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下雨了。
天空是灰色的,雨就像是鐵幕一樣垂落下來,帶著冰冷而又嚴肅的氣息。四周的建築在這場大雨的衝刷下顯得乾乾淨淨,愈發顯露出屬於工業化的尖銳棱角。
“感覺離開杜塞的行程要推遲幾天。”旅行家看著外麵的水簾,歎了口氣,對坐在客廳裡玩紙牌的兩個人說道,“雖然廣播說了這周會下雨,但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尼采正在看著安東尼現在正在寫寫畫畫著什麼,最近他們兩個似乎又找到了新的話題,看上去一副在商量什麼大事的神秘樣子。
北原和楓回到了客廳,在這樣的大雨下也沒有什麼出門的想法,同樣縮在沙發上麵,歪頭看著往自己身邊湊了湊的尼采:“感覺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
一直扶著自己的額頭,看上去有點無精打采的尼采抬起頭,對旅行家露出一個明亮的笑:“你都把暖氣和除濕器都開了,現在感覺和平時也差不多。”
北原和楓挑了下眉,沒有說話,隻是從茶壺裡又倒了一杯熱茶出來遞給他。
尼采倒也乖乖地接受了,然後抱著茶杯小口地喝著,半眯著眼睛看著某個虛無的角落,好像正在考慮什麼有關於真理的命題。
旅行家揉了一下對方的腦袋,也沒有得到任何的反應,不由得歎了口氣。
不管是哪個世界的尼采,他的身體就像是一個放在鋼絲繩上的易碎品,徘徊在隨時都可能崩潰的邊緣。
在乾燥晴朗的天氣外,任何一點溫度和濕度的變化都有可能讓這個易碎品從高空落下,變成一堆破碎的光。
旅行家對此也沒有什麼辦法,隻能夠努力地在屋子裡儘可能營造出溫暖乾燥的感覺,好讓對方舒服一點。
“說起來,你們兩個今天都很安靜啊。”
北原和楓低下頭,把自己寫好的信塞到信封裡,熟練地按上火漆,貼好郵票,打算等天氣晴朗一點就寄出去:“該不會是有事瞞著我吧。”
安東尼的動作一頓,有些心虛地看了北原和楓一眼,然後就被懷裡的玫瑰花瞪了回去。
“其實也沒有什麼。”
自以為超凶的玫瑰花瞥了一眼差點走漏風聲的某個人,優雅地開口:“我們隻是在想下雨天應該乾點什麼。說起來,等雨停下時候,我們就應該離開杜塞了吧?”
北原和楓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尼采,對方聽不到玫瑰花的聲音,還在一口口地喝著杯子裡的熱茶。
對方注意到他看過來,甚至還疑惑地回望了一眼:“怎麼了,北原?”
“沒事。隻是在想行程。”北原和楓沉默了半秒,最後還是溫和地笑笑,同時算是回答了玫瑰的問題,“我們等雨結束後的那天就打算走了。”
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尼采對此並沒有什麼劇烈的反應,聽到這句話後,金色的眼睛裡麵甚至還帶上了輕鬆和狡黠的笑。
“我知道。”他的聲音很輕快,“所以北原,你願意我暫時和你一起同行嗎?當然,隻是在德國境內,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帶上我一起走,怎麼樣?
至少在這段旅程內,至少在這個國家之內,我想要和你多待在一起一會兒。
“……說實在的,還真是難以想象你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北原和楓愣了一下,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語調溫和:“好啦,我當然會答應的——但也不能總這個樣子吧。”
“嗯。”尼采輕輕地眨了下眼睛,很小聲地說道,“就這麼一次,我自己也是知道的。”
雖然這種選擇很軟弱也很不明智:畢竟不管把時間拖得如何往後,他們總是要分彆的。甚至越到後麵,分離時所感受到的遺憾和失落越深。
但在我成為可以擺脫一切軟弱情感的“超人”之前,在我還是一個害怕孤獨、渴望溫暖的凡人的時候,在麵對自己唯一的朋友的時候。
其實也能允許自己在某些時候稍微軟弱一點,稍微做一點蠢事吧。
北原和楓看了看自己身邊的人,張了張嘴,到底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握住了對方的手,繼續縮在沙發上麵打哈欠。
屋子裡麵的暖氣的確開得很足,甚至讓人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唔……反正今天也不打算出門,就先打個盹好了——昨天也是淩晨三點才睡覺,這樣下去實在是有點熬不住。
尼采默默地把自己的茶喝完,給睡著的旅行家身後塞了一個靠枕。
他看著旅行家看上去有點疲憊的睡顏,先是在心裡歎了口氣,然後便笑了起來:“今天先好好休息一會兒吧,北原。”
異能,權力意誌。可以改變人類思維和思想的能力。
當然,也可以用來給人製造一點無傷大雅的睡意——尤其是在某個人今天早上三點鐘才睡著的情況下。
熬到四點的尼采想到這一點,忍不住皺了一下眉毛,但聲音卻放輕了不少:“安東尼,之前生日蛋糕的材料放到哪裡了?”
小王子仔細思考了幾秒:“應該就在廚房裡麵吧。還有生日蠟燭……”
玫瑰小姐壓低了聲音:“生日蠟燭就在你的房間,笨蛋。”
這朵驕傲的玫瑰花負責的是現場細節指導:當然了,她現在看哪裡好像都有點不太滿意。從人員的態度到具體布置都有說不完的批評。
“這裡還要有裝飾的彩帶啦——彩帶!到時候記得關上燈,以及生日禮物也是很重要的。不過最好先放到那裡去。”
玫瑰小姐在邊上指導著小王子裝飾客廳,為對方的常識缺乏非常頭疼:
“你是不是笨蛋啊?說到生日時除了蛋糕就是蛋糕,其餘的都完全不管,對嗎?”
從小到大過生日從來都是隻有一個蛋糕,有時候甚至連蛋糕都沒有的安東尼很明顯地懵了一下:“地球的生日都過得這麼複雜嗎?”
玫瑰花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