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娘一進房間,三牛正坐在床上哭,看到兩人進來,哭著控訴道:“你們都去哪了?娘,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陳氏忙把三牛抱起來,給他擦擦額頭睡出的汗,細聲哄他:“沒有,三牛這麼乖,娘怎麼會不要你呢?我給你端飯去了,今晚有肉吃,三牛喜不喜歡?”
三牛摟住陳氏的脖子,淚眼朦朧,點了點頭,“娘,我可乖了,你不能不要我,我以後吃的少一點,隻要一點點。”
陳氏心疼地抵住三牛的額頭,“不會的,娘不會丟下三牛的。”
三牛還小,對很多事情都懵懂不解,但一路上他見過太多被父母丟棄的孩子,心裡始終有股恐慌,生怕哪天醒了就被丟棄了。
陳氏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喂三牛喝粥,喝到一半,李仲海推門進來了。
他把掛在腰間的布袋子解下來,從裡麵倒出一把糖,“我剛才去集市上買的,給魚娘他們倆甜甜嘴。”
魚娘坐在凳子上,撐著頭,拿起一塊糖放到了三牛的粥裡麵,“這樣好喝。”
李仲海揉揉魚娘的腦袋,“彆逗三牛,哭了你哄知道不?”
魚娘麻溜地從凳子上下來,“爹,二牛他們有嗎?”
“有,我和你大伯還有你劉家的表舅一起去買的,他們都有。”
魚娘在心裡嘖嘖稱奇,這群大老爺們今天是轉性了嗎?居然知道買糖哄孩子了。
李大成脫掉鞋,把腳泡在熱水裡,和劉氏說話,“也不知道伯山他們幾個怎麼轉性了,想起來給孩子賣糖吃。”
劉氏讓店小二送來了一根蠟燭,把燈芯撥直,蠟燭燒的旺旺的。這些都算在房費裡麵了,不用白不用。
她拿起鞋子對著燭光開始納鞋底,隨口說道:“我怎麼知道,興許是怕大牛他們昨晚上嚇壞了。”
李大成點點頭,認同了劉氏的說法,又對她說道:“你彆大晚上納鞋底,對眼睛不好。”
劉氏手上功夫不停,“就這幾針了,馬上就好,趕緊做完你才能穿。”
李大成洗好腳後擦乾,盤腿坐在床上,從隨身攜帶的行李包裹裡掏出一個小包裹。
他喊劉氏,“老婆子,你過來,給你看個東西。”
劉氏習慣性想把蠟燭的光撥小一點,李大成阻止了她,“彆動蠟燭,你過來。”
劉氏拿著鞋底子走到床邊,看到床上鋪著十來塊金條,她一手抖,針紮進了肉裡。
“這麼多錢哪來的?”
李大成說:“上次在驛站不是發現了一箱金銀珠寶嗎?我今天和大哥二哥把銀手鐲銀戒指這些占地方的東西都賣了,又把咱們手中的一部分銀子換成了金子,路上好帶。”
劉氏心裡失望了一瞬,她還以為自家又有一筆銀子進賬呢。
“這金子你放哪?”
李大成說:“金子好帶,還是壓扁做成雜麵餅,雜麵餅不起眼,不會有人搶。我手裡還剩下幾十兩銀子,再加上你手裡的五十兩,夠咱們路上花的了。
金子都攢起來,等到了南方安頓下來了,大牛還要繼續讀書,二牛和三牛也該啟蒙了,咱家的醫館也要繼續開,這些都要花錢。”
劉氏盤算著,“伯山他們手裡可都有銀子呢,都要過來,不能讓他們亂花。”
李大成啞然失笑,“這錢給了就是他們的,哪還能再要過來,這些年伯山和仲海在外麵沒少掙錢,咱們也不能太小氣了。”
劉氏生氣了,把鞋底子扔到李大成身上,“就你最闊綽,我是為咱們這個家好,還沒分家一個個手裡就攥著私房錢,這是要上天呢!”
李大成拿起鞋底子,誇劉氏,“呦,你看,這鞋做的多好,針腳又密又細,老婆子,這鞋還是你給我做的好,不然我走路都不踏實。”
劉氏一把撈走鞋底,“想得美,我做了給大哥穿都不給你。”
晚上,兩人躺在床上,李大成推推劉氏,“老婆子,你睡了嗎?”
劉氏嘟囔道:“彆煩我,快睡著了。”
李大成說:“我睡不著,咱們倆說說話。”
劉氏怒了,你睡不著非要折磨我乾什麼?但是她還是轉過身,聽李大成在一邊絮絮叨叨。
李大成說:“我這一輩子沒有做過驚天動地的事,一輩子本本分分的,沒想到老了老了,淨乾些沾血的事。”
劉氏道:“那是土匪自找的,他們不死,咱們能活下來嗎?”
李大成道:“都是這世道不給人活命的機會。老婆子,我要是能帶著你們一個個順順利利、平平安安地過了蘭江,我李大成這輩子也就值了,也不負李老爺給我取的這個名字。”
劉氏沒有接話,打起了輕微的鼾聲。
李大成望著黑漆漆的布頂,微微歎口氣,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