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少年是受不了這個的。
李庭舟膝蓋跪地,手掌撐著前麵,渾身發抖,眼睛布滿了紅血絲。
他肅然抬頭!
牙齦咬出了血,啞聲反駁,“不!你不配!我厭惡你!我今日發誓,日後,有你的地方沒有,有我的地方沒你!”
“很好,”明湘湘不待他說完就截過話頭,站了起來。
“記住自己說過的話,我且會待在這北地邊境,至於你,有多遠滾多遠。”
她輕描淡寫地說完,丟下手裡的東西,“這是一瓶藥和五兩碎銀子,莫言我狠心,拿著走。最好這輩子彆再讓我看見你。”
女子提著油燈,如天神一樣來,如神祗一樣走。目無下塵,高貴得不染塵埃。
不是那等賤民所能企及仰望。
而李庭舟就是那個賤民,那粒塵埃,卑微得有人不願把他放在眼裡。
許久許久,久到天上都飄起了雪花。
李庭舟眼睛放空,忽然笑了一下。
不同以往,像是經曆了什麼蛻變一樣。
木然的臉上已經斂去外露而刺骨逼人的恨意。
“明湘湘。”他低頭喃喃說話,一字一頓,“你讓我跪你三回,此最後一次,自此,恩、斷、義、絕。如若來時再相見,我必討回此間所受之屈辱,不死不休!”
然明湘湘卻聽不到了。
***
又行了半個多的月路後,明湘湘他們才終於到達了淄堯城。
交了進城費,一路通行,車輪滾動,馬車嘎吱嘎吱響。
淄堯果然熱鬨非凡,大街道上車來人往,路邊吆喝叫賣聲不絕於耳。
這裡客棧酒樓非常多,不比之前的小鎮,這裡東西齊全得很。
明湘湘她們暫時隻能在客棧落腳,那十個人把貨物到了就算完成了任務,錢資是早已經結給他們貨行了的。
這些人南來北往,經驗多,也不是第一次來淄堯,明湘湘出了些錢請了其中一個人去幫她物色一座宅院,不用多大,夠她們主仆三人住就行。
這也是無奈之下的選擇,春藤地衣兩個人雖然能乾,但畢竟是女流之輩,易受人欺負,再則她們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實在要多加小心。
明湘湘多留了這十人幾日,大酒大肉管飽,主要是想用他們震懾下外人,不然客棧裡五花八門什麼樣的人都有。
若隻她一個,自己那兩車貨不保證不會遇到麻煩。
那十人絕無異議,一趟辛苦了大半個月,如今交了任務,歇兩天的時間是有了。
並且這明小姐為人甚是大方,管吃管住並不虧待人。
那頭頭收了明湘湘的跑腿錢,兩天時間就給她跑完了,看了三處符合條件的院子,最後讓她自己選一處。
明湘湘過去一一看了,然後挑了最合心意的一間。
這房子並不是在牙儈那裡看的,直接到找的屋主,交接起來更方便,價格有那個頭頭在,給得也公道。
明湘湘身上並沒有那麼多錢,但她這裡有一大車值錢的琺琅器,打聽下,找了最大的一家珍寶行,約談了一下午,東西全部賣出去了。
這些東西在淄堯可太有市場了,不說這裡,隻出了城過去邊界,往北蠻那一倒騰就能賣出個天價。
老板喜笑顏開,還嫌東西太少,吃下一車嗝都不打一個。
得了錢用來買一處院子手裡還剩下一半。
明湘湘付了錢,雙方簽了過戶房契,去衙門按了手印,辦完一係列手續後,這事才算落地。
主仆三人當天就住了進去,那些人幫著她們把那一車香料一同運過去,一行人才就此離開。
因天色已晚,當時屋子便隻能草草收拾下,把床榻整理出來,就歇下了。
原本接下來些日子,春藤地衣兩人該是收拾整治屋子,把院子從裡到外弄得清爽乾淨才是。
沒想到主子卻出了些不好。
從在這裡落了腳,房屋安排好後,明湘湘的病頭才開始漸漸顯露出來。
想也能猜到,她身子骨不太好,卻硬生生行了這二十來天的路程,路上不聲不響,有些什麼也不說全靠意誌撐了過去,此時,眉間一鬆,心神一泄,可不就是洪水勢猛,一發不可收拾。
當晚就發了一場高燒,把春藤地衣兩個嚇得不行,趕緊請了郎中來,開了藥方抓藥。
一日一日吃,這是底子差,燒退了身體卻一時半會兒養不回來,應了那句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的話。
更有,這大冬天對明湘湘而言有一萬個不好,身子骨一虧空,進而引發了腿疾,真是一整宿一整宿的睡不著。
冷汗濕了頭發,幾日下去,人就消瘦得狠了。
倒讓春藤地衣兩人背地裡哭了好幾場。
直至三月初,明湘湘才慢慢回轉,人有了精神,能日日下床走動,氣色漸恢複,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