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我在這裡。(1 / 2)

“明日天氣早報:6月21日,都柏林,天氣多雲轉晴,夜晚有星光閃耀。建議居民們夜晚出行時攜帶望遠鏡。滋啦滋啦……頻道提供實時觀星服務,跳轉至……滋啦滋啦……即可觀看。”

都柏林廣播電台斷斷續續的聲音在按鈕按下去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北原和楓看了一眼在櫃子上麵擺著的收音機,用沾著酒精的布料在上麵小心翼翼地擦拭了幾下,才把它重新放了回去。

在他的身邊,兩位女士正縮在沙發上麵笑著聊天,懷裡抱著軟乎乎的抱枕,看上去還是小女孩的模樣,眉眼裡都帶著年輕的笑意。

“我當初可是離家出走的!”

諾拉的聲音聽上去有點驕傲:“好吧,我後來的確是吃了些苦頭,但是我可不在乎。我自由了!而且還遇到了吉姆!想想就乾得漂亮!”

“聽起來可真不錯。”

邊上的澤爾達聽上去有點心動,但是很快也笑起來:“我是沒有離家出走的必要,因為他們都管不了我。我當時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那群男士被調戲的樣子看上去真是難堪又有趣。”

女性的友誼在男士們眼裡有時候可以快得莫名奇妙。

比如說,菲茲傑拉德夫妻才來都柏林不到一周,澤爾達就和諾拉變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兩個人整日縮在一起嘰嘰喳喳,看上去完全把自己的愛人拋開了。

北原和楓默默地咳嗽了一聲,目光下意識瞥向了和喬伊斯一樣悶不啃聲地坐在餐桌椅子上假裝看報紙的菲茲傑拉德,莫名感覺對方此時內心說不定已經扭成了一個凱爾特結。

——邊上的喬伊斯看都不要看,這條蛇說不定已經糾結得連自己尾巴在哪裡都找不到了。

“所以說為什麼我沒有早點遇見澤爾達啊!”

菲茲傑拉德壓低著聲音,對邊上的喬伊斯萬分痛苦地訴著苦:“你知道嗎?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這個,天知道在我不認識她的時候,她被那些蠢貨占了多少便宜!”

“我也在想為什麼沒有早點遇到諾拉。”

喬伊斯悶悶不樂地小聲回答道,沮喪得那對淺藍色的眼睛都黯淡了下來:“諾拉她以前有一個愛人。他還死了,你知道麼,我真的很擔心這一點……我競爭不過一個死人。”

兩個難兄難弟沮喪地互相對視著——他們在這個時候一點也不像是頂級財閥和超越者,完完全全就是兩個被愛情苦惱的普通男人。

“等等,我突然很想問一句,你們遇見對方的時候,她們大概多大?”

在邊上看著這兩個人愁雲慘淡的北原和楓瞥了一眼沙發上歡樂溫馨的氣氛,有點好奇地問道。

“十八啊。”“二十。”

兩個人的回答不怎麼一致,但基本上是相同的理直氣壯。

“……”

緊接著,兩個人麵麵相覷了一眼,突然感覺又不是那麼理直氣壯了。

“恕我直言,二十歲的年紀放在日本算是剛剛成年。十八歲就更不用說了。”

旅行家嘴角抽搐了兩下,最後早有預料地歎了口氣,橘金色的眼睛無奈地瞅著這兩個人:

“真要說的話,我覺得你們相遇的時間真的很好。都是在彼此最美好的年紀裡。”

“可是紐約州十四歲就可以結婚……北原你沒必要看著我,我隻是陳述事實!我有沒有那麼變態!我隻是,隻是……”

菲茲傑拉德突然猛烈地咳嗽了一聲,語氣瞬間就堅定了起來,看上去一臉正氣:“覺得那群想要占未成年女性便宜的男人太不要臉了!”

喬伊斯都有點看不下去,把自己往椅背上縮了縮,小聲地吐槽道:“是你太不要臉了吧……”

明明就是酸,還非要找這種理由。

北原和楓虛著眼睛,和菲茲傑拉德對視了幾秒,突然產生了一種把現在的這個人拍下來,未來給三十三歲的他看看的衝動:

——不是我說,你們這群異能者當年都是這麼幼稚的嗎?

“噗哈哈哈哈哈,弗蘭克你也太可愛了吧?”

澤爾達顯然也聽到了自己丈夫的話,笑得整個人都趴在了諾拉身上。就連身上流光溢彩的絲綢長裙與繁複華麗的流蘇都沒有遮掩住她得天獨厚的美貌與眉眼裡流淌出的明亮。

諾拉也在笑,那對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在房間的燈光下幾乎變成了融化的蜜糖。她看著自己的愛人,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結果讓喬伊斯瞬間紅了臉,把北原和楓拉到自己麵前擋著了。

北原和楓沒好氣地看著喬伊斯,最後伸手狠狠地搓了一把對方的春日青色的頭發,把人搓得委屈地縮著腦袋。

菲茲傑拉德則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彆過頭,看上去還稚嫩得要命,和剛剛談戀愛的年輕人沒有什麼兩樣。

澤爾達悄悄地歪過腦袋,漂亮的眼睛打量著自己的愛人,突然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道:“弗蘭克,你知道嗎?我曾經吻過幾千個人,現在還可以……”

菲茲傑拉德的表情僵住了。

“現在還可以再吻你一千萬遍——怎麼樣,是不是感覺很驚喜?”

剛剛結婚的女子顯然被自己丈夫誇張的表情逗笑了,帶著鑽石瑪瑙手鐲的手捂住自己的嘴,從喉嚨裡發出好聽又清脆的笑聲。

她站起來,用紅鸛振翅欲飛的姿態輕盈地跑到自己愛人的身邊,給了對方一個深深的吻。然後和自己的愛人抱到一起,坐在對方腿上去了。

其中傳遞出的美國式熱情把喬伊斯這個傳統愛爾蘭人嚇得朝旅行家的身後繼續縮了縮。

同時那對閃亮的藍眼睛悄悄地看著諾拉,似乎也在期待什麼——要是換一個不知道的人在這裡,估計還真的以為他能看到什麼呢。

“喬伊斯先生,我的建議是你想要看你的對象的話就從我身後麵出去。”

隻是他還沒有看多久,就聽到北原和楓幽幽的聲音在上麵響起:“畢竟你們是在談戀愛,不是在玩老鷹捉小雞。”

喬伊斯自然不知道什麼是“老鷹捉小雞”,但並不妨礙這位天才理解這句話裡麵的意思,乾脆紅著臉咳嗽了兩聲。

“哈哈哈哈,聽上去倒是挺恰當的,但我今天可沒時間陪吉姆玩。”

諾拉笑著搖了搖頭,從茶幾上麵拿起一疊壓在書下麵的文件,抱在自己的懷裡:

“我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呢,明天就要交付這些了。對了,你們今晚不是打算去逛吉姆的‘星光遊樂園’嗎?不用帶上我。”

“才不是今晚呢!”

喬伊斯瞬間支棱起來,趴到旅行家的肩上,很大聲地反駁道:“晚上我要和你待在一起!明明白天去也一樣的!”

白天對方就忙得自己找不到人了,隻有晚上才可以見麵,他一點也不像要浪費這段本來就足夠珍惜的時光。

而且另外一個都柏林的上空籠罩的是永恒的星空,又不是要一定要在晚上才能去……等等。

喬伊斯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那對淺藍色的眼睛有些茫然地睜大,看上去好像滲透著夏日晚間濕潤的露水。

超越者下意識地抓住北原和楓的衣角,感覺自己僵住的手指被自己的朋友握在掌心。

北原和楓有些擔憂地轉過頭,看著自己身側的朋友,看著對方張了張嘴,很小聲且不安地詢問道:“又……不打算去嗎?”

“沒辦法啊,畢竟你沒有辦法也不願意去處理這些文件。好歹也是愛爾蘭的超越者,總不能什麼都不乾吧?”

諾拉有些無奈地偏過頭,琥珀色的眸子裡似乎晃動著溫柔而又明亮的光點。

她沒有走過來,隻是很抱歉地對著北原和楓與自己新認識的朋友笑了笑,便去替自己的愛人去做那些秘書工作了。

喬伊斯看著對方消失的身影,一下子耷拉下來,失落得連邊上的菲茲傑拉德都有點同情。

“諾拉她不喜歡來這裡。”

一直到超越者先生和北原和楓一起坐在那座群星之城的長椅上的時候,他還在用很低很低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這件事情,語氣說不出到底是難過還是失落。

“不管我怎麼說,她總是能找出各種各樣‘恰好’的借口,從來都不答應進來。”

北原和楓垂下眼眸,看著對方那對淺藍色的眼睛。對方本來透藍的顏色裡好像落著一片深色的天空,裡麵的星星都躲在雲層的深處,像是被一場煙青色的霧遮著。

——他在不安。

旅行家歎了口氣,把蜷縮成一團的對方抱在自己懷裡。

他知道為什麼諾拉拒絕進入這座城市裡,因為那個女子的靈魂完全是被從這裡垂落出來的星光所維係著,比所有的夢境更像是一場夢。

隻要她來到這裡,身上所有的光輝便會消融在這座城市無邊無際的靜默與燦爛裡,再也找不到哪怕一片淺淡的影子。

但是這些他都不能對喬伊斯說。

“但是她知道這座城市是什麼樣子,也知道這座城市裡處處都有你和她的影子。”

旅行家把對方垂落下來的頭發重新捋回去,橘金色的眼睛認真地注視著對方,聲音帶著溫和的安撫意味:“也許她隻是不想要現實破壞了自己的想象,畢竟她肯定把所有美好的故事都送給了這座屬於你們的城市。”

“可是,如果諾拉以為我把這些影子融入這些城市是在偷走她的生活呢?如果她覺得我把那些最珍貴的回憶都篡改了模樣,以至於不願意看上一眼呢?”

喬伊斯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虛弱。他在不安地注視著,明明知道自己什麼都看不清,但還是在努力地看,試圖從自己朋友的臉上找到某些暗示的蛛絲馬跡。

就像是他寧願戴上無數副眼鏡也不願意放棄自己和失明隻有一步之遙的眼睛一樣:這個人總是在莫名奇妙的地方展現出一種固執的倔強,偏執又帶著某種被隱藏得很好的神經質。

大概是蛇這種生物的性格多少都頑固到讓人頭疼,少兒頻道的蛇也天然就有一種憂鬱和不近情理的執著,鑽起牛角尖沒完沒了。

北原和楓歎了口氣,隻是用力地抱住了安慰自己的友人,用切實存在的觸感驅散對方似乎什麼都無法捉住的不安。

“我在這裡。”

他閉上眼睛,把懷中的人緊緊地抱著,輕聲地、不斷重複著說道:“不要怕,詹姆斯。有疑問的話就去問諾拉好了,你應該信任她,信任她對你毫無猶豫的愛。”

喬伊斯在世人的眼中是星星,但他其實也是雛鳥,在永遠沒有終止的寒冬裡麵瑟縮著的鳥,永遠也無法長出自己飛翔和保暖的羽毛。

“不要。”

這隻雛鳥用好像被冷風凍到顫抖的聲音小聲說著。他把整個人都塞在北原和楓的懷裡,似乎想要在這個唯二能理解他靈魂的人身上汲取著暖意:“我不要……諾拉自己會說的,我相信她,但是我控製不了我自己……”

超越者側過頭,淺藍色的眼睛看著這座自己引以為傲的城市,模糊不清的視線裡倒映出這個漆黑一片的宇宙與城市,以及那些星星在宇宙中耀眼而又冰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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