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乾杯!(2 / 2)

讓人感覺這個碗隻適合用來盛裝夢境和玫瑰,除此之外的什麼也配不上它。

“北原!我們——回來啦——!你猜我發現了什麼?我們的船上麵還有一把木吉他誒!絕對是我很有先見之明!”

正在北原和楓耐心地給第四個碗塗成金紅色的時候,拜倫的聲音歡快地響起,激動得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的哥倫布。

他和席勒一起往過去,看到一個抱著木吉他蹦蹦跳跳的身影。

邊上的笛福則是一邊翻著白眼,一邊抱著手裡的四瓶酒和水溶性清漆跟在後麵,好像生怕這個腿部有點毛病的人摔死在沙灘上。

“以及,我們還擁有四瓶酒!一人剛好可以一瓶誒!世界上哪有這麼巧的事情,我們能夠在一座島上見麵一定是上天注定!”

拜倫把木質吉他往沙灘上麵一丟,跌跌撞撞地撲到北原和楓懷裡,拿腦袋蹭了蹭,很快活地笑著,薄荷綠色的眼睛裡泛著朦朦朧朧的光。

北原和楓縱容地揉揉他的腦袋,看著明亮的篝火勾勒出紅發青年張揚而意氣風發的眉眼,以及眼中隱隱約約的醉意。

“他偷喝了多少?”他朝著笛福問道。

“一瓶。”笛福老老實實地回答,毫不猶豫就把自己的臨時隊友賣了,“按照他的說法,他這是先替雪萊乾一杯。”

“雪萊!”

拜倫好像觸發了什麼關鍵詞,突然很大聲地嚷嚷了一句:“他好可愛的!而且他不喝酒!不會醉醺醺地惹人生氣!他也不像混蛋笛福那樣整天想著錢錢錢,他還會給我錢呢!”

莫名被cue的笛福:“?”

“什麼叫整天想著錢錢錢啊!”

笛福一下子炸了毛,感覺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我那是叫做想要活下去!以及用更多的錢更安穩地活下去!”

“笛福,拜金主義笨蛋!”

“……我是傻了才會喝酒鬼說話。”

笛福深吸一口氣,麵無表情地說道:“這家夥趁我沒注意,咕嚕一下就把一瓶酒乾完了。那速度,很快啊,不醉才有鬼呢。”

“算了,我就知道。”

北原和楓沒好氣地捏了捏拜倫的臉,得到對方委委屈屈的一聲嗚咽,突然想起了被他丟在邊上的木吉他:“對了,你們有人會彈這個嗎?”

“我會——”

席勒把木吉他撿起來,眯起眼睛看著不斷發出“劈裡啪啦”聲的篝火,紅色的眼睛裡倒映著明亮溫暖的火光,然後突然一笑:“想聽什麼歌?我可是各個國家的基本都多少會一點。”

“感謝七個背叛者的成分複雜,我們多少都對彼此的文化有些了解。”

他聳了聳肩,如是說道。

這位當年與同伴結束了戰爭的超越者坐在一塊沙灘裸露出的石頭邊,有些不太適應地試了幾個音,這才逐漸找回了感覺。

“我是隨便什麼都可以啦。感覺我在島上待了這麼久,都快和世界音樂脫軌了。”

“唔,實在不行就彈《馬賽曲》?這首歌我們當年都很喜歡來著,舉辦聚會的時候總會在一起唱。”

“說起來,今年我還在馬賽待過呢,那是一個挺不錯的地方。”

“我喜歡《馬賽曲》!”拜倫在北原和楓的身邊很興奮地舉著手,“《馬賽曲》屬於全世界!”

三個人在火光裡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全部都笑出了聲。歡快的笑聲和潮水拍打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在夜色的發酵中變成一種動人的音響。

“哈哈哈哈哈哈……為什麼我們這邊兩個英國人,一個德國人,一個日本人待在一起,結果在篝火晚會上彈的卻是法國的國歌啊?”

“哦,是這樣的。”

北原和楓笑著舉起瓶子:“因為《馬賽曲》屬於全世界,對吧?”

“那可就沒辦法了。”

笛福笑得嗆了一聲,紅藍色的眼睛裡倒映著漂亮的流光,也同樣舉起酒瓶:“為了全世界!”

他在這一刻,好像也覺得自己和人類世界的隔閡沒有那麼大了,好像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在他被困居的八年裡改變過。

“這句話不是我最有資格喊的嗎,諸位?”

席勒抱怨似的喊了一句,但最後也笑了,手指撥動木吉他的弦,彈奏出了第一段旋律,同時也用飽含激情的聲音唱出了那首歌的第一句話:

“allonsenfarie

lejloireestarrivé!”

有一個人唱起第一首歌,於是四周的人舉起酒歡笑著應和。

好像是還在當年。

席勒有一瞬間感覺自己的思緒回到了凡爾納的神秘島上,想起似乎有那麼一個晴朗的晚上,他們七個人也在海邊,就這樣唱著這一首歌。

被冠以“背叛者”之名的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聚集到一起,一起為了結束一場戰爭而努力。

——我們在達成個人之力不可達成之事。

他在當時這麼說。

但公理與我們同在。

但丁的聲音似乎依舊溫和,像是空靈的風,從無數個世紀前吹拂而來。

但勇氣與我們同在。

海明威作為他們中間最大的那一個,但嗓音卻永遠像是不會打破的鋼鐵,是所有人心中最堅不可摧的防線。

但人民與我們同在。

萊蒙托夫的聲音充滿著熱情,一點也不像是來自於那個全是冰雪的國土。

但奇跡與我們同在。

博爾赫斯的聲音裡帶著輕盈的笑意,顯得他就像是一個神秘的魔術師。

但熱愛與我們同在。

羅塞蒂是他們中間唯一的女性,但柔軟得像是夜鶯的嗓子也帶上了屬於戰場的堅毅。

但我們將永遠同在。

最小的凡爾納聲音裡帶著憂鬱的稚氣,卻也同樣毫不猶豫。

……是啊,我們同在。

從始至終都是如此。

席勒把思緒從回憶裡抽回,手指自然而然地彈奏下去,臉上掛著的笑也從來都沒有變過。

——我們與理想同在:所以七個背叛者隻要還懷抱著同樣的理想,就永不分離。

笛福在邊上輕聲地應和著這首歌,似乎注意到了席勒中間微不可察的一頓,但最後也隻是輕快地笑了笑。

挺好的。

席勒是一個有著自己追求和信仰、執著與熱愛的人。所以不管在荒島上過了多久,他的記憶永遠都閃閃發亮、熠熠生輝。

他就不一樣啦——畢竟他自己的人生目標就是活著和賺夠錢後好好活著,也沒有那麼多沉重的回憶要去追回,也沒有什麼未來特彆向往。

荒島的主人搖搖頭,又喝了一口酒,亂哼著跑掉的曲子去唱,結果被實在不堪其擾的拜倫一把子摁住,兩個人又雙叒叕打了起來。

北原和楓隻是在旁邊笑,任著他們在邊上吵吵鬨鬨,任著跳躍溫暖的火光照亮他的眉眼,任著風把他的頭發吹起來,把陸地上略顯微涼的空氣吹向大海。

“算了!不和你打了!”

拜倫最後沒打過,氣哼哼地跑到了北原和楓身邊,把自己掛在旅行家的身上,最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開始皺起眉。

“怎麼啦?”北原和楓歪過頭看他,伸手摸摸對方的腦袋,把人抱到自己的懷裡,眼睛正視著對方薄荷綠色的雙眸。

“啊,我才想起來一件事情。是很重要、很重要的那種。”

拜倫歪了下頭,很認真地說道。

這個時候曲子已經停下來了,畢竟席勒彈完一首馬賽曲也就是十多分鐘。

七個背叛者之一和這座島的主人聽到關鍵詞後都好奇地朝這裡望了望,似乎也有點想知道所謂“很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麼。

雖然知道不要和醉鬼講邏輯,但人多少都有好奇心嘛。

“昂。”

拜倫歪著頭看了兩眼天空,哼哼了兩聲,伸手捂住了北原和楓的眼睛:

“北原你不準看!不準偷看!”

旅行家看著對方遮都沒遮嚴實的手指,無奈地閉上眼睛:“好,那然後呢?”

對方稍微沉默了一會兒,最後輕快地回答:“好啦,現在——睜眼吧。”

拜倫的手放了下來,笑盈盈地看著北原和楓,薄荷綠色眼睛裡閃動的狡猾甚至讓人懷疑他到底有沒有真正地醉過去。

旅行家睜開了那對橘金色的眼眸,然後眼睛裡便落入無數的花。

盛開在黑夜裡,盛開在天空上,絢爛美麗但又一閃而逝的花。

無數金紅色的煙花在天空中炸開,恍若群星在天空中下著雨,又好像花樹的旋生旋滅,海上的浪花在潮漲潮落間的起伏。

“我的異能原來真的可以模擬煙花啊……”

拜倫歪了歪腦袋,嘴裡嘟囔了一句,然後開開心心地撲到北原和楓懷裡,用炫耀的語氣大聲說道:“煙花是不是很好看,大家!是不是超級搭配這一次篝火晚會!”

席勒抬起頭,麵孔被煙火照亮,紅色的眼睛裡落入火光。

笛福同樣抬頭看著,看著這為他們這四個在荒島上麵的人而放的焰火點綴滿了本來應該隻有星與月的天空。

拜倫沒有停下自己的能力,所以天空中就依舊有無數的煙花正在炸響,好像是要無窮無儘地持續到世界的儘頭。

“很美,美到我覺得應該來一杯酒紀念一下這樣美的場景。”

北原和楓笑著回答,伸手抱住拜倫,難得大方地把一瓶酒塞到對方手裡。

“的確,這樣的場景是很適合喝酒。”

席勒晃了晃自己的酒瓶子,像是突然回過神來,順口回答了一句,順便笑著問道:“所以我們這一杯就要為了什麼喝呢?”

“為了生活。”

笛福也回過神,然後笑著如是說。

雖然荒島上的日子很窘迫,但這似乎從來都不影響所遇的人把時間過出一種平穩而又細碎的詩意來。

生活不是什麼轟轟烈烈的詩歌,而是由無數細小金色粉塵彙聚成的平平無奇的一個小章節,滿滿都是無聊的句子和描寫。

就算是偶爾的一個高潮,那也不過是一個輕快的點綴。

但就是這樣的人,總能莫名地讓人感受到寧靜和安穩,以及歡快的熱情。

“那,為生活乾杯?”

北原和楓眨了一下眼睛,笑著說道。

“不不不不,不應該是為生活乾杯。”

拜倫在這個時候很認真地抗議道:“應該是為生活中的我們乾杯。”

“那我明白了。”

北原和楓笑著揉了一把對方的頭發,隨後高高地舉起酒瓶:“再此——敬野犬!”

“哇哦,野犬。”

席勒笑了一聲:“感覺還挺適合的:是徘徊在人們居高臨下的庇護之外,在荒郊野外惶惶惑惑地奔走、尋找著自己意義的喪家之犬嗎?”

“雖然很符合我們現在的情況,但你怎麼連喪家之犬這樣的話都冒出來了啊?”

笛福吐槽了一句,但同樣也舉起了自己的酒瓶,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敬野犬!”

“敬野犬!”

“敬野犬!”

“乾杯——!”

四個酒瓶互相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於是四個彼此如此迥異、卻又如此相似的靈魂在這座荒島上相逢,乾杯,就連無情的時光也為之停留一刹。

一刹,也是這一晚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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