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和楓沉思了幾秒,發現自己平時有意無意給安東尼說的故事有點多,現在已經不知道到底都有多少些了。
玫瑰花晃了晃自己因為被一下子塞了過來,所以顯得有點暈乎乎的腦袋,聞言屈尊降貴地點了一下頭,矜持地說道:“就是關於小行星上麵的王子和他的玫瑰的故事啦。”
她騎士也很好奇這個故事後來的發展的——畢竟她和安東尼與這個星球的小王子之間的關係看起來總是那麼的像。
“那就講一段這個故事吧……嗯,當然,也可以把它當做很多很多個故事。”
北原和楓有些驚訝地眨眨眼睛,接著便了然地輕輕微笑起來,直接跳過了小王子和玫瑰的分彆,從他在不同星球上麵的遊曆開始說起。
“他在第一個星球上麵看到了一個國王。這位國王穿著的是用紫紅色和白底黑花的毛皮做成的大禮服……”
但丁歪過腦袋,也學著安東尼的樣子湊了過去,把自己的腦袋枕在旅行家的肩邊上,好奇地聽著這個帶著淡淡憂傷和溫馨氣息的童話。
幾個人都很有默契地沒有去提有關於薄伽丘和那位海妖的事情,也沒有問戰鬥的具體情況,完美地扮演了圍觀人員的身份。
——畢竟,這些當事人就算提起這件事情的時候語氣再輕鬆,再無所謂和瀟灑,他們也不一定想要想起這一段回憶。
這也算是這些人在某些事情上默契的溫柔?
薄伽丘偏過腦袋,看著那邊和戰場看起來格格不入的三個人,眼底泛起一絲笑意。
同時微微側身,熟練地躲過了一道“不小心”朝著他飛過來的銀色火焰。
“塞萬提斯,我也不指望你能夠把塞壬給剁了,但是這種遠程攻擊稍微準一點行嗎?”
吟遊詩人看著這一道對於人類來說沒有什麼攻擊性的銀色火焰,挑了一下眉,朝戰場中心看了過去,懶洋洋地詢問道。
“那拜托你也稍微認真一點,我可是在替你收拾爛攤子啊。”
塞萬提斯冷哼一聲,然後再一次認真地看向了自己這次的對手。
塞壬作為神明的女兒——即使是最為丟臉的古希臘神明的女兒,擁有著極其恐怖的操縱水流的能力,這或許也是她流浪在海上的原因。
從各方麵來說,對方的存在都有點麻煩。
美貌的女妖彎起眼睛,喉嚨裡麵發出清越動人的嬌笑,但是不帶有半分的笑意。
在她寬闊的華美羽翼之後,好像可以看到暴風雨中波濤洶湧的暗色海洋。
雪白的浪花拍打,恐怖的風暴醞釀,海洋形成可怕的漩渦,以及無數慘死者靈魂淒厲的哀嚎——那是大自然最恐怖和浩蕩的偉力,在這一刻儘數被這個一向以歌聲聞名的女妖調動。
在故事裡,塞壬也是為亡魂引路的女妖,理所當然的,她也擁有著禦使亡靈的權柄。
她抬起自己孔雀藍色的眼眸,冷漠地注視著底下的吟遊詩人。
在這個過程中,她幾次試著想要繞過那個騎士去殺死對方,但是被全部攔下來了,即使她可以利用水的力量進行大範圍的攻擊也沒有用,總是會被在剛開始的時刻打斷。
“麻煩的家夥。”
她的心裡有點煩躁,但是麵上依舊柔美地笑著,微微張開了嘴,打算利用她慣有的天賦,唱一首歌放手一搏。
——之前並不是她不打算利用這一點,而是薄伽丘的存在實在是太麻煩了。
就像是太陽神阿波羅之子、善彈豎琴的俄耳甫斯也可以憑借自己的音樂通過她的島嶼一樣,薄伽丘的豎琴聲同樣可以壓製她的歌聲。
也就在這個時候,薄伽丘似乎也發現了她想要做什麼什麼,對著在空中的女妖露出了一個明豔的微笑。
那對漂亮的藍色眼睛裡倒映著暴風雨中風雨暗淡的場景,但依舊好像在閃閃發光。
豎琴的聲音陡然一轉,吟遊詩人輕靈而又浪漫的歌聲比妖精先一步回蕩在全部都是鏡麵的空間裡,激蕩起一圈圈的回音。
“阿爾忒彌斯的目光落下
就在遙遠的森林裡,驚起一片白鳥
融化成草地上的花
那兒開滿鮮紅和嫩黃,
玫瑰長著刺,百合像白雪,
夾竹桃像是天邊的霞光。
凝固啊,流淌啊,
我遇見你
就像是看到了來自阿波羅的一個回眸,
隻需要微微的一笑便把我捕捉。
我是他愛情的俘虜,
我的歌聲變得溫婉,我的翅膀收到束縛,
我的夢魂和神思都在他身上依附。
然後我又采摘了許多好花,
編成個花冠、戴上我黑鴉似的頭發。
每一朵好花都叫我快樂,就像我遇見他。*”
塞壬微微一愣,大腦一時間陷入了空白。
這是……她當時唱給他的歌。
是的,當年她就唱在了這裡,就唱了這樣的一小段。
因為在這來自海妖的愛語和詩歌還沒有說玩的下一刻,她所遭受到的便是對方背叛和幾百年昏睡的黑暗。
……為什麼。
為什麼你還記得?為什麼你還會記得!
為什麼你還會記得這首歌啊……
她的動作一頓,有了一瞬間的失神。
塞萬提斯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趁著空中的塞壬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長矛在他的手中一轉,然後用力地投向了女妖的翅膀。
沒有任何懸念的,女妖的喉嚨裡發出一聲淒厲的鳥鳴,整個身體都被釘在了破碎的鏡子上。
銀色的長矛融化成為枷鎖,禁錮住了她那對能夠飛行的翅膀。
塞萬提斯看著臉上默默流淚,但是眼中仍舊帶著恨意的妖精,皺了皺眉,沒有絲毫猶豫,隻是拿出了自己的劍,打算徹底殺死對方。
“塞萬提斯,彆動手,把她的嘴巴封起來就行了。”
薄伽丘把自己的豎琴收起,沒有繼續唱著那首他自己都不知道下半段的歌,抬眸注視著那隻狼狽的海妖,這麼說道。
騎士不滿地皺了皺眉,語氣裡也帶上了幾分銳利和固執:
“薄伽丘!你難道在這個時候還要包庇她?她到底殺死和吃了多少人,對人類的態度有多漫不經心,你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啊,我當然清楚,否則當時也不會封印她啦。”吟遊詩人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步履輕盈地朝著騎士走過來,笑眯眯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順便還抹了一下對方銀色鎧甲上的墨綠血跡。
“——所以我的意思是。”
薄伽丘笑了一聲,但是聲音裡聽不出多少的笑意。
就像他那藍色的眼眸正在安靜地注視著被釘在鏡麵上痛苦扭動的海妖,但是眼睛中卻沒有任何焦點一樣。
好像在一瞬間,吟遊詩人的聲音變得很輕很輕,輕到隻有騎士才能夠聽見。
“我要親自殺死她。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