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後, 孟夫人低聲道,“板著個臉, 還以為是以前四皇子麵前的紅人呢,跟誰樂意上門似的?”
丁夫人拉她袖子, “ 你少說兩句吧。當心隔牆有耳,禍從口出。”說話間還緊張的看了看周圍。
“不會有事。”孟夫人理理袖子, “這裡就我們幾人, 你也太緊張了。”
丁夫人無言, 並沒有再勸說, 說到底大家都是同僚。如果以後出了刑部, 大概也不會如現在一般親近了,再者,如今他們隱隱已經開始敵對。
當然了,對待傅清凝兩人都挺友好的, 甚至還隱隱有拉攏的意思。這個主要就要從他們敵對的根源說起。
四皇子被禁足, 哪怕過年也沒解禁, 若是沒什麼意外, 暫時是出不來了。甚至還牽連刑大人,過年封筆那日, 皇上在朝堂上當眾斥責刑大人, 言他禦前失儀,罰俸半年。
禦前失儀這個事吧,說起來刑大人也冤枉,因為臘月天氣冷, 眾位大人天不亮就要啟程,衣衫自然就穿得厚,朝服還好,本就厚實,還能往裡添衣衫,隻是看起來臃腫了些,但是腳上就不成了,每日上朝前眾人進入殿前時,並沒有花廳給眾人休整,一般都是站在殿前等著,風一吹,個個吹得麵青唇白。所以,好些年紀大的大人就穿了棉鞋。
刑大人被斥責,就是因為這雙棉鞋。
但朝堂上不止他一個人穿,六部尚書大半都是這種鞋,再有,比他官位高的閣老太傅就有三位,他們的腳上也都是這個,底下也好多人和他一樣,百官中,至少三分之一的人穿了這鞋,且又不是今日才穿,皇上若真覺得不雅觀不夠正式,一般人宮人隱晦的提醒幾句,百官自然就會換掉,但偏偏皇上在朝堂上就叫了他,你說他冤不冤?
要說他沒有被四皇子連累,誰也不信。
當眾斥責,還是因為禦前失儀,反正給人感覺吧,他這刑部尚書似乎就要做到頭了。
皇上隨口一句斥責,底下的人猜測紛紛,彆人再猜是不是四皇子哪裡又惹了皇上不快,而幾位刑部侍郎……就看到了希望!
這要是尚書大人被貶或者被挪位置,那底下的人可不就有希望了?
當然了,以前跟著四皇子的楊大人自然是不可能的,再有就是趙延煜,他入刑部時間太短,且他本身才三十不到,根本就沒有這麼年輕的尚書。
於是,剩下的就隻有丁大人和孟大人了。丁夫人和孟夫人以前好的跟一個人似的,去哪兒都能看到兩人一起,但是現在……
孟夫人又道,“趙夫人,明日到我家早些來。這麼近,你們就沒必要約著一起過來了,我們這麼熟,你們可彆見外。”
丁夫人沉默,半晌道,“趙夫人,你公公最近好些了麼?”
孟夫人麵色微變,丁夫人家那老大夫近來幫趙瑾看病,許多人都是知道的。
對於丁夫人,傅清凝還是很感激的,笑著答道,“好些了,說話比以前清楚許多。”
孟夫人忙道,“我那裡有隻老參,改日我讓人送過去給趙大人父親補補身子。”
傅清凝忙拒絕,“多謝孟夫人好意,大夫說不能太補了。”
眼看著馬車到了門口,傅清凝忙不迭跳下馬車,這兩人還是以前那樣平淡的相處著好,如今這樣,丁夫人還好,她似乎臉皮薄些,雖然想和她親近,但似乎不好意思,孟夫人就……有些太熱情了。
翌日傅清凝去孟夫人家中時,客人已經差不多都到了,看到眾人圍著孟夫人說笑,和去年的情形完全不同,看來許多人都消息靈通且反應極快。
丁夫人身邊也圍了不少人,都是各主事夫人,看到傅清凝進來,都笑著跟她打招呼,不過她們對待她,並沒有對丁夫人和孟夫人那樣熱情。很明顯,大半的人衝著和未來尚書夫人打好關係來的。要知道,如今的刑夫人,可不是什麼人都能見的,要是現在不搞好關係,等以後,隻怕再見不了人了。
筵席快開始時,楊夫人姍姍來遲,臉上笑容勉強,眾人打過招呼後就自顧自開始吃喝,似乎桌上的飯菜變得格外美味一般。
好容易把各家走完,傅清凝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跟著於氏去了翰林院官署。
以前她還不覺得,反正現在的刑部人心浮躁,因為趙瑾病重的消息好多人都知道,近兩日好些人上門探望,人家好心好意,傅清凝也不好把人拒之門外,誰知道進來的夫人照例詢問過趙瑾的病情之後,都是幫著丁夫人和孟夫人說好話的,也有試探趙延煜支持誰的意思來探她口風的。無論傅清凝怎麼引話題,最後都能引到那倆人身上去。
傅清凝沒問過趙延煜支持誰,說到底,這就是皇上一句話的事,和他們關係不大。
再說了,如今刑部尚書還穩穩當當的,等到換人,且有得等。
翰林院這邊安靜,趙延善的院子傅清凝隻在他搬進來時來過一回,後來都是於氏過來查看,倒不是她不關心小叔子,一來是有於氏在,她一個嫂嫂得避嫌,二來嘛,如今於氏空閒得很,唯一的事情大概就是關心幾個兒子了。
兩人到的時候,還未過午,以前於氏下馬車直接進門,今日她下了馬車之後,往左邊院子看了一眼。
翰林院官署的院子和刑部的大不相同,因為院子小,各家之間相隔不遠,站在自家門口都能看清隔壁的大門口這樣的距離。
那邊古家大門口處一個人都沒有,於氏瞄一眼後收回視線,拉著傅清凝進門。
“這怎麼看?”於氏皺眉,“我們家認識的人中也沒有和古家人熟悉的啊,總不能直接上門吧。”
傅清凝揚眉,“為何不能?我們作為延善的親眷,上門拜訪感謝他們家對延善的照顧,也是說得過去的。”
於氏一拍手,“你說得對,看我,想得太多,彎彎繞慣了,居然不會直接了。”笑著道,“吩咐人備上一份禮物,午後我們倆就上門。”
說著,抬步進了院子,趙延善的院子裡伺候的人都是於氏安排的,出了那位白蓮的事情後,她不止一次對著兩人耳提麵命,不許帶陌生人回家,尤其是女子。
所以,趙延善院子裡並沒有出現不該出現的人。於氏還去趙延善屋中看了,這個傅清凝就不太方便進去,她隻站在院子裡看盆栽,這也是於氏尋摸來的,三兄弟一人一盆,據說是旺自身運氣的,有沒有用傅清凝不知道,修剪的倒是挺彆致的。
“清凝,你進來看。”於氏突然喚道。
傅清凝轉身,走到門口頓住,看著床前的於氏,問道,“娘,怎麼了?”
於氏轉身,手中抓著一隻粉色荷包,“延善怎會有這個?“又補充道,“我從小就不讓他們用粉色的東西。”
她遞給傅清凝,“這針腳也不是我找的那繡娘,這個配色要好些,但手藝不如繡娘。”
傅清凝那著看了看,抬眼看向左邊院子,和於氏眼神一對。
於氏歎息,“多半是了。兒大不有娘,彆看延展性子倔,其實很聽話,一般不和我唱反調。延善寡言看起來聽話,但他性子有些犟,認定的事情不願回頭。”
“你看,延展喜歡那位朱姑娘,我不答應,硬是幫他定了瑛兒,他們如今不也好好的?但同樣的事情落在延善身上就不成,彆看過年那晚他沒有堅持,若是我真的硬給他定親,他就能給我把日子過得“相敬如冰”,我和你公公相敬如賓大半輩子,最是知道其中滋味。當然了,不好過的隻是我……”
廚娘過來稟告,“夫人,飯菜備好了。”看得出來她有些緊張。
於氏搖搖頭,“先吃飯,之後我們去看看那姑娘。”
很快,婆媳兩人帶著禮物就站在了古家門口,敲門後開門倒是快,看到是她們,門房笑容滿麵,“原來是兩位趙夫人,快請。”
於氏和傅清凝進門,古家院子裡花草繁多,哪怕冬日裡,景致也不錯。
她們還未到門口,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婦人就笑著迎了出來,“我說一大早怎麼有喜鵲在叫喚,原來今日有貴客到。”
傅清凝啞然,實在不想說現在還是正月,根本沒有喜鵲。不過,古家人很歡迎她們倒是真的。
伸手不打笑臉人,於氏也很客氣,接過丫鬟手中的禮物遞過,“說來你們和我那不成器的小兒子做鄰居也幾個月了,我應該早些上門拜訪的。他是個寡言的,若是哪裡怠慢了,你們可彆生氣。”
老夫人親自接過,遞給丫鬟,又笑著迎她們進門,“不會不會,趙小公子年輕有為,這才多大已經是進士了,趙夫人會教孩子,這知道他們三兄弟的人,哪個不羨慕你?往後啊,你福氣大著呢。”
兩人來回幾番,對對方都挺友好。坐下後,古老夫人問,“你們可用了午膳?若是沒有,我讓下人準備,都說遠親不如近鄰,你們千萬彆客氣。”
於氏擺擺手,“用過了的,不必麻煩。”
古老夫人笑著招呼,“那……喝茶。”
說實話,雖然兩人極力說話,但到底不熟悉,除了恭維之外,似乎找不著彆的話說,還是有些尷尬的。
恰在此時,丫鬟端著托盤進來,輕手輕腳將點心放到桌上,輕聲稟告道,“這是二姑娘親手做的,剛剛才出鍋。”
傅清凝揚眉,所謂二姑娘,也就是趙延善口中的那位了。
古老夫人笑著招呼,“我那二孫女,女紅規矩都普通,就這點心,做得真心不錯,趙夫人嘗嘗?”又含笑招呼傅清凝一起。
點心確實不錯,趕得上外頭酒樓中的手藝了。於氏嘗過後,眼睛一亮,道,“實不相瞞,這點心我也偶爾做,就是做不出這感覺來,我能跟二姑娘請教一番麼?”
古老夫人樂嗬嗬的,“自然。”隨即吩咐丫鬟去叫人。
傅清凝麵上含笑,心裡明白於氏這是找著借口見人呢,要知道她原先在梁洲忙著看賬做生意,後來到了京城也忙著開店,反正傅清凝進門幾年,一次也沒吃過於氏做的點心,她就沒那閒心。
很快,外頭進來一個粉色衣衫的姑娘,麵容白皙,眉眼精致,身形苗條,娉娉婷婷進來對著於氏福身,動作落落大方,“見過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