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陸恍然。
如果是萬劍宗內部的人做出這種事,他們肯定不會向外說出真相,還不如說是墮魔呢。
畢竟很多人沾染濁氣墮魔是不可控的,說出來也沒那麼丟人,這種勾結魔修出賣本門長老的事,就有點離譜了。
但是——
他還活著?
蘇陸隻覺得此事越發詭異,“我聽說瀧水仙尊是在渡劫虛弱時被魔修偷襲,卻沒想到是本門的人出賣她,為什麼?”
“人無完人。”
慕容冽垂下視線,也不知道在說瀧水仙尊,還是在說那出賣她的人,“你不是也殺了姓何的。”
“嗯,我並不意外,門派越大,越是有各種人,我隻是感到奇怪——”
哪怕是何蒿要對她下手時,仍顧慮事情曝光招來報複呢,而這還是在他發覺她的半妖身份之後。
萬劍宗的人出賣本門的長老,還是一位仙尊,這種大人物的死因,門派絕對會不惜一切代價查個水落石出。
難道是恨她恨到不惜自己的命了?
還是說——
蘇陸:“瀧水仙尊是半妖嗎?”
房間裡的兩個男人同時看向她,神情茫然。
接著,慕容冽最先理解了小徒弟的心路曆程,有些無奈地道:“不是,他們隻是有私仇罷了。”
蘇陸指了指其餘的畫像,“這些人又是怎麼死的?”
慕容冽拿出其中兩張,“這兩個是同樣的緣故。”
他又看向最後一張,“這個是修煉走火入魔。”
蘇陸總共就畫了四個人。
當然小狼妖記憶裡的萬劍宗修士,並不止四個人,但她能看清臉麵記得長相的,也唯有這四個。
如今這麼一說,被瞧見的四個人都死了,那是不是也有點巧合?
除非這一批人全都沒了。
倘若是這樣,她下意識就想到了滅口。
蘇陸:“害死瀧水仙尊的,還有沒有彆人?”
“有。”
慕容冽沉沉地點頭,“否則區區這幾個渣滓……哼,他們也沒那本事。”
蘇陸心裡生出了更多的猜測,隻是一時不好證實。
“師尊知道萬劍宗的事,那知不知道他們去那個洞窟裡作甚?”
慕容冽眉頭緊鎖,將那些畫像重新拿在手中。
“這些人要麼是長老,要麼是長老的親傳弟子,他們若是聚在一處,應當不是小事,宗門內應當有風聲,我卻半點不知。”
他一邊想著,一邊又發現小徒弟在盯著自己。
慕容冽微微揚眉,“想說什麼?”
蘇陸垂眸道,“我被穹冥仙尊的徒弟邀請進武神山半日遊,在天仞峰裡見到一些人,聽他們說了些萬劍宗的故事。”
慕容冽靜靜地聽著,神情沒有半點變化,“如何?”
“嗯。”
蘇陸張了張嘴,“…………穹冥仙尊為何不立嫡傳弟子?”
慕容冽看了她一眼,“你想問的不是這個吧?”
“這也是我的問題之一?雖然外界都說他的傳人是百裡鷹揚,但按照萬劍宗的規矩,若是的話,嫡傳弟子是要正經冠名的?”
“嗯。”
慕容冽默然片刻,“他沒想過吧,他所在意的唯有劍道修行,旁的事也入不了他的眼。”
蘇陸深吸一口氣:“他當年打敗了瀧水仙尊的嫡傳弟子,萬劍宗裡的人說,他——”
“是真的。”
慕容冽淡淡道:“我雖然不曾聽聞那些人如何與你講述的,但這故事沒有第二種說法,你聽到那個打敗的過程,就是真的。”
蘇陸張了張嘴,“……哦。”
慕容冽看她的樣子反而笑起來,“你怎麼想的?”
“啊?”
蘇陸下意識道,“想什麼?我一開始確實覺得奇怪,後來聽人給我解釋他們的功法,我知道人家練的就是這一套,那劍勢就是能擊潰敵人心神,因此而輸也正常吧。”
慕容冽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蘇陸攤開手,“很多人在魅修麵前恍恍惚惚,乃至醜態畢露,要說哪個形象更糟糕,我覺得還是,嗯,這種更糟糕一些吧。”
這所謂的醜態,可不是受點傷,或者扔下劍跑了那麼簡單。
她相信師父也能懂的。
慕容冽搖搖頭,“你當真覺得這是一樣的?”
“不一樣啊,我覺得有些輸給魅修的更慘,雖然他們那個樣子與他們自己的性格和,咳,愛好也有關係?”
蘇陸說完連忙又道:“但不說魅修,就那些被法術擊敗、被劍訣擊敗的人,也會覺得顏麵儘失,師尊沒忘記何蒿是為什麼殺我吧?固然是大師兄搶走了那個東西,但這事發生在私下裡,和發生在大庭廣眾之下,又是兩回事。”
不等對方說話,她立刻禍水東引,“之前大師兄和段鴻打完,二師兄還說與其打得那麼難看,赤身裸體躺著被抬走,他還不如當場認輸,這不是一樣的嗎。”
崔槬仍然坐在一邊看書,聞言頭也不抬地道:“我不完全是因為丟人,我是覺得沒必要。”
蘇陸敷衍地點點頭,“……總之就是這樣。”
慕容冽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你知道那個人當時手持覆雪、而他的對手僅僅拿著一把尋常的鐵劍嗎?”
“我知道,但有沒有可能覆雪是他師尊的劍,又不是本命法寶,對,再怎麼也比鐵劍強些,畢竟是仙器。”
蘇陸望天,“但師尊非要這麼比較的話,穹冥仙尊還比他年紀大呢,就像碧霞仙尊比瀧水仙尊早入門,她倆的徒弟也有年齡差吧。”
慕容冽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聽到這句一頓。
“倘若兩人天賦相近,那師姐比師妹多修行了幾十年,所以更強,這不是天經地義?”
蘇陸眨眨眼,“相比起穹冥仙尊,沐寒星的年齡更小些吧?他是師弟?”
慕容冽:“…………不錯,他確實入門晚些。”
兩人相對沉默。
房間裡隻剩下崔槬的翻書聲。
“照這麼說。”
慕容冽忽然開口道:“沐寒星落敗後,也該坦然麵對,可他自覺無顏見人,不僅離開萬劍宗,還一去不回,便能說明此人心神脆弱,不堪重任。”
蘇陸蹙眉看著他,“師尊。”
慕容冽好整以暇地抬眼,“怎麼?”
“其實道理你都知道吧。”
蘇陸鼓起臉,“你幾歲,我幾歲,我能想到的東西,我不信你想不到。”
慕容冽不置可否,“我想聽聽你的看法,而且年歲算不得什麼。”
蘇陸搖搖頭,“他之後的舉動,弟子不好評價,因為對他的事了解甚少,萬一他也是個中了詛咒的倒黴鬼,跑路是因為惡咒要發作呢?”
她忍不住又補了一句,“再說總比看著對手流了滿地口水要好吧。”
慕容冽:“…………”
慕容冽伸手彈了她的腦門,“你這孩子。”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