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很有驕傲地說道,然後有些疑惑地發現了桌子邊大人吃驚的表情,感覺有點不太對勁:“你怎麼啦?”
“唔。”北原和楓稍微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直接開口道,“可我聽說你會把那些快要長成大人的小孩給餓死?”
“因為變成大人就不會感到快樂了,所以我要大家永永遠遠都做小孩子,永永遠遠這樣快樂下去啊……有什麼不對的嗎?”
彼得·潘抱住自己小巧玲瓏的仙子,讓她坐在自己的肩上,接著很奇怪地反問道。
他有點不太明白對方為什麼會露出這個樣子的表情,更不明白自己做的到底哪裡不對勁: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道理?
“為了他們不害怕,我甚至還會陪著他們在死亡的路上麵走一段呢*。反正到最後,大家都一點會不難過,因為我把他們都逗笑啦!你說我厲不厲害?”
說到這裡,他甚至有些驕傲,高高地抬起自己的腦袋,用炫耀的語氣和大人說道。
如果有尾巴的話,此刻的他一定會將之翹得老高。因為彼得·潘就是這樣,他本來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會翹尾巴、最容易得意的孩子。
隻是這份驕傲在永無島的背景下,突然顯得有點諷刺。
——本來對於孩子與同伴的善意,對成長的畏懼與厭惡,在經過懵懂無知的時光發酵後,便變成了把孩子餓死的結局。
旅行家有些悵然地歎了一口氣,突然近乎無端地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彼得·潘到底有沒有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孩子,除了他,都會逐漸長大呢?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
“嗯,我知道。彼得·潘的確很厲害,是很了不起的孩子。”
北原和楓搖搖頭,沒有繼續想下去,而是笑著開口道:“我們接下來就說彼得兔的故事吧?”
“好——!”男孩快活地回答了一聲,心滿意足地眯起眼睛,窩在被子裡,難得乖乖巧巧地聽大人給他講的童話。
旅行家望著這個愜意地縮在被子裡,隻露出一頭雪白長發的孩子,突然想去摸摸他的腦袋,不過最後還是放棄了,決定任著對方的性子。
不能再逗他啦。
北原和楓笑著想,拿起自己的畫,假裝自己手中是彼得兔的繪本,語氣輕柔而緩慢地根據自己的記憶,講起了來自另一個時空的故事:
“從前有四隻小兔子,他們的名字分彆叫弗洛浦西,莫普西,棉棉,還有一個叫彼得。他們是非常好的一家人……*”
故事沒有太長。
很快,彼得·潘就打算揣著自己剛剛得來的故事溜走了,心情和來的時候一樣愉快。
在臨走之前,他問北原和楓,之前那個被他稱作“吻”的東西到底是什麼。顯然,這個男孩對那個讓人暈乎乎的玩意有些好奇。
旅行家想了想,然後露出一個微笑——他突然想起那個《彼得·潘》裡麵經典的情節了。
“它叫做奶糖。”
北原和楓這樣回答他,唇角勾起一絲帶著玩笑意味的笑,橘金色的眼睛在燈光下流淌著好看的光,像是月光下泛著粼粼水波的大海。
“一種沒有什麼用,但卻在某些時刻讓人感到勇敢的東西。”
彼得·潘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有和大人告彆,徑直飛出了船艙。
隻是他似乎沒有把自己在船艙裡麵好不容易翻出來的好東西帶走。也許是忘了吧,畢竟這孩子的記性是眾所周知的不好。
至少你要是這麼問他,他肯定會說自己是不小心忘掉的。但實際上是因為什麼,誰也說不清楚,甚至連彼得·潘自己都說不清楚。
反正小仙子因為沒有拿到自己心愛的新家和裝飾品生氣了好久,回去的一路上都在對這個孩子“叮鈴鈴”地大喊大叫。
這就是那個晚上的故事。
對於很多人來說,那一天並沒有什麼新奇的地方,也沒有什麼意思。第二天的太陽還是和以前一樣地升起……哦不對,升起得晚了一點。
畢竟越來越靠近冬至了。
當北原和楓打了個哈欠,從桌子堆放的書籍堆裡抬起頭的時候,天甚至還是蒙蒙亮著的,隻是東方泛起了魚肚白。
然後是熟練地洗臉刷牙做早飯,熟練地走出樓梯,熟練地看到拜倫坐在瞭望台上麵擦自己的黃銅望遠鏡。
“北原,我發現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拜倫把望遠鏡放在自己的眼睛邊上,眺望著遠處光明正在逐漸黯淡的金星維納斯,語氣聽上去有點凝重:“我的望遠鏡,它昨晚可能在船艙裡出了點事。”
還不知道彼得·潘昨晚乾了什麼的北原和楓眨眨眼睛,好奇地問道:“所以發生了什麼?”
“它可能學會怎麼飛了。”
拜倫拍了拍上麵的黃銅外殼,用一種“家長終於看到自己家孩子考上名牌大學”的表情打量著自己家的望遠鏡,語氣裡是滿滿的驕傲:
“你看,昨晚我還是把它放在客廳裡,結果早上出來的時候它就躺在了走廊上,而且穩穩當當地睡在我的門口。”
隱隱約約猜到到底是怎麼回事的北原和楓沉默了兩秒,最後還是沒有說話。
總感覺要是把可能的真相說出來,對於這個興高采烈的超越者來說太殘忍了點。
“我就知道,它是我的驕傲——”
紅發的超越者得意洋洋地把自己的望遠鏡放下來,在上麵親了一大口,看上去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似乎還有點傻乎乎的。
第一縷朝霞的光芒從大海的儘頭照射過來,照在他的臉上,讓他的眉眼上染著鮮亮的光,有一種孩子般的稚氣與活潑。
以及太陽般的耀眼。
“是,它當然是你的驕傲。”
北原和楓笑著搖了搖頭,走到瞭望台的樓梯旁邊,朝著拜倫張開雙臂,好讓這個人下來的時候可以撲到自己的懷裡:“所以可以下來吃早飯了嗎,喬治·戈登·拜倫先生?”
“那要記得接住我哦,北原。”
拜倫挑了一下眉,肆意而驕傲的神情在他那張俊美的麵孔上麵綻開,從台階上麵往下象征性地走了幾步,然後一下子撲到了旅行家的懷裡。
他好像是這個世界上最不介意自己有一條腿是跛足的人。平時動不動就跑到高高的地方,也不願意老老實實下來,總更願意嘗試跳的手段。
好像這樣就更接近飛行似的。
——好在這個喜歡給自己添亂的家夥總是有非常靠譜的朋友,不管什麼時候都一樣。
北原和楓穩穩地接住了拜倫,往後退了幾步卸下力道,語氣聽上去有點無奈:“不得不說,在這次航行的途中,您至少胖了好幾斤,親愛的喬治先生。”
“因為北原的食物做的很好吃啊。”
拜倫笑嘻嘻地勾住自己友人的脖頸,另一隻手拿著自己的黃銅望遠鏡,薄荷綠色的眼睛閃閃發亮:“所以我們一起去吃早飯吧!安東尼這個時候也應該要醒過來了。”
“行。不過等早飯吃完,你們就要馬上去永無島嗎?”
北原和楓歪過頭,任著這個人把身體的大半重量都壓在自己的身上,順便問起了他們今天的日程。
“嗯,可能要多待幾天。”拜倫眯起眼睛,露出一個特彆燦爛的笑,“北原就在船上麵等我的好消息吧!沒必要擔心什麼。實際上,在正麵戰場能打得過我的人還沒有幾個呢。”
“怎麼一副默認去打架的語氣啊。”
旅行家沒好氣地瞥了眼這個看上去興致勃勃的人,但在最後,他的嘴角還是縱容地勾起一個弧度:“不過你說得對,我的確相信你。”
不僅僅是相信你的實力,也是相信你會在這座島上麵做出最符合你本心的選擇。
說起來……彼得·潘和拜倫這兩個人或許真的有點像呢。
同樣的驕傲和任性,同樣的重情重義與灑脫輕靈,同樣都追求著自在的飛翔和瑰麗的夢想,同樣都快快活活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隻不過是一個早就知道了這個世界的悲哀與痛苦,依舊選擇振翅飛翔;還有一個人把自己藏在厚厚的翅膀下,永遠也不願意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