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銜尾蛇的環。漂亮的緞帶結和雙紐線。”
喬伊斯快活地說道,接著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的新朋友,一副很期待對方回答的樣子:“你看到的也是一樣的嗎?”
“花紋會不斷變化的銜尾蛇,對吧?圍繞著黑色和白色的天體。”
北原和楓看了一眼喬伊斯身上黑白相間的光輝,橘金色的眼睛中倒映出那條在宇宙之中循環反複地吞噬著自己尾巴的蛇。
那條蛇也在星雲之間看他,身體是圍繞著兩個圓形天體構成了一個標準的無限符號,金色的眼睛看著也圓溜溜的,本來有些威嚴的姿態卻透露出和其主人一模一樣的無辜和柔軟。
“是黑洞和白洞啦。”
喬伊斯嚴肅地指正了這一點,接著靠在旅行家的肩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聲音聽上去帶著勝利般的愉快:
“果然,大家都有天體嘛……可是他們都不相信我!那法國人是什麼樣子的?”
“他們是花,各種各樣的花。”
北原和楓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喬伊斯是在說不列顛群島上麵異能者靈魂的共同點,於是笑了一聲,眨著眼睛說道:“很漂亮的花哦。”
說到這裡,他又忍不住想到法國,還有他的那些朋友們了,還有那些花與蛇,花與狼,花與蝴蝶,花與貓,花與鐘樓……
就算是魏爾倫那個不算是法國人的法國人,那隻幼稚的紅龍嘴裡不也叼著一朵不住道從哪裡來的蘭花嗎?
喬伊斯像是聽到了一個很可愛的故事一樣,眯著眼睛笑起來,露出潔白的虎牙,本來顯得有點棱角的麵孔一下子被柔化了,好像他還是個小孩子一樣:“所以是法蘭西嘛。”
畢竟是那個豔麗絢爛得像是一朵花,馥鬱濃烈得像是一朵花,浪漫得也像是一朵花的國度。
在邊上聽的一頭霧水的王爾德似乎想要說什麼,但半天都沒插進這兩個人說話的氣氛裡,於是伸手拽了拽北原和楓的衣袖:
“北原?北原北原北原!”
畫家先生差點沒有把對方的衣袖給扯下來,也沒有等到對方的回應就像是一灘液體一樣擠到了兩個人中間,左右環顧了一圈,一副很不爽的表情。
“所以你們中有一個想起來這裡還有一個聽不懂矽基生物交流用語的人需要翻譯嗎?”
喬伊斯睜大眼睛,像是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把自己的眼鏡扶起來,按在鼻梁上麵,很小聲地說道:“對不起,但謝謝誇獎。”
“……說你是矽基生命不是誇獎你的。不要反應和鐘塔侍從的那個人工智障一樣,否則我真的會懷疑你是不是碳基生物。”
“噗。”
北原和楓在邊上笑了一聲,用手戳了戳一臉無語的王爾德,眼底帶著調侃的笑意:“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北原!”
畫家先生的身子下意識地往後靠了靠,發出了不知道是底氣不足還是惱羞成怒的喊聲。
“嗯嗯?吃醋了嗎?果然就算這麼久沒見,奧斯卡還是超級超級可愛的!”
喬伊斯十分自然地接受了北原和楓的觀點,於是也好奇地伸過頭來,差點把自己的臉貼在王爾德的臉上,接著用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的語氣興致勃勃地說道:“奧斯卡,你臉紅了誒!”
王爾德:“……”
畫家非常用力地咳嗽了一下,惡狠狠地瞪著自己的朋友,進入了破罐子破摔的模式:“我就是吃醋了,怎麼啦?我可是要走了誒,你們都沒有人安慰我一下嗎?”
他還以為會有一群人依依不舍地抱著他,讓他不要走,留下來——好吧,他自己也知道這是在做夢啦,畢竟目前也就北原和楓知道,而以旅行家灑脫的性子,估計也不會做這種事情。
但真的遇到什麼特殊待遇都沒有的情況,該鬱悶的還是會鬱悶。
蕭伯納挑了下眉,在沙發邊上以非常愉快的心情插了句話:“安慰沒什麼必要,我個人建議到時候我們可以慶祝三天三夜,來熱烈歡迎王爾德先生終於滾回他親愛的倫敦。”
“……”王爾德沉默了幾秒,然後看向北原和楓:“我現在可以把蕭伯納丟出去嗎?”
旅行家的回答很委婉,也很一針見血:“你現在住著的房子還是人家的,王爾德先生。”
喬伊斯嗅了嗅空氣裡麵的味道,把王爾德抱在懷裡猛蹭了一頓,聲音歡快:
“我喜歡奧斯卡的畫,所以到倫敦後要把自己畫好的畫拍照發給我哦!漂亮的藝術品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棒的東西!”
“寶石花,還有透明蝴蝶,還有很多很多濃白色的霧氣——如果再加上太陽就更好了。”
一如既往的,喬伊斯說著說著,思維就朝著誰也不清楚的方向發散了過去。而且他根本沒意識出現了問題,語氣依舊是昂揚的,隻是充滿了稀奇古怪的代指與聯想:
“倫敦就是沒有太陽,不過愛爾蘭有。都柏林的夢裡還有很多漂亮的天體懸掛著呢,要找到恒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如果你願意去都柏林就好啦。”
喬伊斯最後歎了口氣:“你應該還沒有去過現在的都柏林呢。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它重新裝修了一遍。”
“我可不想回去。”
王爾德敷衍地嘟噥道,整個人的身子都坐直了不少,似乎有點不太適應自己突然變成了眾星捧月的對象。
——也不敢回去。
這位畫家朝自己記憶裡都柏林的方向望去,發出一聲無聲的歎息,眼眸微微垂下。
北原和楓的手握在他的手上,就像是之前的無數次那樣。比起安慰,更像是一種代表“陪伴”的無聲承諾。
畫家抬起眼眸,注視著那對溫柔平靜的橘金色眼睛,最後臉上露出一個放鬆的笑,突然感覺也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於是他乾脆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客廳外麵陰沉沉的天色。
“要下雨了。”王爾德若無其事地說道,隨後站起身,“我去關一下我房間的窗戶。”
他離開的動作迅速到了有些緊張,甚至忘記打開逐漸昏暗的客廳裡麵的燈,隻留下幾個人正在麵麵相覷。
“希望不是雷陣雨。”
喬伊斯看著窗戶,有些憂愁地說道:“我很害怕打雷……不過我是不是應該找一找這個房間裡有什麼地方適合躲起來?”
“躲北原身邊吧。我覺得雷再怎麼劈也劈不到他。”蕭伯納打了個哈欠,給出了一個無懈可擊的提議。
“……謝謝?”
北原和楓愣了愣,最後露出一個帶著無奈意味的微笑:“不過這大概是一個運氣問題,而我在運氣相關的問題上已經沒有什麼自信了。說不定就能看到一個球形閃電滾過來哈哈哈哈哈……應該不至於吧。”
說到最後,本來是開玩笑的旅行家自己都有點不確定起來。
接著他一轉頭,就看到喬伊斯不知道什麼時候躲到了窗簾後麵,一臉慌張地看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隻會放十萬伏特的電耗子。
“嗯,北原,我的意思是,如果這一場是雷雨的話,我們就不要接觸了。我有有有有有一點點點點害怕閃閃閃電。”
“……”
雨還沒有下起來,怎麼你就已經被嚇得打哆嗦了啊!
北原和楓頭疼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不過還是沒有說什麼,而是等著王爾德回來——畢竟他自己也挺心虛的。
不過說到王爾德……
來自異鄉的旅行家望著窗戶外麵陰沉沉的天色,眼底掠過一絲複雜的情感。
為什麼要在到達自己的故鄉、都柏林的城區前就停下來,選擇住在位於都柏林郊外的蕭伯納家裡呢?
是自己也說不清自己心裡對於故鄉的感情?
是不敢承認自己與那裡脫節了多久?
還是不想去麵對……那個“我們已經無法適應自己記憶中的故鄉”的事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