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接了這個活兒,萬沒想到那得病死了的人是個貌若天仙的姑娘,那雙眼睛便不受控製忍不住看了好幾回,心裡不免萬分可惜,這樣嬌媚人,怎的就死了?
不過再美的人死了也就沒了,縱然可惜,為了那五兩銀子,李山也要把事情給辦全乎。
心裡想著趁著天色沒亮把人弄出去最好,免得白日裡嚇壞了人。
雖說是死了的,但李山看著這美貌的人也掀不起害怕的念頭,是以連個麻袋都沒要就扛著人出去了。
興許是才咽氣的關係,這人身體還是軟軟的,一點都不僵硬。
李山原打算走一段路,他知道有個小山包,把人弄過去埋了就行。
哪裡想到走至半路,肩膀上的人突然有了動靜,似輕輕咳嗽了一聲。
說實話,李山一開始是有些嚇著的,幾乎沒把人丟甩開去,後放下來細細一看
,卻哪裡是什麼鬼魂作祟,是這人壓根沒死透!
她這是閉了口氣讓人誤會已經死了!
李山心頭回落,剛鬆了一口氣,沒一會兒心裡就湧出一股狂喜!
這人沒死豈不是讓自己白撿一個便宜?
越想越覺得自己是走了天大的運到,李山按捺住狂跳不已的心,又把手指伸到對方鼻翼下試探幾下,確認對方果真還有微弱呼吸,活著呢!
腦子一轉,便沒再繼續回村子裡,隻轉身抱著人返回鎮子。這人一瞧就知道體弱,病還沒好全,還是請個郎中來看看為好。
回了鎮裡,這次沒住客棧而是賃了一間屋子。時下許多人都是這樣的,這鎮裡人,家裡有大屋子的,都會賃給來往歇腳的人,按天或者按照月算,爽快給銀錢就行。
李山現在兜裡揣著五兩碎銀,也不吝惜幾個大錢。
也是雙馬鎮位置好,這兒不止集市興盛,做生意過路的人也多,民房租賃很方便。
賃了屋子,李山讓住家裡的小兒子給自己跑了個腿,請個郎中過來。
郎中四五十歲的模樣,生得又高又瘦,興許是喝了點渾酒,麵色有些熏紅,不過步態穩當,想來沒太醉。
給人搭上脈不到一刻鐘就說話了,說恭喜,你家夫人懷孕了,隻是身子虛,還要吃幾劑藥來調養,說完就刷刷開了方子。
喜李山是沒有的,隻是愣了一會兒,皆因他不是孩子爹。
送走了郎中,李山回到床邊又看了人幾眼,沒想到這美人竟然有了身孕,然再往深了想又覺得沒什麼,這人是大戶人家裡養出來的嬌丫頭,這等容貌還能不被主家受用?這病恐怕也是個由頭,說不得是丫頭礙了女主人的眼,對方要下藥害死她。
最後卻沒死成,讓自己撿了個便宜。
李山拿著藥方去抓了藥,回來熬給病人吃,晚上,人就清醒了。
然卻什麼都記得了,不認得人,不記得自己叫什麼。
李山心念一動,就說自己是她丈夫,她病了自己帶她來鎮裡看病。
李山以為她是被主家灌了藥僥幸沒死,但多少受了影響,可不就會不識人不記事了。他反覺得這樣好,興奮自己白得了個婆娘,還是那麼漂亮的。
*
李山出了東廂房,不多時外頭有人來叫他說有事。
雪還沒停,李山打了鬥笠準備出去,出門前囑咐李庭舟燒水,送到東廂去。
這麼冷的天氣,東廂那人隔兩日就要洗澡,不知浪費多少柴火,但李山是一句話不說的。
李庭舟沒說話,木著臉去廚房燒水,盯著灶膛裡的火苗似在發呆。
等鍋中白水滾滾,才起身,將水打在桶裡,提去東廂的側間。
農家人一年四季糊口都困難,能吃飽喝足已是天大的幸是,旁的,再沒那麼多講究。
李家就是最普通的人家,不說窮的叮當作響,也堪堪就不讓自己餓死。
家裡哪裡會置辦大戶人家才有的大木桶,誰家不是一個小木盆了事。
李家兩個盆,還是岑娘嫁給李山的時候自己去做工請人打的。
明湘湘怎麼會用彆人的舊東西,況且洗澡當然要用大木桶。
她隻一說,第二天李山就巴巴去了會木工的人家訂做了一隻。
李庭舟將熱水倒進去的時候,白霧升起來讓他眼睛眯了一會兒。
他想起了他娘。
那個勤勞又溫順的女人,從來沒用過這樣的好東西。
從來沒得過李山的一個好臉色。
病得久了沒有錢抓藥,隻能乾熬著,熬著熬著,不多久就去了。
李庭舟閉了閉眼,再睜開裡頭又是一片漠然。
兩桶熱水兩桶冷水兌好。
他走了出去,然後在外屋叫了一聲,“水好了。”
這聲音冷,乾。
少年麵上沒什麼表情,活兒做完成了就準備離開,卻忽地聽見裡頭傳來說話聲。
“你進來。”
冷綿膩人的聲音幽幽鑽進李庭舟的耳朵裡。
他腳下一頓,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