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看到她疑惑的神情, 心裡最後一絲僥幸儘去。連家從還了銀子後就再沒有上過門,她知道可能是惡了她了, 卻還抱著最後一點希望, 興許是吳氏和傅清凝不喜連家進門給攔了……
但是傅清凝這樣,分明就沒有這回事。且她自己心裡也清楚,傅誠夫妻包括傅清凝都不是這樣的人。雖然不喜她, 卻也不會在這樣的小事上為難。老夫人長長舒一口氣,眼圈漸漸地紅了, “到底是生我氣了。”
這話傅清凝沒法接,連家幾乎可以算是被逼得傾家蕩產才換得平安,換成任何人被這樣對待,興許都不會再登門了。隻勸道,“祖母要保重身子才好。”
老夫人擺擺手, 又問,“你妹妹呢?聽說你經常出門,你有在外麵看到過她嗎?或者你有沒有上門去看過她?”
傅清凝啞然, 半晌還是覺得實話實說,“昨天吳夫人宴客, 清珠去了的, 還捐了兩千兩銀。她還跟我們說她和劉家的婚期定在下個月。”
老夫人有些怔怔, 喃喃問,“真的?”
傅清凝點頭,“是的。當時娘問她有沒有跟你說,她說宴後會來告知您。”
老夫人閉了閉眼, “清凝,這些日子,你娘很煩我吧?”
傅清凝無語,原來您老還知道啊。
半晌,老夫人睜開眼睛,道,“你爹呢,等他回來,讓他來見我。我有很重要的話想要問他。”
傅清凝點點頭,退出門去。這些話是她故意說出來的,哪怕知道說出來會打擊到她,她還是說出來了。但是看到老夫人頹然靠在榻上,她卻並沒有覺得快意。
傅清凝回了院子不久,那邊吳氏就讓人來叫她了。
應該是趙夫人離開後讓她去說親事,琴弦跟著她去正院,低聲道,“聽說趙夫人離開的時候,夫人親自送了她出門,看模樣都挺高興的。”
也就是說,兩人相談甚歡,婚期大概已經定下了。
傅清凝點點頭,想起什麼,問道,“最近你怎麼不跟著我出門?”
琴弦垂著頭,聲音細細,“奴婢怕給姑娘蒙羞。”
“胡說。”傅清凝斥責道,“你是為救我受傷,要是有疤就蒙羞,那我豈不是也要留在院子裡,不用出門了?”
琴弦急了,“我怎麼能和姑娘比?”
傅清凝暗暗歎口氣,“我對你隻有感激,不會嫌棄你的。”
琴弦眼眶紅了,“姑娘越是寬厚,奴婢就覺得自己越是卑鄙。都已經這樣了還不願意離開姑娘身邊。”
傅清凝用帕子幫她擦眼淚,勸道,“有我在,沒人要你離開,放心啊。”
跟哄個孩子似的。琴弦被這語氣逗笑,“姑娘,我不是小孩子了。”
傅清凝見她笑了,正色道,“你沒必要覺得自己殘缺,我很幸運有你陪著。希望你陪著我一輩子才好呢。”
琴弦忙道,“隻要姑娘不嫌棄,奴婢就一輩子陪著姑娘。”
傅清凝搖頭失笑,“你以後要嫁人的。怎麼能一輩子陪著我呢。”
琴弦垂下頭,“奴婢早就不想嫁人了。”
傅清凝也沒繼續勸說,順其自然就是。反正琴弦救了她,她永遠都記得,好好待她就是。
正院裡,吳氏正在喝湯,看到她進門,招手道,“過來喝湯,你最喜歡的雞湯,我特意讓廚房多備了的。”
傅清凝聞言,腳步頓住,有股想要轉身就跑的衝動,看到吳氏臉上的希冀,她到底按捺住沒轉身,笑著進門,笑著接過吳氏手中的碗,笑著喝湯。
這雞湯清淡,香是很香的,但是給誰一天四五頓的喝都受不了這味兒。一開始吳氏害喜,傅清凝和傅誠為了讓她吃下東西,就都陪著她一起喝。那時候吳氏不要他們陪,傅清凝和傅誠都說是自己喜歡喝。現在好了,報應來了。
傅清凝深呼吸一口氣,一碗湯囫圇下肚,隻覺得打嗝都是雞湯味兒,忙喝了一口茶壓了壓,恰在這時,傅誠掀開簾子進門,眼神一掃,看到母女兩人坐在桌旁,兩人神情都苦大仇深。一人抱一個湯碗,桌上還有湯盅,邊上還有個沒用過的碗。立時轉身,“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事得去前院一趟。”
吳氏見狀,笑著招呼,“喝了湯再去!”
傅誠擺擺手,腳下飛快,“不喝了,回來再喝。”
吳氏笑容不變,“嬤嬤,給老爺送去前院,這可是老爺最喜歡喝的湯,我特意給他留的。”
聲音不高不低,剛好傅誠能夠聽到。
傅誠腳下一頓,轉身大踏步進門,端起碗豪氣的一飲而儘,“怎好勞煩嬤嬤?夫人以後不用幫我留,你身子重,養好身子要緊。”
吳氏冷哼一聲,“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倆在想什麼。”
傅誠啞然,和傅清凝對視一眼,笑問,“我們什麼都沒想,夫人有孕還念著我們,我和清凝都很感動。”
吳氏接過他手中的碗放在桌上,揮手讓丫鬟來收拾,邊道,“喝不下去彆喝,還裝得跟真的一樣。”
聽到這話,傅清凝和傅誠眼神一觸即分,立時道,“娘,您總算是看出來了,都是爹逼我的。不關我事。”
說完就跑出門了,身後還傳來吳氏的聲音,“大姑娘了,婚期都定了,還冒冒失失的,要是成親了可怎麼得了。”
傅清凝沒理,本來是來說親事的,現在也顧不得了。直接出院子,隱隱還有傅誠勸慰吳氏的聲音傳出。
傅清凝心情頗佳,嘴角微微勾起,想起什麼,吩咐琴弦,“我方才忘記了,你去跟我爹說,祖母有事情找他。”
她回了院子不久,吳氏身邊的嬤嬤又來了,“姑娘,夫人讓你去老夫人院中去一趟,夫人和老爺都在。”
傅清凝看到她,本以為是吳氏沒嘮叨她要喚她去補上方才沒說的事,。誰想到是因為這個,立時起身出門,隨口問道,“知道是因為什麼事嗎?”
嬤嬤跟在她身旁,眉眼低垂,“奴婢聽了幾句,似乎是老夫人想要幫二姑娘退了親事。”
傅清凝無語,“那爹有讓人去找二妹妹嗎?”
嬤嬤點頭,“已經去了。”
退親一事,最開始傅清凝有在傅清珠麵前提過,不過她沒接茬,很明顯是不想退了。
若說這個世上還有誰是真心為傅清珠著想的話,可能隻有老夫人了。
傅清凝到的時候,屋子裡氣氛凝重,老夫人正對著吳氏苦口婆心,“雨慧,既然城兒都查過了,清珠確實是你們侄女,如今她在這世上的親人就隻有你們了。她年紀輕,處事難免幼稚,許多事情都想不到。但你們身為長輩,應該多擔待些。”
傅誠眉心微蹙,吳氏麵色如常,看起來倒還好。看到傅清凝進門,老夫人又看向她,“清凝,你是姐姐,清珠雖然回來了,卻根本不會影響你在傅家的地位,你娘肚子裡是個男胎,你這輩子興許就隻有這一個妹妹了,姐妹之間,應該互相扶持照顧,她若是有不懂的或者是做得不對的,你看到了就應該提點……”
傅清凝啞然,“但是她不會聽我的啊。”
老夫人聞言,沉默下來,半晌才道,“說一次她不聽,你多說幾次,她自然就會聽了。你是長姐,本就就有教導弟弟妹妹的責任。”
這話這麼說也沒錯,很有道理。換成彆家,長房嫡子嫡女就是底下各弟弟妹妹的表率,也有教導的責任。
傅清凝餘光看到傅誠不停朝她使眼色,將到嘴邊反駁的話咽了回去。
實在是老夫人的麵色看起來不太對,隱隱泛著青色,似乎病得越發重了。
傅誠起身,踱步走到屋子中間,提議道,“母親,不如一會兒清珠到了由我跟她說,她若是不聽我的,想來更不會聽清凝的了。”
老夫人歎了口氣,點頭道,“就依你。”
半個時辰後,傅清珠到了,一身素衣,肌膚養回來了些,有些纖腰楚楚的感覺,氣質也溫和許多。進門看到傅家所有人都在,給老夫人請了安後,疑惑問道,“祖母,大伯,找我來可是有事?”
吳氏沒接話,端起杯子喝茶。傅誠看了看老夫人麵色,也沒按一開始說好的先開口。
果然還是老夫人最先受不了,“沒事就不能找你嗎?你都多久沒來給我請安了。”
傅清珠察覺到了屋子裡古怪的氣氛,有些茫然,“祖母,最近我挺忙的,下個月婚期,我得自己備嫁妝。”
聽到這個,老夫人怒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下個月成親,誰知道?我和你大伯都不知道,怎麼能算請期?還有,若是我沒記錯,劉大人去了京城,劉夫人被判流放現在還在路上,這個時候你們要成親?有沒有想過他們什麼想法?”
傅清珠有些迷茫,“二公子說,我不用管這些。再說,還有他大哥大嫂在呢。”
傅清凝低著頭,聽著老夫人的話心裡一動,確實啊。她和吳氏一聽到傅清珠成親,最先想到的就是劉家怠慢,哪裡有成親這麼快的?
如今聽老夫人這麼一分析,才發現此事透著古怪,成親總是要長輩牽頭理事的,最起碼拜高堂時要有人在吧?
正想到這個,就聽到老夫人問,“你們成親,高堂拜誰?他大哥大嫂嗎?也不怕折壽!”
傅清珠白了臉,“二公子說,不用我擔憂這些,他會安排好的。”
老夫人眼神裡滿是失望,“還沒成親呢,你滿口都是他,話裡話外全是對他的信任。”她頓了頓,斂了麵上的失望神情,正色道,“清珠,你聽祖母的,退了這門親事可好?從這婚期就可以看出,他對你,沒有你以為的那麼重視。”
“不是這樣的。”傅清珠抬起頭看著她,“祖母,他對我挺好的。成親是我提出來的,他想要去京城找他爹,是我怕婚事有變,提出和他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