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 一行人順利地到了一處鎮子落腳,休息整頓。
這鎮子比雙馬鎮要小一些,路上看著也冷清,尋了許久, 就見一間破舊的客棧。
進去後, 房間明湘湘他們全部包了,又叫了兩桌飯食。
那十個漢子吃得狼吞虎咽, 一口肉一口烈酒毫不含糊。
也不奇怪, 這大冷天, 做這跑腿押運的苦力活, 吃些乾糧實在不頂事。
明湘湘坐在床上檢查受的傷,她手上腿上的骨頭都沒折, 但一身皮肉卻磕碰得青青紫紫,霎時唬人。
左邊的手腕處更是皮肉翻飛。
春藤早托店夥計幫忙去請個郎中過來, 老郎中來後給明湘湘看了看, 傷口包紮起來,另留下一瓶藥酒,讓擦身上的傷。
是春藤伺候明湘湘洗的澡, 起來擦乾水,幫她塗藥。
不過要先將瘀血揉開, 這會兒, 她心裡倒不免有些埋怨李庭舟胡亂發瘋, 若一個不慎, 主子怕就不止這點傷了。
且就是這點傷, 明湘湘皮肉嬌嫩,看著也甚為嚇人。
上好了藥後,明湘湘就讓春藤先出去吃飯。
她自己這一番趕路有些難受倒是無甚胃口,眼下又添了一身傷,內裡血氣翻騰,心火不下,便是食不下咽。
地衣給她端來一碗奶燉蛋,放在一旁到涼時還都一口未動。
那十來個人吃飽喝足,各自回房休息,個個睡得鼾聲震天響。
明湘湘顯見的有心事,卻分明是被李庭舟影響,將少年送走,送他遠遠離開北地是她一早的打算。
這事要細說起來有些複雜,明湘湘之前頻繁做夢,關於李庭舟的片段尤為多,日後,他在北地會變得無人敢惹,領著軍隊成了好個厲害人物,夢裡的自己當真是對方盤中一塊魚肉,任他揉圓搓扁,對方更是言及北地有自己一日,就無人敢搭救她。
把這當成個預知能力後,明湘湘不介意提前動用點手段來以絕後患。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明湘湘雖沒有“寧可我負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負我”這般的乖戾心思,卻一兩分謀算總是有的,她不後悔,所圖的不過平安自由而已。
她若在北地,將少年送走目前來看最好的主義,兩不相乾,總不會有事。
隻是沒想到計劃亂了,臨到頭來出了錯。
做就做了,明湘湘不曾有一絲掩飾否認的打算,她與李庭舟本就沒多大關係,她為何要在意他?
屋內一盞油燈,忽明忽暗。
隻是……明湘湘垂眼,站起來,披上披風,走了出去。
外頭方聽得子時的梆子敲過幾聲響。
明湘湘踩著嘎吱響的木樓梯往下走,開門出去了。
這家客棧不大,後麵卻有個挺大的院子,有一列馬棚,馬棚對麵是柴房和廚房。
出來後,叫寒風一吹,更冷了。今夜月光很大,灑在人臉上,如同鋪上一層柔和湛藍的光暈。
月光清涼,有些冷清。
李庭舟就睡在那間柴房裡,蓋的是薄薄的被子,身上僅剩下的幾個銅板也隻夠有這地湊合。
明湘湘推門進去時,冷風隨之灌了進來,她手上提著油燈,漆黑的環境才有了些亮光。
少年壓根沒睡,抱著被子靠在角落,睜著一雙眼。
乾澀明亮。
他像一隻凶獸,豎起渾身的毛刺。
看見明湘湘,少年突然甩開東西,站起來奮力朝外頭跑去,一道黑影子倏地穿過,沒了。
留下“咣當”一聲木門發出的響聲。
明湘湘的臉色變了些許,迅速回身跟了出去。
李庭舟跑了十幾米遠,眼看就要跑出這客棧的院子。
明湘湘抿著唇,低聲嗬斥,“站住!”
但少年現在完全不聽她的話了,頭也不回。
明湘湘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石子,眯著眼,手下一個用力,石子飛了出去,朝著李庭舟的腿上打去。
“撲通”一聲響。
那少年的膝蓋一軟,摔跪在地上。
明湘湘慢慢走了過來,走到了前麵,在少年麵前蹲下。
“你不是要見我?為何又要跑。”
“你走開。”十足冷漠。
明湘湘眼睛動了動,幾秒鐘後,臉上忽然露出些薄涼和嘲諷。
悠悠道:“你依戀我,想我做你姆姆?還是喜歡我想我做你妻子?對麼,所以才要費儘心思跟著我。”
這目光,憐憫中帶著不屑,可能像是在看什麼臟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