楚了她的模樣。
並不算十分美麗,隻是清秀罷了,眉眼間帶著英氣,有一種生機勃勃的美感,看著她們時眼中也沒有恭敬之意,反倒像是有些好奇。
隨著皇後的行禮聲,毓敏收回了視線,也跟著一起給太後行禮。
太後的語調還和往常一樣,不溫不火,有一種儘在掌握的安穩感。
“不必多禮,都坐吧。”
毓敏幾人這才跟著坐下,隻是因為這是在太後殿中,因此她坐的位置,比起在皇後那兒,又靠後了一點,也失去了觀察那位姑娘的視野。
不過她心裡卻多少有了點頭緒,那人多半就是這幾日以來,流言的主角之一,孔四貞孔格格。
果不其然,太後的第一句話就告訴了諸位妃嬪那人的身份:“今兒倒是巧了,四貞過來看我,正好遇上了你們,四貞,你也在我跟前養了許多年了,但是想來對她們你也是見得少,今兒見著,可能認識?”
孔四貞笑著給毓敏等人行了一禮,語氣平和:“四貞見識短淺,讓太後娘娘見笑了。”
太後聽了卻不以為忤,反倒是十分有興致的一個個將她們介紹給孔四貞,孔四貞也十分乖覺,一個接一個的認了人,又行了禮。
毓敏等人除了皇後,自然也不敢受全了孔四貞的禮數,俱都起身說了幾句客氣話。
等到介紹完人,太後這才說起了正事兒:“今兒你們來了,那正好有件事,我索性也和你們說了吧,前段時間,四貞這孩子與我說,她父親在世的時候,給她定了門親事,是和她父親部將的兒子,雖然定南王去了,但是此等婚約之事,卻也不可違背父母之意,因此我便應了。”
“不過定南王到底是為國捐軀,四貞又是他唯一的遺孤,我和皇帝都不想慢待於她,因此我決定,將四貞收為養女,封和碩格格,賜婚孫龍之子孫延齡。”
此言一出,殿中先是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這是什麼意思?
原本內定的東宮妃竟然沒了?
這幾乎是殿中除了毓敏和早知此事的皇後之外,所有人的想法。
但是很快的,皇後打破了這寂靜,她麵上掛著有些勉強的笑,恭喜道:“如此良緣,我先在此處提前恭賀孔格格了。”
孔四貞麵含淺笑,行禮謝過。
皇後開了這個頭,其他人自然不管心裡怎麼想,也跟著七嘴八舌的恭賀了一番。
太後看著這一幕,微微眯了眯眼,她側過臉看向身邊的養女,神色莫名。
而孔四貞卻像是沒有感受到太後的視線似得,隻是滿臉羞澀的垂著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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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恭賀完之後,太後又掃了一眼殿中的人,眼神在毓敏身上停留了片刻,很快又道:“福全和玄燁最近可還好?”
毓敏一激靈,立刻和董鄂福晉站起來回話,自然是都好的。
太後仿佛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她打量了董鄂福晉和毓敏一眼,許久才道:“最近皇帝忙於朝政,你們二人也該對皇帝多關心幾分才是。”
這話裡話外暗示的意思,不言自明,毓敏垂著眸,輕聲應了,董鄂氏自然也跟著應了,隻是她們二人心中如何想,卻不足為外人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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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請完安,幾人正要退下,但是此時太後突然又叫住了毓敏,給她賜了幾本書,太後嘴上倒也有幾分道理:“我最近聽說玄燁讀書讀得好,這幾本詩集是皇帝小時候喜歡的,你也拿去給玄燁學一學。”
毓敏拿著那本詩集,仿佛像是拿著一個燙手山芋,周圍妃嬪的眼神幾乎都要將她點著了,可是太後的賞賜,豈是她敢推辭的,因此毓敏隻能硬著頭皮受了。
可是與此同時,毓敏心裡也隱約明白了太後的意思,這是在鼓動她爭寵啊!
毓敏簡直無語,現在爭寵不是自尋死路嗎?
太後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毓敏跟在隊伍最後麵出了太後宮,一出來,幾位大福晉早已經冷著臉離開了,隻有董鄂氏還在門口等她,見她出來,麵上淺淺一笑。
毓敏心裡鬆了口氣,得虧董鄂氏是個聰明的,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和她生出齟齬。
兩人沒吭氣,隻是迅速的離開了太後的宮殿。
走了一會兒,眼看著遠離了太後住處,董鄂氏這才小聲道:“太後娘娘若是這樣的想法,隻怕是不太成的。”
毓敏點了點頭:“如今皇上正在興頭上,咱們若是真的傻乎乎的衝上去,隻會被皇上厭惡。”
更不必提她們還是奉太後之命如此行事,簡直就是buff疊滿了,不死都難。
董鄂氏歎了口氣:“如今在這宮中,想要安穩度日也如此艱難,我卻是有些羨慕孔格格了,能隨著自己的心意行事。”
毓敏搖了搖頭:“那位孫公子秉性如何咱們也不知道,孔格格行此險棋也是前途未卜,不過那位孫公子若是個聰明的,想來也不敢在皇上和太後眼皮子底下做什麼糊塗事。”
董鄂氏聽了這話勉強一笑:“妹妹如今還能如此清醒,我不及你。”
毓敏又搖了搖頭:“我這人自來悲觀,倒與清醒不清醒的無關。”
董鄂氏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兩人隻能沉默著走向自己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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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七月,前朝後宮因為選秀的人選開始了新一輪的爭執,那位董鄂氏在選秀第一天就被接近了宮中,與其他秀女同住。
不過毓敏聽人說,董鄂氏是獨自住著一間宮室,平日裡並不與人來往。
毓敏想她如此行事也是正常,畢竟這個年代的人,經曆了前麵的那些事兒,隻怕她也怕旁人說些閒言碎語。
與此同時,秀女之中,又有一個石氏冒了出來,十分得皇帝的看重,期間還送過幾回賞賜過去。
看起來順治是鐵了心了要納一個漢女入宮,太後也對兒子這個行為無能為力。
而據說這位石氏的父親是吏部侍郎,那也算是高官了,而且她本人也十分文雅賢淑,在秀女之中,人緣很好。
毓敏對這位石氏有些好奇,隻可惜選秀的事兒,她摻和不進去,就隻能等著消息。
一直到七月底,極限的扯皮終於有了結果,董鄂氏被冊封為賢妃,石氏被冊封為大福晉,而且還是幾個大福晉之首,直接排到了博翁闊前頭。
這樣的事兒,一下子就引起了一陣嘩然,董鄂氏也就罷了,怎麼石氏一個漢女也這麼得皇帝看重,一時間所有人對順治的政治理念產生了極大的疑惑。
前朝後宮,也是暗流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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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毓敏倒是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沒什麼感覺,她前世作為一個漢人,還覺得這事兒挺好的,她也不想滿族人一直壓在漢族人頭上,她甚至還想著要不要把小玄燁往這個方麵引導一下,畢竟曆史上的康熙,可是個徹徹底底的滿族至上主義。
這念頭在她心裡轉了幾圈,便覺得這事兒是個長久之計,需要平日裡潛移默化,現在倒是不必著急,便先將此時壓回了心底。
現在她最要緊的,還是要開始準備麵對宮廷的新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