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河的動作很快,一天之內鎮上的人幾乎都知道官府要募兵抓壯丁了。
尤其是守寨門的幾個青壯,聽了李叔河的話,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討論這件事。
“咱們今年的賦稅都交了,要是再有官吏來,肯定是要抓人的。”
“可不是嘛,我二姨家的表舅離鄰縣近,他說鄰縣早抓過人了,我還納悶咱們平寧縣怎麼沒動靜呢?”
“要是晚上真有官兵來抓人怎麼辦?咱們還給他們開門嗎?”
“你傻啊?開門不等於放虎進來嗎?我看有人來了咱們就大喊一聲趕緊跑。”
“是啊是啊,我聽說他們見個人就抓,我可不想被他們抓去打仗,我們家隻有我一根獨苗,我要被抓走了,我娘可咋辦?”
“那就這麼說定了,記住,無論是誰守門都要警醒著點。”
柱子今夜不用守寨門,他家裡隻有他和他老娘。
柱子娘坐在院子裡,對著月光,踩軟麥秸杆編東西,柱子用劈刀切紅薯。
切成片的紅薯曬乾後能保存很長一段時間,下鍋煮煮,就是一頓飯。
柱子也想讓老娘吃點好的,可糧食緊巴緊巴都要交賦稅,沒辦法,隻能吃紅薯。
他想到了白天鎮上議論紛紛的事,心裡琢磨著,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他被抓走了,他老娘可咋辦?
正值夏夜,家家戶戶在院子裡納涼。
“快跑啊,有官兵抓人了!”
一聲大喊傳來,寧靜的夜晚頓時如水煮一般。
柱子一激靈跳起來,“娘,官兵真的來抓人了!”
柱子老娘有點耳背,剛才的喊聲聽的不是太清楚,又聽柱子這樣一說,頓時慌了,手直哆嗦,“快,柱子,你快跑!”
柱子急得跳腳,“我跑了你咋辦?”
柱子他老娘推他,“你快從寨子後門跑,我一個瘸腿老婆子,抓了有什麼用?你要不跑,被他們抓了,你娘我才是真的死路一條。”
柱子道:“娘,那我跑了,你自己小心點,等天亮沒人了我就回來找你。”
李家此時也亂成了一鍋粥。
劉氏急的好似熱鍋上的螞蟻,“老頭子,這可怎麼辦?”
李大成沉思片刻,“伯山你們三兄弟從寨子北門往外跑,彆回頭,什麼時候安全了什麼時候回來,我留在家裡看家。”
李仲海反駁道:“不行,爹,還是我留下來,娘和大嫂他們都在家,隻留你一個人太危險了。”
李叔河說:“爹,我是最小的,還沒有孩子,沒什麼拖累,讓我留在家吧。”
魚娘隔著大半個院子,看到顧氏嗚咽一聲,捂住肚子不說話。
李伯山說:“行了,你們兩個都彆說了,我是家裡麵的老大,怎麼著都應該是我留下來。”
院子裡所有人都望向李大成,在等他做最後的決斷。
李大成一拍桌子,嚴肅道:“都彆說話,這個時候還添什麼亂。聽我的,你們三個都走,一起走!我在家自有辦法。誰不走,彆怪我以後不認你們是我兒子!”
李大成在家向來是溫和的,很少發脾氣,但是一旦他發脾氣,比劉氏還要可怕。
“爹!”
李伯山三人走後,李大成站在院子裡,好似身體都佝僂了幾分。
“你們都彆傻站著了,有什麼貴重的東西都趕緊藏起來,埋在地裡,塞在牆縫裡都行,待會兒彆讓人搜到了。藏好東西,都來正房裡。
“娘,咱們也去收拾東西吧,三牛還在睡呢。”
魚娘握住陳氏的手,隻覺得比當初大牛的還要涼。
陳氏緊握回去,“好,咱們去收拾。”
收拾好後,剩下的老弱病殘的李家人聚在正房,難得的點上了蠟燭。
劉氏去廚房拎了把蹭光瓦亮的大菜刀,這是她當年的陪嫁。
而王氏和顧氏、二丫二牛和三牛包括魚娘,也都換了一身新衣。在農家,這是難得值錢的東西了。
“待會官吏來了,問你們人去哪了,就說往外麵逃了,其餘的都不知道,再問就哭,彆讓他們遷怒你們身上。明白了嗎?”
“爺爺,那你呢?他們會把你抓走嗎?”魚娘知道古代的官吏在抓人方麵,可沒有尊老愛幼之心。
“爺爺自有辦法,魚娘彆擔心。”李大成撫摸著小孫女的頭發,慈愛地說道。
外麵傳來雞鳴犬吠之聲,火把把半邊天都照亮了。
“官爺行行好,這些糧食是我們家僅剩的口糧了,你們都拉走了讓我們怎麼活啊?”
“滾開!誰讓你們家人都跑光了,再妨礙我們辦事,殺了你信不信。”
“爹!爹!你回來啊,你們彆把我爹拉走!”
“天殺的,我的雞啊!你們都該遭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