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宴席, 風秋吃的是擔心受怕, 食不下咽。
她這下倒是後悔沒坐在江母旁邊了, 隔著好幾個人,她隻能眼睜睜地瞧著江母笑容溫和地同憐星聊起移花宮往事,轉頭又居然能得空問兩句無情神侯府的情況。
風秋越看越覺得有哪裡不對。可她又找不出個所以然,問燕南天吧,燕南天比她還要迷茫。
蘇夢枕似乎是看出名堂了,礙著江父江母的麵子,他又不好與風秋直說, 隻能輕輕向她搖頭——意思和花大差不多,你把這頓飯先熬一熬。
風秋:怎麼能這樣。
她隻能將可憐的視線投向了她的小夥伴,此時看戲正看的得趣的大李。
風秋彈指以氣勁空打了李無忌的酒杯一下, 引得對方注意後,她以眼神指了指自己的父母,無聲問:你有看出什麼不對勁嗎?
李無忌笑眯眯地點頭。
風秋頓時鬆了口氣, 她緊接著以眼神示意李無忌解決一下。
李無忌看了看江家父母, 非常可惜的搖了搖頭。
他無聲對風秋道:你通知我通知的太遲了。
風秋:……不是我遲了, 是花大通知的你!
大約是風秋坐如針氈的模樣太過可憐, 大李良心未泯,給了她句提示。
他提醒風秋:沒有女人。
風秋起初還想:哪裡沒有女人,自己不就是女人嗎?
但後又細一想, 明白了李無忌的意思。
她的背後激出了一身的冷汗, 江母請客的理由是想見見她的朋友, 而風秋的朋友雖然不多, 但也不至於都是男性了。就好比樓中她就有幾個關係不錯的女弟子,江母也不是不知道她們,可這頓飯,為什麼沒請她們呢?
若說江母是在考慮男女大防——風秋自己就已經坐在這裡了啊!
沒有女人。
風秋如今再回想起江母的態度,花大的態度,以及李無忌入席後的態度,頓時覺得所有的不對勁都可以解釋了。
——這根本就不是答謝宴,這是相親宴啊!
就是在很久很久之後的世界,男女相親,至少也是一次對一個的。
江母不愧是能容忍自己獨女闖蕩江湖的女性,掐準了風秋的性格,說見就一次性見全了她想象中所有可能的人選——得虧西門吹雪回家了,他要是沒回家,風秋毫不意外自己的母親也能三兩句騙她把人也請過來!
風秋隻覺得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每一顆細胞都在大喊著“尷尬”!
大李也就算了,這人自己人。就算被花大坑來了,笑兩句也就沒事了。
重點是“無情”。
無情是她親自請來的!
風秋單手捂住了臉,這一刻,她隻想□□,順便把自己埋進地裡去。
風秋:怎麼辦,我親手把我未來的上司請進了我媽辦的相親宴裡去,他會不會覺得我是想潛規則他上位。
風秋麵無表情,她覺得自己可以死了。
終於意識到這頓飯的真麵目,風秋再聽江母問向無情的一些話,便不那麼能坐住了。
無情並非與人熱絡之人,江母的問題,他秉著良好的修養,一一簡答了,隻是江母卻瞧著不甚滿意。
眼見她笑容更加慈愛,熟知江母性格的風秋見狀,連忙端起一杯酒,及時打斷了江母沒有問出口的話。
風秋正經道:“在追凶破案上,我實無經驗,日後怕是要麻煩師兄,還妄師兄不吝指教。”
無情微微頷首:“職責所在。”
一杯酒飲下,風秋自是覺得既解救了自己,也解救了無情。
隻可惜她還是太小看了自己的母親。
江母跟著江父走南闖北,做生意的人家,什麼牛鬼蛇神沒有見過。江母被風秋截了話頭,半點都不在意。當風秋酒杯一擱,她三兩句就又能把話題拉回“家中幾畝田地”“腿傷還有無治愈希望”這類略顯敏感的話題上來。
偏江母又極懂語言的藝術,她問出來的時候,你不僅不會覺得尷尬,還隻會覺著這是來自長輩的關心,雖不情願,卻又不太好拒絕。
這手段風秋太熟了,她每次回家就是這麼被套出所有話的。
風秋為了自己的未來,不得不再一次挺身而出拯救新上司。
她再一次舉起了酒杯,在眾人矚目的視線下,硬著頭皮道:“大師兄,我想起新皇登基是個喜事,我再敬你一杯。”
無情:“……”
無情遲疑了一瞬,回答風秋:“同喜。”
於是再飲下一杯,避過話頭。
兩次一堵,江母還有什麼看不出的。風秋越不想她去接觸神侯府,江母反而越對無情感興趣。她笑著又說了兩句,故意停了話頭給風秋機會。
而風秋果不其然又一次站了起來。
她這一次站起,無情都不用她等了,他直接端起了酒杯,語氣清淡:“還是敬我?”
風秋:“……”
風秋硬著頭皮:“你喝嗎?”
她木然道:“喝吧。”
無情:“……”
無情看了風秋一會兒,他端起酒杯,什麼也沒說喝了。
江父見狀,忍不住出聲道:“你彆喝那麼多。”
風秋的酒杯已經到唇邊了,李無忌似乎是終於看夠戲了,他舉起酒杯向江父與無情示意:“那我來替楓娘喝吧。”
他笑眯眯地看向風秋,說的意味深長:“你還是少喝點好。”
風秋:……不瞞你說,我現在隻想把自己灌醉。
李無忌的行為顯然極受江母喜歡,她將視線從無情的身上移去了李無忌的身上,不過顧忌著他是當朝新貴,說話間要更多一份小心翼翼,與其說實在打聽李無忌的情況,倒不如說是在聊家長。
是的,麵對李無忌,江母的話題反而正常了許多。就像一個普通的母親那樣,詢問著女兒好友的情況,諸如家中人口、又比如有無需要江家相助之處。
李無忌本就擅言,與江母說話,兩三句便由江母牽著他問,轉成了他牽著江母說話,不著痕跡間,就解決了風秋最害怕的問題。
李無忌麵上和江父江母交談甚歡,背後和風秋比了個手勢。
風秋:一頓飯你和我要三千兩,大李,要不是我去過李園,真的要以為你家破產了。
風秋想了想,還是比出了一個“二”,大李瞥見了,嘴角笑意更深,他向風秋點了頭。
風秋頓時就放寬心,李無忌幫忙了,那這頓相親宴必然是能無驚無險,平安渡過——個鬼。
這廂李無忌剛牽製住了江母,邀月得了空閒,便側頭冷冷看著她,問:“你要入神侯府?”
風秋:“……”
風秋也不知為什麼心虛,她道:“這事大家不是都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