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女醫生捂著嘴想笑又不好意思地笑著離開後, 這棵饅頭柳下就剩下他們兩人。夏日, 空氣裡有一點燥, 裹挾著淡淡花香。
“湘湘。”
陸焱撐好拐杖,又往前走了一步, 看見小嬌妻真來找他, 嘴角克製不住地含著笑, “怎麼想到來西北了?”
顧湘不想提妹妹和媽媽的事情,想到就煩, 小聲說:“想來就來了, 正好現在暑假。”
“畫室不忙?”
“私人的畫室, 我可以請假…”
顧湘答完, 驟然看著他, “你怎麼知道?”
陸焱望著她,神情有淡淡的溫柔,說:
“你的事我都知道。”
顧湘忽然不說話了。
陸焱直視她,眼睛很黑, 很深。
那一刻, 顧湘忽然覺得媽媽和妹妹的事情他似乎猜到了,因為他的眸中, 流露出一點的愧疚和心疼。
真切的關心。
顧湘心跳再次加快, 低頭看向腳尖。
她知道,其實…這件事說到底, 是她自己家的問題。
——她和媽媽,妹妹的裂痕, 外人是沒辦法插手的,他越對她好,越保護她,隻會越激化。
陸焱將她的發梢彆到耳後,低歎口氣,也理解她不想談,低聲道:“先放心在我這住著,我照顧你。”
她們的事情,他會再想辦法。
顧湘抬起眼眸,睫毛眨了眨,想到剛才,又垂下眼,“…不用了。”
“剛剛那一群小護士,其中一個是我手下一個兵的對象,就正好和其他護士一起來看看我,沒彆的意思。”陸焱想起剛才的事,低聲解釋。
“是麼?”
氣氛緩和一些,柳梢拂動,風輕輕的溫柔。
顧湘說:“我看您挺高興的。”
陸焱盯了她一會,突然笑了。
“你笑什麼。”
他總是笑,眼尾勾起細微的褶,特彆的英俊瀟灑。他一笑,她就臉熱,好像肌膚下的血管都跟著發燙。
陸焱揉揉鼻子,好心情地問,“你吃醋了?”
“誰吃醋了,我才沒有。”顧湘說著,麵頰更燒,臉上都要煮雞蛋了。
她手背摸了摸臉,背過身去。
“我看您老人家就是挺享受的。”
陸焱笑得身體前傾,胸腔都跟著微微震動,拉住了她的胳膊,“湘湘。”
顧湘身體一僵。
男人粗糙的大掌順著她胳膊往下,很溫和,帶著灼人陽剛的熱氣,被他觸碰到的地方像過電一般微微顫栗,最後,那隻手碰到手背,轉到手心,握住了她的手。
五指扣住。
掌心貼著掌心。
堅硬貼著柔軟。
顧湘一時心跳如擂鼓,雙腿微軟,被他拉得轉過身體來,迎上男人英俊的一張黑臉,眸如晨星,
“湘湘,你吃醋的樣子特彆可愛。”
*
陸焱在敦煌有一套房子,他腿腳不方便,劉喜負責開車,將他們一起送到公寓。
一路上,顧湘望著陌生又熟悉的市區環境,看著風中細細小小的沙子,還有遠處的沙漠,想到上次過來,百感交集。
“嫂子,陸隊,那我就回去了啊!”陸焱受傷了,可以養病。他又沒受傷,還得回去集合,“嫂子,陸隊的腿得好好養,你彆生他氣了啊。”臨走前,劉喜嬉皮笑臉道。
“…嗯。”
關上門後,屋內陡然安靜下來。
顧湘環顧四周一圈,很樸素的二室一廳,裝修也是簡裝,可能買後就沒怎麼住過,不過收拾得倒很乾淨,很整潔。
她略有點局促地坐在沙發上,她還是想到賓館去住。
掰著指頭數數,他們也就見麵四天,打過幾個電話,就直接…同居了。
可是。
如果真按陸焱的計劃,好像他們都要結婚了,不住一起,也挺奇怪的。
陸焱沒注意到她的糾結,他隨意地坐在她身側,姿態很放鬆,“吃早餐了嗎?想吃什麼?”
顧湘搖頭,沒關係,“我不餓。”
她早上喝過一杯咖啡。
陸焱掏出手機想訂餐,這才發現沒電了,他在部隊上手機用的不多,所以也沒注意,昨夜忘給手機充電,他找了半天,才拿出備用的充電器插上。
顧湘看著他的動作,明白過來,他是關機了。
然後,她突然想到自己的短信,指間蜷縮起來。當時在火車上情緒激動,心亂如麻,一時發出那樣的短信——“陸大哥”“投奔你”,現在想到他可能當麵看,她麵頰緋紅,羞恥又尷尬。
“陸少,能不能借我你手機用用?”她問。
“等下,有個短信——”陸焱斜斜地靠在沙發上,姿態鬆散。
“您能不能先借我用啊?”
“你的短信?”他挑了下眉。
“你彆看!!”顧湘臉更紅,伸手就想去拿。
陸焱本來就是隨便一看,見她這樣,愈發好奇,抬高手臂,“你發了什麼?”
“沒什麼!”
顧湘臉上火辣辣的,想伸手去抓,兩隻亂動的手卻被他一隻手輕鬆擒住,一轉,扣在他的膝蓋上,他單手拿著手機,一條一條地看,唇角勾著笑意。
顧湘現在已經心如死灰,放棄掙紮,滿臉通紅。
可偏偏男人還鉗製著自己的手腕,一動不能動,也不讓她躲。
過了幾秒鐘,她感覺頭頂有道灼人的視線,她低下頭,長發遮住側臉,眼簾低垂,內心一陣狂跳,不好意思,又…害羞。
“湘湘。”陸焱將她雙手放開。然後,他展開左手手臂,握住她單薄的肩頭,自然又順勢地拉進自己的懷裡。
突如其來的親近。
——不是不小心摔倒,不是特定空間的錯覺。
而是真真實實地,陸焱抱住了她。
他的手臂結實強壯,胸膛寬厚溫暖。
她能聞到他身上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味道,淡而清冽的煙草味,細微的汗味,以及西北粗獷的風沙氣息。
她還能感受到那件麵料有些硬的軍裝下,發著燙的剛勁的身體。
空氣微窒,瑩潤著一絲甜,顧湘心跳如擂鼓,胸腔的呼吸都被抽淨,喘不過氣,掌心一層汗。
靜了兩秒,她聽見他粗啞低沉的聲音道:
“——隻要你來,陸大哥就會等你。”
*
兩個人在客廳聊了一會,又一起吃早餐。
餐後,陸焱到隔壁房間去打電話。
在說公務,房門關著。
顧湘當然也無意探聽,熱水器終於好了,顧湘趁著他打電話的工夫,去浴室洗了一個澡。
他的浴室很乾淨,非常符合他的作風,沐浴液,洗發液都是商場最常見的,浴巾很乾淨,應該是剛洗過,疊得整整齊齊,
從大到小排列好。
她滿身都是坐了一夜的火車味和泡麵味,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
等她洗完,換上乾淨的裙子要吹頭發時,才發現家裡沒有電吹風。
顧湘找了半天,最後想到男人短得不能再短的頭發時,終於確認,可能這裡就是沒有電風機。
隻好用毛巾擦了擦水,然後將浴室掉落的頭發清理乾淨,對著鏡子照了照,推開門。
陸焱也剛剛打完電話,拄著拐從隔壁
房間出來。
他滿腦子都是特種大隊新兵選拔的事情,一萬米越野,四百障礙,狙擊考核。整個人都被無情艱苦的訓練任務填滿,他眉頭微皺,帶著在部隊裡特有的冷硬和嚴肅。
然後,一抬眼,看見了水潤潤的小姑娘。
就像一朵江南雨後的梨花,綻放在遼闊堅硬的西北戈壁灘上。
白色棉麻裙,細細的帶子勾勒著纖瘦肩膀,白皙細膩的肌膚,散著濕漉漉的黑色長發,素淨的小臉還有些紅。
柔軟,安靜,又帶著家鄉的溫暖。
他呼吸沉了沉,指腹碾搓。
沒法過了。
這還沒結婚呢…
顧湘沒察覺:“怎麼,要出去嗎?”
被男人這麼盯著,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嗯,要去開會。”
“你可以嗎?”顧湘看著他的腿。
“沒事的,就在市裡,坐車去。”陸焱腿有傷,說來也是老傷了,要在醫院至少休息十天半月,訓練任務沒法,但開會不能不去。
“你能開車嗎?要不我開車送你?”
陸焱正單手將領口按壓服帖,聽見這話,頓了頓,含笑問:“你還會開車?”
“我都拿駕照好幾年了…”
陸焱笑了,傾下身,氣息醇厚,“那下次勞煩夫人送我吧,這次,有人來接了。”
顧湘聽見“夫人”,手指纏繞著發梢。
臨出門前,陸焱戴上大簷帽,低聲說:“等我,我晚上回來。”
然後,男人拄著拐杖,步伐似乎很愉悅,噠噠噠地蹦了下去。
顧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