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物們並沒有追過來,也可能是追了一段路就因為太遠失去了目標。
她平平安安回到了青州境內,原路返回到凝碧峰的結界出入口,遠遠就望見那裡聚集著不少人。
他們站在值守弟子們休憩的小樓旁邊,有人在等自己的朋友,也有等師弟師妹等徒弟的。
許多人麵露憂色。
“冀州的事你聽說了嗎?”
“好像有那什麼七玄門被滅了?這門派我倒是沒聽說過……”
“確實不是什麼大門派,不過據說在當地還挺有名的……”
“反正那些魔修是真的開始了,現在魔物都湧到青州來了……”
“我那小徒弟堪堪練氣境,這次是為了驅鬼才跑到濰河城,這一路上若是遇到魔物,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得來……”
蘇陸一走進護山結界,也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黑衣青年站在人群後方,向她微笑著招手。
她眼睛一亮,快速跑了過去,“二師兄!你沒等太久吧!”
崔槬微微搖頭,“師尊猜測你會在暉雲休息一夜,再趕回來差不多也就是今天了。”
周圍的煉石堂修士都在看著他們。
半晌,有人忍不住上前問了一句。
“蘇師叔祖……從哪個方向回來?可有遇到魔物?”
蘇陸照實回答,表示自己過來這一路,還沒在青州境內遇到魔物,接著說要回去給師尊複命。
他們都知道她身份,何況崔槬還站在旁邊,誰也不敢問太多,就讓開了。
兩人並肩上山。
蘇陸猜測崔槬也知道一點自己的情況,反正他也絕口不提帶自己禦劍之類的話。
“有受傷嗎?”
此時青州已入深秋,凝碧峰在結界庇護下,又兼靈氣充沛,漫山遍野依然綠意蔥蘢,蒼翠如故,隻是落葉多了一些。
他們從山中大道轉入小路,由石階拾級而上,迎麵吹來的風裡帶了幾分涼意。
“……沒有。”
蘇陸輕鬆地道:“我見到魔物了,不過它們沒追上我。”
她描述了一下那些魔物的樣子。
崔槬了然頷首,“那應該是幽蝠,下等魔物的一種,一個兩個不難對付,不過一般都會成群出現。”
他頗為讚許地看了她一眼,“師妹及時離開是對的。”
蘇陸鬆了口氣,“我當時也有種感覺,就是最好快點走。”
“若是比照上一次祭星教活躍的時期,魔物或許會越來越多,等你休息一下,去秘境裡練練手,下次遇到它們也有個準備。”
蘇陸用力點頭,“我聽說咱們凝碧峰就有小籠山秘境的入口,裡麵是有魔物的?”
“嗯,秘境本就是魔域的一部分,隻是被獨立分割出來,確保裡麵魔物數量有限,亦不會出現太強的魔物。”
崔槬沉吟一聲,“第一次我和你一起去,穩一點吧。”
蘇陸:“會不會很麻煩師兄?”
“不麻煩,當年大師兄也是這麼帶我的,完了還特意說過,以後老三來了就輪到我。”
崔槬很淡定,“我也答應了。”
蘇陸:“我懷疑你當時覺得以後可能是沒有老三了,所以才答應得這麼痛快。”
崔槬露出幾分意外之色,“嗯?竟被你發現了。”
“……”
蘇陸先去了湖中小樓,向慕容冽複命,崔槬在外麵竹林裡等她。
她敲開門拿出了之前那封信,“有負師尊所托。”
慕容冽仍然是那副不修邊幅的樣子,仿佛是剛剛睡醒。
他的頭發隨意束著,外袍大敞著,露著一塊肌理分明的強壯胸膛,渾然不懼深秋的寒風。
“他們的事都傳遍了。”
他不在意地道,接過信隨手一抖,就將那未拆封的信件揚成了粉末,又被風吹得了無痕跡。
“並非你的過錯。”
蘇陸:“但我若是早去一陣——”
“然後一起成為鬼門大陣的祭品,再被太陰星一把火燒成灰?”
蘇陸頓時無語,“你就不能想點好的,我更早去一會兒,然後在魔修來尋仇之前跑掉吧?”
說完想起對方提到的鬼門陣,“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以活人做祭,讓人在陣中化作厲鬼,待到數量足夠多,陣法就成形,待到來人再入陣,也會被毀去肉身,隻剩魂魄。”
慕容冽冷笑一聲,“一群不上台麵的東西。”
蘇陸:“…………七玄門不是正道仙門麼?還會用這種手段?”
慕容冽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許多仙府都有護山靈,你猜他們是什麼?”
那不就是鬼嗎。
蘇陸下意識想道。
接著她反應過來,“啊?我以為那是,嗯,修煉走火入魔隕落的,或者各種自然死亡的修士?”
慕容冽不置可否,“有些是,有些卻也未必。”
蘇陸:“…………”
要不以後還是當個妖怪吧。
“玄仙宗沒有這種陰私東西。”
慕容冽仿佛看穿她的想法一般,“但這些事你要知道,日後無論去往何處,都不要卸下防人之心。”
蘇陸默默點頭。
他又將她上下打量一遍,“沒受傷?”
“……沒有。”
慕容冽不再多說,也沒有讓她講述路上經曆,反倒直接問起另一件事,“你和中州靖陵沈家有關係?”
蘇陸:“……我不認識他們家的人,師尊為什麼這樣問?”
他們還沒走?
“那群琅嬛修士如今還在落雁峰,有個人行功受傷出了岔子,借休養之故賴著不走。”
慕容冽停了一下,“那沈家兄妹打聽過你的事。”
蘇陸:“啊?”
蘇陸心裡一沉。
難道那天在藏秘塔外,還是被他們看到了自己的臉?
不過,她隻是練氣境,沈家兄妹是開光境,修為比她高了兩個大境界,五感自然更為敏銳。
她以為自己跑得足夠快,說不定他們當中某個人,就在她回頭時,已經將她的長相看清了。
果然,慕容冽接著問道:“他們去藏秘塔時,你是不是見到他們了?”
蘇陸:“……我遠遠看了一眼就扭頭跑了,當時我也不清楚他們是琅嬛的人,隻因為不想和那些落雁峰弟子打照麵。”
她曾被清霄仙尊公然拒絕,又被宗主拒絕,最終淪落到外門。
這件事幾乎已經傳遍了玄仙宗。
煉石堂的人當然不敢笑話她,否則豈不是在說大長老的門下並非好去處。
其他支脈的弟子,尤其是落雁峰的人,對她可就沒什麼好氣兒了。
彆人被首座拒絕無不羞愧難堪,她沒有半點不適,隻想當宗主的徒弟。
她那自然淡定的表現,完全是因為她也沒看上清霄仙尊。
雖然知道她隻是尋常人家出身,對修真界諸事了解甚少,但許多落雁峰弟子,尤其是將清霄仙尊敬若神明的,想想就覺得來氣。
更彆提她的兩個師兄,在大比裡連續挫敗內門四峰裡的高手,隻是後麵輸給段鴻和虞錦書,才讓大家鬆了口氣。
慕容冽對這其中的彎彎繞繞自然門兒清。
他也知道自己這小徒弟是個不吃氣的,但同時又身中詛咒,因此也會下意識避免衝突接觸,直至避無可避。
他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你們這一個個都——”
話沒說完,麵前的人已經露出幾分窘迫和歉意。
“不用這樣,也不要說些對不住我的話。”
慕容冽伸手彈了她的額頭,“你師兄們當年給我添的麻煩可比這要多,而且如今也沒停下,所以也不多你一個。”
他停了一下,“不瞞你說,我早就厭了這個修真界。”
蘇陸訝然抬頭。
慕容冽極為隨意地道:“縱然我的每個徒弟都身懷秘密,且是一旦暴露就會被萬人喊打的秘密,我也不會在意。”
蘇陸不確定他是否已經察覺了半妖血脈的事。
但那是她自己都沒弄明白的東西,此時也沒必要說得太清楚,乾脆保持沉默。
“就算你們日後都成了罪孽滔天的惡徒又如何。”
慕容冽冷哼道,“能將是非對錯掛在嘴邊的,都是愚昧平庸之輩,他們的想法毫無價值。”
“師尊。”
他看著麵前的小徒弟幽幽抬起臉。
少女長睫輕顫,那雙翦水深眸裡寫滿了怨念,“你說你不會在意對吧?”
然後輕歎一聲,伸手從懷裡掏出了寒光閃爍的短刃,“因為你戳我的頭,我現在犯病了,來打一架吧。”
慕容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