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戲劇性表演綜合征(2 / 2)

旅行家和他對視了兩秒,最後歎了口氣,伸手揉了揉對方的臉,看到對方像是被什麼東西冒犯到了一樣睜大了眼睛,忍不住有些失笑:“演的時候用力過猛了一點。”

“但是我應該生氣啊,畢竟你和他們聊了這麼久,一點也沒有關注到我。我明明應該是你在這個小鎮裡麵最好、最好的朋友。”

有著一頭白發的青年哼哼了兩聲,不依不饒地把自己掛在對方身上,手指去拉北原和楓的圍巾,試圖扯下來:“要是能夠豁達地對待才不符合邏輯吧?北原。”

“現實又不像是古典戲劇那樣講究邏輯,畢竟人類不是完全由邏輯構成的,不生氣的話為什麼要一定擺出生氣的樣子?”

北原和楓沒好氣地敲了一下對方的腦袋:這也是為什麼他和威廉相處的時候總感覺到不太適應的原因——對他來說,對方身上這種“刻意為之的虛假感”太嚴重了,嚴重到他都會產生一種自己正在看著戲劇表演的錯覺。

威廉盯了他幾秒,像是貓一樣,從喉嚨裡發出代表不滿的嘟噥聲,但很快就沮喪起來,那對漂亮的綠色眼睛都黯淡了下去。

“這就是你為什麼說我表達太戲劇化吧。”

青年的聲音一下子也變得喪喪的:“我知道我可能話有點多,抒情有點不分場合,還忍不住給自己的台詞裡麵加描寫,肢體語言比較多和浮誇,說話的時候包含的情感太明顯……但我不僅寫劇本,以前還是戲劇演員啊。”

“誰能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份職業病不僅沒好,反而更嚴重了。”

其實這個突然的情感轉變也很有戲劇性質。

北原和楓心裡默默想著,但還沒有情商低到說出這句話,而是伸手摸著對方的白發,感覺到對方的身子縮了縮。

“彆摸,我可沒有允許你把我當成小孩子看待,所以你現在還沒有資格摸我頭發呢。”

威廉嘟囔了一聲,把頭偏過來,看上去很不滿的樣子。

北原和楓有些遺憾地放下手,但也沒有什麼被“自己被看不起了”之類的想法:畢竟如果他的猜測沒有錯的話,對方的確有這個資格說這句傲氣十足的話。

而且對方的症狀……

能在這個文豪同位體紛紛走上“真理隻存在異能範圍以內”道路的世界裡,硬是寫劇本把自己寫出職業病,不得不說,莫名讓人心生敬佩與感動。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這是因為你太過沉浸於戲劇的世界,所以思維被戲劇的表達方式固化了,所以不太適應正常人之間的交流?”

旅行家想到這裡,不由欣慰地在心裡歎了口氣,接著用儘可能委婉的語氣向這位異常敬業的劇作家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感受。

“等等,你的意思難道是要我放棄寫劇本?”

然而威廉看上去比他還要驚訝,突然從這道罕有人至的小巷裡轉過頭來,那對綠色的眼睛迷茫地眨了眨:“可是我除了寫劇本也沒有彆的事情可以乾……哦,我還可以欺負我們小鎮裡的那隻狗子。”

威廉口中的狗子是一條在埃瓦爾希爾小鎮裡麵的一條大黑狗,有這一對特殊的紅色眼睛,皮毛黑得發亮,蹲在黑夜裡就是比黑夜更像黑夜的一天黑暗,看上去威嚴又凶猛。

但是沒什麼用,威廉每次去劇院的時候都要去“偶遇”它一遍,然後笑嗬嗬地把地上的狗糧全部都拿走,再把對方粗暴地揉一頓。

光是來到這個小鎮不久的北原和楓就至少見到了七八次他們的“親密相處”,其中還至少有六次那隻黑狗想要夾著尾巴逃跑,但是被威廉一把子拽了回來。

“你還是放過那條狗吧……實在不行的話,我可以陪你聊聊啊。”

北原和楓想到那隻狗可憐又淒慘的樣子,又想到了對方委屈的“汪嗚兒”“汪嗚兒”的叫聲,無奈地抵住額頭,溫聲開口。

“呃,哈哈哈哈。看情況吧,我覺得我現在已經有恢複了,至少日常說話不會用戲劇裡大量的修辭、長難句和歌劇腔。”

威廉對此隻是發出了一段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聲,但目光多看了北原和楓幾眼,突然笑著岔開了話題:“對了,北原你知道嗎?其實我們小鎮裡麵還有綠色的狗哦。”

旅行家挑了一下眉,第一時間就根據這個顏色聯想到了……種花家的菜狗。

但他沉默了幾秒,放棄了在英國玩這個根本沒人能接的上話題的梗,而是根據自己的常識,好奇地詢問:“嗯?有人朝狗身上潑綠漆?”

“為什麼不能是全身都沾著草?”

威廉疑惑地反問道,然後語氣一下子嚴肅了起來:“以及北原,我們小鎮裡麵沒有朝狗潑綠漆的道德敗壞分子。我們這裡的人均道德素養很高的,至少比你去過的任何一個地方高。”

“這倒也是。一開始聽到你們不歡迎外來人住宿的時候,我還以為我要被驅逐走呢,就像是驅逐流浪的猶太人一樣。”

北原和楓想起那麼多人熱情的樣子,突然歎了口氣,但臉上依舊是微笑著,露出十足的溫和與柔軟的模樣。

“流浪的猶太人?是因為嘲諷基督而被上帝懲罰不停流浪的那個人嗎?可是我覺得北原你並不是那樣會嘲諷他人的人。而且雖然你也在這個世界上流浪,但是你的意誌是完全自由的,你隨時都可以停下。”

威廉聽到這個詞後有些驚訝地歪了歪頭,張口就說了一大堆話,最後才有些意猶未儘地做出了總結:“即使你似乎有點害怕停下來……”

“如果要說的話,其實我更像是鹽柱。”

旅行家看著這個看上去不知道為什麼又變得激動起來的人,呼出一口氣,微笑著說道:“不過我指的是一本裡‘流浪的猶太人’。”

威廉把自己掛著的位置挪了挪,發出一個感興趣的聲音:“嗯?”

“那是炎熱得前所未有的一個月,死鳥一直落到人間來。小鎮裡的空氣乾燥又燥熱,窗戶上的紗窗被撞出大大小小的洞。接下來的內容我就記不清了。”

北原和楓回憶著自己記憶裡的《周六後的一天》,但最後也隻是拚湊出了幾個支零破碎的劇情,於是乾脆隻講了故事的背景。

“聽起來是一個很棒的故事。”

威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緊接著眼睛突然一亮:“北原,你說我要是把這個寫成劇本怎麼樣?”

這得看這個世界的馬爾克斯有沒有寫出這本書,否則你還要問他要版權。

北原和楓默默地想著,但是考慮到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網絡上轉的時候也沒看到哪個文豪的名字叫做馬爾克斯,不得不遺憾地承認對方要麼也換了個職業,要麼還沒有出生或者闖出個名堂。

“放心,這隻是一個靈感,我寫出來的劇本肯定會有很大區彆的。隻有一個飛鳥掉到人間的要素相似,應該不算抄襲這個故事吧。”

威廉眨眨眼睛,很快就明白了北原和楓的想法,嘴角很輕快地勾了一下,湊上去主動回答。

“不過我才發現,你原來知道這麼多有意思的故事!還有興趣講講嗎?期待的眼神。作為報酬,有什麼要求都可以叫我做的!”

北原和楓看了對方一眼,對身邊這個人頭上看上去軟乎乎的白色卷毛有點眼饞,於是矜持地咳嗽了一聲。

“好好認真練習怎麼改正你這個職業病吧。不要諱疾忌醫,人畢竟是擁有社會屬性的動物,總有一天你是要和彆人打交道的。”

旅行家的聲音很溫和,甚至帶著點笑意,但是讓威廉整個人都僵了一下。

“可是改不了。”

白發的青年鬱悶地看著北原和楓:“我都不知道正常社交應該做出什麼反應,也不知道哪裡浮誇。而且就算是知道了,我也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下意識反應啊。沮喪的眼神。換個吧,這個我真的做不到。”

他有努力地讓自己稍微表現得正常一點,但是這一係列反應對他來說太過自然而然,以至於他想起來的時候什麼都發生了。

——話說他剛剛嘴裡是不是又冒出來了神態描寫?

“那就讓我摸摸你的頭發?”

北原和楓歪了歪頭,倒也沒有強迫著對方改正這一點,而是略作思索後順著對方的想法換了一個,笑著開口。

“不行,這是尊嚴問題!你知道我是誰……反正不可以摸的!我摸你的還差不多!我又不是什麼小孩子!”

這次威廉反抗得甚至還要更劇烈一點,甚至還警覺地捂著自己的頭發跑到了一邊,一臉的譴責。

“十個。”北原和楓思考了一會兒,很認真地開口,“我可以用十個故事換一次,摸兩次可以打個折,換二十五個故事。”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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