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界對靈界!
論劍台之外觀眾們悉數驚呼。
此時臥龍峰峰頂廣場上,已經聚集了上萬號人,大半個宗門的修士都來了,還不斷有人掏出玉簡呼朋引伴。
“元嬰打元嬰!快來看啊!”
“多少屆九脈會試才出這麼一遭,師妹快點來,千萬彆錯過,曠世奇觀!”
甚至不少原先在閉關的都被喊過來了。
空中密密麻麻懸浮著觀眾們,裡三層外三層,由高到低擠滿了人。
還有些修為低的,無法長時間門滯空,就隻能站在地上仰著脖子觀看。
蘇陸站在一群煉石堂弟子當中,聽著他們七嘴八舌議論著大師兄,有和她關係還不錯的,此時問她蕭天煬是不是真的修成元神了。
蘇陸:“……你們都看見咯。”
無論他們如何感慨萬分,她是對此早有準備,畢竟在先前那一趟揚州之行後,蕭天煬已經承認摸到了元嬰境的門檻。
後來他還去了一趟魔域,如今正式突破也是理所應當。
她現在隻擔心一件事。
希望兩人不要打上頭了,導致大師兄泄露用濁氣修煉一事。
蘇陸:“我總感覺這抽簽有黑箱操作。”
崔槬抱著手臂立在一邊,“你覺得是臥龍峰的人在搗鬼?”
蘇陸聳肩,“有點巧吧。”
“……那也可能是臥龍峰那些長老,一時興起。”
崔槬向她傳音道,“譬如看出師兄和段鴻的真正境界,就極有可能玩這一手的。”
“嗯?”
蘇陸看向他,“若是將他們倆安排在一處,是因為他倆都練出元神了,那你和虞錦書又是什麼情況?你倆也都瞞著大家升級了?”
“那倒也談不上。”
崔槬沉吟一聲,“或許有一點?”
蘇陸睜大眼睛,“到底是不是?”
他搖了搖頭,“現在還不好說。”
蘇陸隱隱有些猜測,就沒再繼續問下去,“聽聞此次擂台賽之前,論劍台的結界又被臥龍峰的長老們強化過?”
她在結界這一領域研究有限,如今隻能隱隱觀察出結界咒文比平日有些不同。
崔槬微微頷首,“他們又添了一些吸收靈力的咒文。”
宗門裡一直宣稱論劍台能承受兩個元嬰境修士的戰鬥,雖說迄今為止裡麵並沒有真的發生這種事。
崔槬這麼說著,眼中露出幾分興味,“倒是有趣,我也在琢磨這幾個組合,待我上場時,大約能整點新東西。”
周圍的觀眾們仍然十分熱情,四處皆是討論聲,甚至有開局下注的,隻是蕭天煬因為輸給段鴻數次,所以支持率仍然不高。
“他居然也能元嬰境了,假的吧。”
“那真是靈界嗎?怕不是就放了一個法術?”
“你自己眼瞎瞧不出來就少說兩句,沒得丟人現眼!”
還有一些人吵了起來。
更多人都在關注戰鬥本身,“我還是頭一回見到這種級彆的高手切磋——”
許多年輕修士在宗門裡待了數年,見到元嬰境修士的次數都屈指可數,更彆提看到兩個元嬰境修士打架了。
就算是天賦高、得以拜在高手門下的弟子,在宗門內也少見這種事。
元嬰境修士全都是長老,人家不會閒著沒事和另一個元嬰境切磋,真有過招也不會讓外人瞧見。
“不會吧,王師姐,你師父不也是元嬰境,你隨他出門曆練,不是也見過他和魔修交鋒嗎?”
“這位師弟,我師尊在那邊打架,難道我就閒著嗎?師尊好歹是一對一,我這邊還一打三呢,哪有時間門再去看看他和魔修是如何過招的?”
“……說得也對。”
無論台外的觀眾們如何爭執辯論,結界內的兩人都聽不到,他們的注意力也都在彼此身上。
段鴻站在高聳的冰川之上,神情肅穆地望著對麵。
對於那句仿佛有嘲諷意味的誇獎,他不予回應。
也不見他手上有什麼動作,伴隨著一道清越的鳴震之聲,聽雨驟然出鞘。
那玲瓏纖細的水色長劍,從劍鞘中飛彈而出,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凜冽的白色光弧,懸浮在半空。
劍尖遙遙指向對手。
一身白衣的青年眉眼沉靜,袖手立在冰天雪地中,無端生出一股凜冽鋒銳的劍勢。
他並沒有握住劍。
然而他本身的存在,和那把浮空的長劍,以及整個飛霜飄雪的靈界,在此刻仿佛都渾然相融。
變成了某種不可分割的整體。
“段師侄年紀輕輕,竟能修得如此劍勢,還能隨意釋放靈界,也能稱得上天賦異稟了。”
落雁峰的觀眾隊列當中,有幾位長老都忍不住出言讚歎,然後看著自己的徒弟,禁不住搖頭。
諸位首座堂主們仍在玉虛殿觀戰,大殿正中懸著一麵巨大的水鏡。
雖然以高手們的修為,縱然沒有這些水鏡,他們也能感知到下方的比試細節。
作為段鴻的師父,相比之下,清霄仙尊全程表現都很冷淡,甚至都沒有一直盯著水鏡。
仿佛這場戰鬥也不怎麼吸引他。
耳畔不斷傳來各種誇讚聲,他也沒有什麼反應。
唯有流雲仙尊還在感歎,“看來這一趟秘境之行歸來,兩人都是收獲頗豐。”
慕容冽充耳不聞,全當沒聽出這話的言下之意。
論劍台上風雲突變。
蕭天煬抬起手中的長矛,刃尖也遙遙指向了前方,然後輕輕一晃,甩出一點星火似的紅光。
那光點疾馳而出,宛如流星般飛掠過整個通紅的靈界。
然後在撞入段鴻的靈界後,迅速融化蒸乾成水汽。
但隻是這一下,段鴻積蓄的劍勢完全被毀去,原先那種與靈界相融的不可分割的感覺,也不複存在。
“……”
段鴻也並未因此失態,眼神反倒是凝重了些。
然後,兩人同時帶著本命法寶消失在原處。
他們的神識完全鎖定了對方,因此不再需要視覺的定位,直接同時出現在論劍台的正中央。
聽雨在空中灑出一道溫潤明亮的圓弧,劍刃上纏繞著潮濕水汽,卻也翻轉著細碎的冰霜。
蕭天煬直麵著這把仙器,被兩種奇異的劍意所纏繞。
和緩與鋒利,水屬靈力與冰屬靈力的兩種特性,竟然同時出現在一把劍上。
他的劍招甫一使出,空中就騰起千百道炫麗的劍芒。
數不清的劍氣同時凝聚化形,伴隨著閃掣盤旋的劍刃,源源不絕傾瀉而來,宛如一場連綿疾雨。
卻又暗含透骨寒意。
——這是水屬靈力特有的劍勢,然而但凡被碰到一下,又會品嘗到冰屬靈力對血肉經脈的破壞特性。
但是,他的對手恰巧對此毫無畏懼。
纏繞著烈焰的長矛貫空而來,一攔一刺間門,已經卷起一片熾熱的旋風,挑破了聽雨織就的劍網。
漫天寒意被霎時驅散,熱意蒸騰而起,卻也隻持續了一瞬間門,寒風裹著霜雪再次卷土重來。
一長一短的兩把仙器,這一刻終於短兵相接。
結界之外,但凡境界稍遜的,都已經無法看清他們的動作。
一陣陣清越的鳴震連綿不絕,兩把法寶眨眼間就能交鋒數十次。
蕭天煬遲了一步出手,然而自從重陽發起攻勢後,他就再也沒有退回守勢。
火流聚散之間門,長矛大開大合,帶著有死無生、一往無前的氣勢,烈火燎原般襲向對手。
他每一次出手,槍尖都同時鎖定了段鴻身上的數處要穴。
凜冽寒意漸漸褪去,周圍的空氣越發潮濕。
聽雨剔透的劍刃上卷起了一道道水流,如同無數鎖鏈般纏繞滾動。
段鴻冷靜地閃動騰挪,劍勢越發溫和圓轉,對方數十次數百次的襲擊,皆被他擋在劍外。
“這就是雙屬的天靈根啊,嘖嘖,能在兩種劍勢裡切換自如,甚至將其融為一體,真是厲害。”
有人不由讚歎起來。
“哈,你莫要忘了,場上的另外一位,也是雙屬的天靈根啊。”
蕭天煬微微彎起嘴角,矛尖吞吐明滅的烈焰中,倏地躍出了絲絲雷光。
那青紫色的電芒乍看微弱,衝出火焰後,卻是迎風而漲,又分裂出數十道乃至數百道。
煊煊赫赫的雷光,宛若千萬條遊走的龍蛇,在空中興奮地戰栗嘶鳴,然後如同流水般傾瀉而下。
段鴻的身影已被威勢驚人的雷光淹沒。
電流摩擦間門,發出無數尖銳刺耳的響動,矛刃上燃燒的火焰也隨之暴漲,空中彌漫的熱意猛然壓過了濕氣。
白衣青年的身影四分五裂,化作一陣挾著寒霜霰雪的寒風,退回背後的靈界之中,然後才重新化人。
段鴻右邊的衣袖已經被燒毀小半截,露出的手臂上殘留著一道焦黑的傷口。
誰都能看出來,造成這種局麵,是因為他的護體靈力被打破了。
結界外的觀眾們安靜下來,接著有煉石堂的弟子開始叫好,然後喊聲越來越多。
“蕭師叔打得好!”
“蕭前輩要贏啊!我的靈石都壓你身上了——”
那原本是為了同門情誼而押注的人,原本覺得自己必輸無疑,此時卻仿佛看到了希望,扯著嗓子尖叫起來。
不過此時談勝負也太早了。
兩人背後就是各自的靈界,源源不斷輸入的靈力,所以縱然受傷也能很快恢複。
但這一次交鋒的結果,很顯然是段鴻落了下風。
蕭天煬隨手挽了個槍花,手臂橫在身後,矛尖斜指地麵,臉上看不出得色,但神情也不怎麼慎重。
“……師侄直至此刻還藏著掖著麼。”
紅衣青年笑了一聲,“乾脆有什麼壓箱底的本事都使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