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花宮的這對兄弟, 至少在這個世界,在風秋的眼裡, 感情一直挺不錯的。就好像當初憐星一人麵對敵人時,邀月拚著內傷也要出關一樣, 邀月要對付燕南天, 憐星不在附近反而比較奇怪。
所以如今聽邀月提起憐星就在附近,風秋再正常不過的點了頭。加上如今天色已暗,邀月入城反倒更方便些。至少黑夜裡城門是關著的,守門的侍衛不可能注意到他們的頭頂是不是飛過去了兩個人,其中的一個人又是不是像剛從血池裡撈出來。
邀月來的時候僅攜了一把碧血照丹青, 如今他離開,竟連碧血照丹青都不要了。
還是風秋給他順手收著,一路幫著拎了回去。
二十裡對邀月和風秋而言, 都算不上很遠的距離。在月亮尚未升至半空的時候, 他們便到了憐星等著的那家客棧。
客棧早已清空,大堂裡冷冷清清,除了坐著喝茶的憐星,竟是連個小二都看不見。還是風秋他們踏了進來, 潛於暗處的移花宮弟子方才出現, 恭敬立於兩側, 隻等邀月開口吩咐。
——是風秋十分熟悉的, 移花宮一貫的、死亡一般的寂靜。
風秋習慣性地便覺得不適。
還是憐星瞧見了他們, 略彎起了眼, 開口打破了凝固了一室的風。
他笑著道:“恭喜哥哥明玉功大成, 終於習得第九層。”
他話音落下,客棧內的移花宮弟子方才發現邀月的變化。若說先前的客棧是因訓規而保持著寂靜,那當憐星說完那句話,客棧內便是極致驚訝後的失語!
明玉功第九層!
自移花宮創立以來,能夠練成的宮主寥寥無幾,見過的人更是一手可數!世人皆知,明玉功練至六層,便可躋身江湖一流高手,練至八層便可獨步江湖。就如上任宮主一般,他便是因八層明玉功的修為,縱使行事張狂無忌,滿江湖也無一人膽敢在他活著的時候冒犯移花宮!
而如今邀月習得了第九層,第九層的明玉功若真被人習得,那這個“人”還能被稱作“人”嗎?
黑暗中的弟子齊齊下跪,恭祝邀月明玉功大成。可他們的背脊卻都被冷汗浸透,連聲音都透著顫音。
邀月的聽力很好 ,百丈之內的落葉飛花都瞞不過他的耳朵,更何況是人的恐懼。
他微微眯起了眼,手指微動,卻先聽風秋說:“不要恭賀了,比起恭賀,你們宮主更需要休息。你們現在給他備好沐浴更衣,比什麼恭賀都強。”
——像移花宮內一樣,某種繃到極致的弦,就這樣輕鬆的散了。
邀月垂下眼簾,他伸手按了按眉心,倒是真的有些累了。
邀月對憐星道:“我去梳洗,這些事情你來料理。”
憐星頷首,他道:“我清楚,你放心去休息。”
邀月側頭又看了跟著她一起來的風秋一眼,他本來似乎想說什麼,看了眼憐星後卻一言未發。
風秋瞧著邀月連句招呼不打就這麼進去了,不由驚在當場。
風秋看著邀月的背景,震驚道:“我、我也想休息一下呢?”
風秋委屈:我為救你也跑一天一夜呢!
憐星見狀忍不住就笑了。
他向風秋招了招手,溫柔道:“楓娘先坐下喝杯茶,我讓他們去替你準備。”
風秋嘀咕道:“你哥哥就不用準備,我就要準備的,彆找說辭了,你們兩兄弟壓根就沒準備我的份。”
憐星安靜聽完,卻笑道:“我準備了。”
風秋:“……?”
憐星替風秋倒了杯茶,他將茶遞給了風秋。
風秋鼻尖聞到了熟悉的香氣,她有些驚訝,端過茶碗抿了一口,驚訝道:“是我喜歡的,可是這茶不是隻有移花宮才有?”
憐星道:“我帶來的。”
“不隻是茶,還有你喜歡的酒、點心、甚至是你在移花宮內用過的發飾。”他彎了彎眼睛,“我都準備了。”
風秋立刻:“那我也去休息!”
“那可不行。”憐星彎起了眼,“說了還要準備一下。”
風秋:“可你不是剛才還說——”
憐星一本正經:“楓娘和哥哥不一樣,哥哥的可以隨便糊弄一下,楓娘的不行,所以需要點時間。”
風秋:……你看我像是信你的話的樣子嗎?我能比邀月更難伺候?
風秋的眼裡充滿了對憐星的質疑,但她還是坐了下來。
憐星似乎早就料到如此,他不著痕跡地輕笑了一聲,真命人端上來一盤風秋喜歡的點心。
憐星道:“我還把你喜歡的廚子也帶來了。你若是想吃點東西,也可以讓他現在做。”
風秋點心咬了一半,她咬不下去了。
風秋咽下嚼了一半的食物,嚴肅地看向憐星:“你跟蹤我啦,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來啊?”
憐星伸出右手替風秋添茶,他慢聲道:“因為哥哥對上燕南天,其實並沒有必勝的把握。”
“如果哥哥活著回來了,那他就一定會帶著你來。”
風秋:“?”
她滿頭霧水,不明白為什麼邀月活著就一定會帶她回來,她困惑地看向憐星,憐星卻隻是對著她溫和的笑。
風秋忍不住直接問:“為什麼他活著我就會一定跟著來,你猜到我會介入了?”
“不對——”風秋差點就被憐星的話帶走了思緒,“你知道邀月沒有必勝的把握,你都不攔一下的嗎!”
憐星臉上笑意更深,他很無辜地問風秋:“為什麼要攔?”
風秋:“你還問我為什麼要攔?”
風秋差那麼一點就要摸上自己的刀了。她本來以為移花宮裡好歹還有個理智人,沒想到憐星這個看起來通情達理的斯文人也學著邀月糊弄她了。
風秋差一點就拔刀了!
偏偏憐星垂下了雙眸,他低低道:“楓娘,有人說你死了。你說,若是有人在師父麵前說蘇樓主死了,師父會怎麼做?”
風秋:“……”以江宮主的性格當然是打到那人跪下道歉。
但是——!
風秋道:“這兩件事不一樣的啊!”
憐星:“我和哥哥又不知道。”
風秋啞然。
憐星淡淡道:“我們隻知道有人說你死了,那個人是燕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