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1 / 2)

天未亮,兩輛驢車緩慢地離開了下河鎮,大人走在旁邊,小孩子坐在車上。

魚娘坐在驢車上,身邊是二丫和三牛。

她回頭,下河鎮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直到拐個彎徹底不見了。

驢車顛簸,鄉村土路不好走。二丫年齡小,容易犯困,靠在魚娘身邊打瞌睡。

突然,驢車停了。

魚娘回頭看,隻見下河鎮守寨門的柱子推著他娘在後麵追趕。

柱子走到跟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李叔,我想和你們一起走。”

魚娘有些驚訝。

下河鎮的人已經知道不久後還會有兩批官兵來征糧抓人,但是現在這個階段,下河鎮的人家都有田地,雖然這一季的糧食沒了,但他們相信,熬熬也能過去,並不是非要逃難不可。

再者,人離鄉賤,故而像李家一樣願意外出逃難的不多。

即使少部分人願意離家逃難,也沒有和李家一起走,沒想到柱子居然願意和他們一起走。

略一思索,魚娘明白了,柱子家的田地不多,而這一季的糧食已經被搶光了,他還有個娘需要照顧,如果再來一批人搜刮,無論如何都會活不下去,離開下河鎮對柱子來說是無奈之中最好的選擇。

隻是沒想到柱子會選擇和他們家一起走。舅公家和他們家一起走是因為奶奶的緣故,柱子又是為什麼呢?

柱子停了獨輪車,“我家裡雖然沒糧食了,但還有幾畝地,我就把地都賣了換了紅薯乾,李叔,我就跟著你們,不吃你們的糧食。”

李大成拍拍柱子的肩膀,“你這話說的就生分了,讓你娘去車上做,紅薯乾和我們的糧食放到一起,到時候大家一起分著吃。”

柱子娘上了驢車坐在顧氏身邊,顧氏往魚娘身邊擠了擠。顧氏懷孕有四個月了,肚子已經顯懷,不適合長時間走路。

而柱子則湊到了李叔河身邊,衝李叔河擠眉弄眼,李叔河拍了拍他的肩膀。

魚娘明白了,原來是因為她小叔啊。

顧氏自出下河鎮,臉上神色一直鬱鬱寡歡,窩在驢車上也不說話。

魚娘知道,這是因為她不願意離開自己的爹娘。

顧氏的爹是個老童生,為人比劉老秀才還要固執幾分,當聽到李家決定離開下河鎮時,氣的他指著鼻子罵李家人數典忘祖,當初就不該將女兒嫁給李叔河雲雲。

從自己親爹娘那裡回家後,顧氏就一直沉默寡言。魚娘還聽到她和李叔河在屋子裡吵架,顧氏哭著說自己就不該嫁到李家,要不然也不至於背井離鄉,而李叔河則摔門而出。

李家人對這小兩口的情況看在眼裡,誰都沒有多說什麼。

王氏的娘家在鄰鎮,早一步就往外跑了,王氏和家人裡關係不好,所以王家人逃難也沒告訴她,等回到王家,看到大門緊閉,王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而陳氏的爹娘早逝,家裡沒什麼親戚。

所以這兩人除了李家人,相當於無牽無掛,即使對下河鎮有不舍之情,但是離開之時也沒有怨言。

柱子是他娘的老來子,上麵幾個兄弟姐妹都沒養住,所以柱子雖然還沒有李叔河大,但是她娘的頭發已經花白了。

柱子娘上車後,看著魚娘就笑,“看看大丫長的多好看,多招人喜歡,也不知道我家柱子什麼時候能有個這麼可人疼的娃。”

三牛嘴快,“我大姐已經改名了,現在叫魚娘,還是我爺爺親自取得命。”

柱子娘臉上露出驚訝,“哎呦喂,可不得了,李大夫可是咱們鎮上數一數二的能人,我的老寒腿就是他給治好的,李大夫起的名字肯定不得了。”

魚娘以為柱子娘是在開她的玩笑,可看柱子娘的表情不似作假,好吧,這就是一個心直口快的老太太。

驢車上了河堤,沿著長長的河堤一直往前走。

李仲海常年在外收購藥材,辯路識路他最在行,所以他一直走在前頭領路。

魚娘估計大概走了兩個時辰,太陽掛的老高,溫度升上來了,李仲海終於叫停了。

劉氏開始給眾人分發大餅,沒錯,即使在逃荒路上,劉氏也要掌握糧食大權。

大餅做好後又被烘乾,這樣存放大半年都沒有問題,現在剛上路,糧食充足,每個壯年漢一個大餅,女人有半個餅,到了魚娘這些小孩子手裡就隻有四分之一個餅了。

一天之內兩頓飯,雖然不能吃的很飽,但這樣的夥食在逃荒路上已經很不錯了。

李家人的計劃是沿著官道走,過遂牧郡,渡過蘭江到達安陵,路上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大概三個月就能走到安陵,到時正好是南方的十一月初,不需要在北方過冬。

一行人席地而坐,八月清晨的天雖然熱卻不算難熬,眾人身上都隻出了一層薄汗。

李仲海說:“咱們吃完飯還是趕緊走,這路上災民越來越多了,天黑前要趕到下一個村鎮,說不定還能找到人家歇息一個晚上。

如果來不及的話隻能睡在樹林裡了,前方三十裡地有個樹林,以前我外出行商在裡麵歇過腳,還算隱蔽。”

劉大舅點點頭,“都聽仲海的,咱們一行人他出遠門的經驗最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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