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依然頗為喧囂,兩側的民居樓房裡明燈高懸,院中時不時傳來笑鬨聲。
蘇陸忍不住問了一句,“他們究竟是怎麼一交手就能判斷出心經功法的?”
“等你修為再高一點,對靈力更敏感時,是能感受到對方靈力來處走向的,不同門派功法的循環方式不同。”
顏韶停了一下,“放眼整個中原九州,數得上名號的功法有限,許多投靠名門的小派都共用同樣的功法,稍有閱曆的修士,一交手就能判斷對方來曆。”
蘇陸不由想起先前那個萬劍宗的弟子,“我之前還遇到一個人,她和我過了一招,叫不出我的門派,卻能確定我不是魔修。”
顏韶微微挑眉,“剛剛忘了問,聽你口音像是青州人,你是玄仙宗的?”
蘇陸點點頭。
“你們的玉虛玄功,是正統仙門功法,與借助濁氣修煉的人截然不同。”
他解釋道,“等你以後與哪個魔修交手,就明白我的意思了。你說的那個修士應當年紀不大,對彆派的功法了解有限。”
兩人說著抵達了書肆,那是一間街角的小鋪子,屋簷下掛了一盞暖黃的燈籠,門口有兩個小孩玩陀螺。
“是要買書嗎?”
一個小孩抬起頭來,蹦蹦跳跳地走到門口,“客人們想要什麼?我來給你們找!”
蘇陸報了書名,“有嗎?”
那小孩聽完立刻點頭,“有的!客人等一下!”
她喊了另一個小孩,兩人進去搬了個梯子,前者手腳麻利地爬上去,在一座書櫃上層翻找片刻,抽出一本遞給站在地上的孩子。
“這是我祖母親手抄的。”
蘇陸看了眼書名和作者,又翻了翻目錄,確定沒什麼大問題,很爽快地掏了碎銀子,“謝謝,不用找了。”
她恨不得當場找個地方將這書仔細研讀一遍,但顏韶還在這裡,若是表現得這麼急切,好像又有點奇怪。
蘇陸:“……你辟穀了嗎?要不要一起去吃飯?就當我謝謝你幫我找書了。”
顏韶點頭,“辟穀了,不過口腹之欲尚在,閒暇時都會吃點。”
蘇陸越發覺得和他合得來,“我想等我辟穀以後,估計也是這樣,不需要吃和想吃也不衝突嘛。”
然後他推薦了當地有名的飯館。
轉過兩條街就到了,走入大廳,隻見內裡裝潢富麗,座位卻隻空了一小半。
他們在窗口清淨處坐下,蘇陸翻看著菜單,烤鴨燒雞醬牛肉要了一堆,點到估計著桌麵放不下才停。
店家沒露出半點意外,顯然知道修士都很能吃。
大廳裡偶爾投來幾道目光。
這裡客人當中也有修士,他們自然看出來人身份,但打量幾回,仿佛看出兩人並非高手,又失去興趣。
倒是也有人盯著他們的臉多看了幾眼,才收回目光繼續說話。
“……以後就要亂起來了。”
有人拍桌道,“永冬平原封印一開,那群魔修必然像餓了八百年的瘋狗般衝進中原,這七玄門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怎麼聽說是門主和太陰星有舊怨,所以太陰星給他發了戰帖……”
蘇陸聽見這話,默默向桌對麵的人投去一個疑問的眼神,“他們真的有仇嗎?”
“……不知道,他們打起來時,我也不在青螺山。”
顏韶拿起筷子,“不過,有些人蠢事做多了,得罪的人自然也多,其中有一兩個魔修也不奇怪。”
這顯然是在說七玄門門主了。
“你們門主屍骨未寒!你就在這裡肆意妄言,敗壞其名,真是枉為我正道修士——”
門口處傳來一聲怒喝。
蘇陸回過頭,恰好看見先前那群萬劍宗弟子,出劍試探她的少女,認出晚霜的青年,都赫然在列。
他們從外麵魚貫而入,大多數人臉上的表情都不好看。
隊伍裡多了幾道身影,其中還有在小巷裡堵截他們的兩人。
剛剛出聲嗬斥的就是其中之一。
——七玄門門主聲名不顯,外人對他了解有限,但也是正道修士,門生極多。
在他們看來,就算是與門主有什麼齟齬,身為七玄門門人,在門主剛死時發表這種言論,那也是極為糟糕的。
飯館裡的修士們都抬起頭,看著那些萬劍宗修士,眼露崇敬。
“行了。”
為首的青年修士製止了嗬斥的人。
他走到了蘇陸的桌前,“又見麵了,方才時間倉促,還未來得及請教道友姓名,在下紀衡之。”
蘇陸:“…………你是紀衡之?”
萬劍宗宗主的徒弟。
紀衡之。
她知道這是誰了。
原著裡這位劍仙的徒弟,也是女主的相好之一。
在仙盟大比時,紀衡之和段鴻打了平手,作為年輕一輩中的翹楚,兩人都出儘了風頭。
蘇六兒擔憂師兄,比試一結束就趕快過去噓寒問暖,因此認識了紀衡之。
沒多久他們又私下裡偶遇,然後是老一套的女主犯病情節,兩人也展開了情緣關係。
後來,慕容冽殺上了武神山,萬劍宗弟子傾巢而出,損傷過半。
紀衡之被覆雪劍打傷,但因為修為高,也因為他師父的命令,他早早逃跑活了下來,被女主救下療傷。
然後他向女主展示了遇到慕容冽的記憶,還把女主嚇到了。
“道友聽說過我?”
紀衡之似乎也不意外,“還不知道友如何稱呼?”
一邊說一邊轉身給其餘的萬劍宗修士介紹道,“這位是玄仙宗煉石堂慕容大長老的高徒。”
“噗,所以就是個外門弟子。”
有個人輕嗤道。
另一人撞了他一下,“你知道什麼,那位可是——”
“我聽說了,新任的覆雪劍主。”
他撇嘴道,“覆雪是瀧水仙尊打造,她本是萬劍宗的護法長老,覆雪也該是我們的,誰知道那個玄仙宗的人是使了什麼手段——”
紀衡之又輕咳一聲。
那人頓時停了下來。
蘇陸無語了,“靈器以上法寶通靈,有緣者得之,也不必這樣惡意揣測吧?萬劍宗修士的法寶都是自己打造?那些使用彆人所造法寶的人——難道都是使了手段得到的?”
那人氣得說不出話,“你!”
蘇陸不再看他,隻轉向紀衡之,報了自己的名字,“今日有幸結識紀兄。”
她看似客氣,話裡卻有種冷淡生疏的意思,顯然不準備多談。
紀衡之苦笑一聲,隻以為她是聽到那些話生氣了,正想再說幾句,忽然被人扯住。
“小師叔,雅間裡飯菜已經準備好了,快上去吧,我都餓了!”
紀衡之又回頭去看蘇陸,後者已經自顧自低頭吃起來,她對麵的青年男人也一直在喝酒。
然後他就被扯上樓了。
大廳裡的人這才開始議論紛紛。
“那是萬劍宗的人……”
“他說他是紀衡之,那不就是劍仙的徒弟,冀州大比的魁首之一?!”
“是啊,他身邊那位,你們看到她的佩劍了嗎,那應該就是穆家的仙器之一萸蕊……”
“那她不就是穆家小小姐,據說她隻用了六個月就晉入練氣境,這等天才……”
“……你是慕容冽的徒弟啊。”
顏韶仿佛對剛剛發生的一切都不在意。
他隻是隨意地靠在窗邊,望著外麵吵吵鬨鬨的街道。
青衣男人一手把玩著酒杯,冰藍的眸子裡晃動著燈影,仿佛沉浸在充滿活力的夜市氛圍裡。
蘇陸點了點頭,“是啊,我師父對我挺好的,他們說話難聽,我就也激動了。”
其實不完全是這樣。
她確實不高興。
但她剛才的表現,也是想趁機勸退紀衡之,讓他離自己遠點。
原著裡他看到女主第一眼就很有好感,那時候他還不清楚女主性格脾氣,所以多半還是喜歡這張臉吧。
再說,這可是百分百會觸發她詛咒的重要男配,當然是離得越遠越好。
“我也聽說過一點覆雪劍的傳聞,他在小坤山秘境被仙器認主。”
顏韶輕歎一聲,“慕容仙君應該也是很有故事的人吧。”
蘇陸倒是同意這一點,“我也這麼覺得。”
顏韶微微抬起手,杯口向下稍傾。
蘇陸與他碰杯,也本能將杯口下斜,雙方互相謙讓了兩下,手指撞到了一起。
蘇陸:“!”
他剛剛說過他已經辟穀了對吧!
那就至少是築基境了!
蘇陸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