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琅嬛的門規,在沈妙言死後,作為他的師父,飛火仙尊可以裁定這把劍的歸宿。
——雖然是沈家打造的劍,但沈家被滅門了,交還給沈家的選項就不存在了。
在一番嘗試之後,飛火仙尊的一眾弟子當中,並沒有誰能即刻與黯骨契合,
於是他就做主,將黯骨放入了嶷山的劍塚內。
琅嬛的劍塚裡存了一些失主的法寶,會定期向宗門內沒有本命法寶的弟子開啟。
在她們尚未離開大坤山秘境時,柳明朝曾向她提過此事,說劍塚裡統共也沒幾把仙器,也不知道以後誰能得了去。
蘇陸還打趣了一句,問她怎麼不去搏一搏。
柳明朝連連搖頭,說自己師父那裡庫存材料不少,本命法寶還是自己親手煉製更好。
事情就此揭過,蘇陸卻是記住了,也暫時放棄了將那把劍弄到手的想法,畢竟太麻煩了。
“……就這樣嗎。”
蘇陸輕聲問了一句,“令師是否還有彆的吩咐?”
鄒星煌微微搖頭,“師尊不太多話,平日裡都在修煉,也就是偶爾指點我們時會說幾句。”
蘇陸了然,“我看他……我猜他也是這樣。”
穹冥仙尊並非是不善言辭,而是他的心思大多在修煉上,鮮少去考慮彆的,那話自然也少了。
“其實,師尊倒也不是隻想著修煉,但那確實是他最喜歡的吧。”
鄒星煌沉吟道:“他做任何事都很專心,教我們也是全神貫注,然而教完了就會將一切拋在腦後,直至下次再考校我們的時候,他才會再想起這些。”
她笑了笑,“當年妖皇擺脫封印,舉世震驚,各大仙府的宗主掌教們紛紛召集門徒議事,師尊卻當做無事發生,並不準備讓這事乾擾他的修行。”
蘇陸:“……那我大概明白了。”
想想那位開門就瞧見一個蛇妖偷用爐子,依然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樣子,就覺得這些都能理解了。
“所以。”
鄒星煌看向她,“仙君也不用擔心,師尊多半是想起什麼與你有關的事,但在他說完之後,他會將此事丟到九霄雲外,直至你們倆下次再見麵說話。”
蘇陸:“…………”
她真心希望沒有下一次。
蘇陸起身道謝,“勞煩前輩傳話,也多謝令師。”
“仙君不必如此客氣。”
鄒星煌笑道,“我本來也要與你見麵,不過順便為之。”
遂說起她們這一組的任務要求。
“清除那楊家村北麵的雪山裡的魔物。”
鄒星煌輕描淡寫地道:“那裡有一處隙點,山裡聚集藏匿了十多個魔修,魔物皆是他們操控,那些人我已宰了一大半,剩下兩個逃回魔域了。”
蘇陸懂了,“所以你說快做完了?是指等他們再出來就徹底完成?”
“不,既然仙君來了,我就可以放心將另外幾人交予你。”
鄒星煌低頭喝了口茶,“然後去魔域裡將那兩人宰了。”
“需要做到這種程度?”
蘇陸訝然道:“這任務要求如此苛刻?那豈非每一組都要有個仙君這樣的——又有本事又有膽子的高手?”
她倒也不奇怪對方敢進魔域,仙盟高手們在魔域殺得七進七出的也並非沒有,隻是很少罷了。
作為元嬰境劍修,這家夥肯定是有這個實力的。
而且聽這話,估計還是去過不少次的。
鄒星煌失笑道:“隻是我個人的一點子毛病罷了,我做事向來想要儘善儘美,雖說未必能每次都如願,但我還是想去試試。”
哦。
這還是有點強迫症的。
蘇陸點頭道,“那就預祝前輩馬到成功?不過前輩打算怎麼做?可有在他們身上留下印記?”
“嗯,仙君說得不錯,我師門裡也有些尋蹤秘術。”
鄒星煌站起身招呼她出城,“我去秘境裡瞧一瞧,這兩日還斷斷續續有魔物出來,我猜他們應該還在隙點附近打轉,琢磨著再來一回。”
“嗯?”
蘇陸玩笑道:“貴派竟也有傳承的秘法?我還以為除了劍訣就是劍訣呢。”
“這麼說其實也對,不過在藏書閣犄角旮旯裡翻一翻,總能找到點彆的東西。”
兩人互視一眼,一起笑了起來。
楊家村在洈水城以南,越過一片林木稀疏的荒山,蘇陸遙遙望見一片被白色覆蓋的蒼茫田野,三三兩兩的木屋立在紛飛落雪中。
她感覺到極為微弱的濁氣,應該屬於那些最低級的魔物,練氣修士也能輕鬆解決。
還有開光境修士的靈壓。
“是琅嬛的那位——?”
話音未落,濁氣越發淺淡,已經變得微不可查,然後那道靈壓也迅速逼近。
那人趕到她們倆麵前,認真行了個禮,然後高高興興地道:“這位就是蘇師叔吧,晚輩章熹,乃是琅嬛巍山一脈。”
蘇陸已知道此人是巍山峰主的弟子,“章師侄不必如此客氣,啊,我們還是喊名字吧,我與你師姐相熟。”
三人互相問候幾句,鄒星煌就直接離開了,蘇陸便問起另外兩位小組成員。
她能感覺到有兩道靈壓在村莊裡麵,“他們在做什麼?”
“他倆在一位大娘的院子裡幫著掃雪,那位大娘上了年紀,眼睛不太好,兒子也病死了,如今沒人照顧。”
章熹笑道:“我們一起過去?”
那位大娘住在村子南邊,蘇陸站在外麵,稍稍放出靈壓,裡麵的兩個修士就出來了,手裡還拿著鋤頭錘子。
其中一個反應快的先行禮,“見過蘇仙君,晚輩張唯,揚州張家子弟。”
他們倆雖然都是練氣境,但也都看過卷軸的名單,此時就猜出了來人的身份。
“兩位在做什麼活計?”
蘇陸向她笑笑,同時也挽起了袖子,“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晚輩王子祿,涼州清風劍派。”
另一人也趕緊行禮,“鄒仙君昨日給這家修了屋頂和院牆,如今也沒什麼活兒了。”
大家隨即進門說話,院子裡已是乾乾淨淨的,地麵的冰也被敲碎融了,乾涸的魚池裡殘留著一些臟冰。
一位麵目和藹的老人站在正房門口,穿著舊棉襖,雙目有些渾濁,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扶著門框。
蘇陸上前打招呼,老人笑著問她多大了,做什麼營生,她就說自己今年十七,在青州礦山裡挖石頭。
旁邊三個修士麵色古怪,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午後雲開雪霽,院裡灑落了日光,一群人坐在院裡,聽大娘講村裡的種種趣事,鄒星煌也回來了。
蘇陸感覺到她身上帶著濁氣,隻是並非從體內散發出的,而是進出魔域無法避免沾染了一些。
大娘十分高興,直說要做飯答謝這群人,她們紛紛推辭,最後乾脆一起下廚了。
熱熱鬨鬨忙活了一陣,蘇陸忽然又察覺到一絲異樣。
她放下手裡的麵團,和旁邊正在給魚去內臟的鄒星煌對視一眼。
“……又有魔修來了,我去吧。”
蘇陸趕忙道,“總不能每次都勞煩前輩。”
她們都能由靈壓推斷境界,知道那不是什麼高手,鄒星煌也不和她爭了,“有事就喊我。”
蘇陸出門飛向靈壓波動之處。
這附近的山裡藏著隙點,雖說之前那一批魔修都被殺光了,但魔域那麼大,魔修那麼多,也難免會有人再來。
不過,她倒是聽說,倘若是祭星教徒,他們的行為也有跡可循。
他們當中的一部分人,可能會被分配到某一處隙點,然後就在那一片範圍內活動。
倘若這些人被殺了,就可能有人補位的。
自己所在的這一組,被分到這樣一個地方,守著一個隙點,那就可能要麵對一波一波的魔修。
隻是通常不會有什麼高手罷了,通常都是需要用活人養魔物的那種。
蘇陸很快找到了靈壓的源頭。
那魔修帶著一群魔物,正要吃掉兩個倒黴的獵戶。
那兩人被黑霧圍住,望著霧中浮現出的扭曲麵孔,早已嚇得魂不附體。
他們臉色慘白,甚至無法喊叫出聲,隻癱在地上瑟瑟發抖,求饒的力氣都沒有。
“……好歹也要找個修士吧,他們能頂什麼?”
話音未落,山林間彌漫的黑霧倏地散去,四周飄起細小的雪花,寒風刺骨,空氣裡皆是冷意。
此時又泛起另一股陰森氣息。
魔修這才感覺到來人的靈壓,稍一放出神識試探,接著就麵如土色,知道來者是厲害的高手。
“他們身具靈根,總比尋常凡人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