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飛,趕緊飛……豪爾赫,我們飛的方向是不是錯了?”
在天空上正在趕路的羽蛇飛了半天,也沒有找到蒂卡爾的到底在哪裡,忍不住有些茫然地用尾巴掃了掃周圍的雲層,疑惑地問道。
“你才意識到啊——!”
抓著羽蛇神脖子上那一圈金羽,整個人都埋到了對方柔軟的羽毛裡的人類沒好氣地抬起頭,努力地躲過過於呼嘯的風,讓自己的聲音不至於被狂風的呼嘯衝走:
“你剛剛飛得太快,我們兩個已經飛到墨西哥去了——庫庫爾坎小姐——”
羽蛇神懵了一秒,用有些懷疑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的尾巴尖。
博爾赫斯趁著對方懸浮的這段時間舒了一口氣,低頭看著下方的一片蒼綠,還有更遠處人類密密麻麻的聚集地,眼神有些無奈。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這條蛇竟然那麼激動,激動到跨了國界線,要不是自己的異能遮蓋住了它的存在,估計能被當成不明飛行物,被什麼導彈給打下來。
“呦嗚?”羽蛇神垂下腦袋,從喉嚨裡發出心虛的一聲,“我錯啦,豪爾赫。”
“然後,那個,墨西哥在哪?我好像沒有聽說過這是一個國家啊。”小羽蛇虛心求教。
“?”博爾赫斯突然有了一種不妙的感覺。
“等等,你是不是完全沒有聽上次我說的世界國家分布?”他警覺地問道。
庫庫爾坎呆萌呆萌地點了下頭,尾巴都心虛地從展開的扇形一下子合攏了。
“……往南走。飛慢一點,到了我喊你。”
“好哦。”羽蛇神更心虛了,但也不好意思說自己之前世界地理從聽到自己幾千年前的子民被白人屠殺的時候就開始走神。
雖然已經不想管了,但是幾千年前的寵物突然死沒了對於小羽蛇的衝擊還是挺大的。
庫庫爾坎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它的確是一條漂亮且心理算不上有多堅強的小羽蛇。
它有著七彩的琉璃眼眸,還有一對閃耀著翡翠與藍寶石光澤的華麗翅膀,脖子上覆蓋著閃爍光輝的黃金羽毛,以及飄帶畫扇般的尾羽——唯一有點遺憾的就是沒有爪子,沒有辦法像自己居住在海那頭的親戚一樣抓果子吃。
用嘴直接咬東西實在是太不優雅了!
所以庫庫爾坎的夢想就是找鏟屎……咳咳,它是說投喂官,職責就是專門負責給偉大的羽蛇神喂好吃的果子。
第一次找投喂官的曆程有些失敗,雖然被投喂得很開心,但是它養的一大群咋咋呼呼的小寵物竟然趁自己喝酒喝醉了,在花園裡惹出了一大堆亂子。小羽蛇氣得不輕,於是就跑回家打算不管這群人,好好睡一覺再麵對這件事情。
它焚毀自己的宮殿,讓這裡田園荒蕪,草木乾枯,埋葬了珍貴的寶藏,讓百獸去自己該去的地方,讓美麗的飛鳥隨著自己回家,沒有給為惡的神留下屬於它的技術。
“你們用不著這些,你們隻會破壞,嗜血和戰爭。除非有一天,我再從海上來時,人們才會需要它們。”
羽蛇神說這句話的時候大概是有點驕傲和傲慢的,可能高高昂起了自己的腦袋,接著毫不留念地張開翅膀,飛回向家的方向。
……然後它就在海上、在它的家鄉特拉巴蘭一覺睡到了二十一世紀,醒過來還發現自己的家被水給淹了。
北原和楓在用手機翻了一遍瑪雅文明裡關於羽蛇神離開的傳說後,忍不住沉默了幾秒。
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神話世界裡的羽蛇神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孩子:
中了妖術還以為自己隻是生病;把酒當成靈藥毫無戒心地喝到神誌不清;看到自己子民被蠱惑乾壞事後被氣得跑回家;還在半路對著惡神氣哼哼
地擱狠話……
頗有一種天真的小幼崽被糟糕的大人氣得委屈巴巴,在“啪嗒啪嗒”掉眼淚的同時,還要生氣地對你瞪眼睛的感覺。
這麼一看,對方在回家半路上用鏡子猛看自己的臉,最後大驚地喊一句“我老了!”的行為似乎也有點微妙了。
旅行家看著自己麵前盤踞在森林中的美州豹金字塔,似乎想到了昨天看到的羽蛇神,眼底閃過了一絲無奈的笑意,乾脆坐在階梯上麵,仰頭看著金字塔並不怎麼尖的尖頂。
這一片地區是青翠的草地,朝後麵一靠就可以依靠到依舊帶著堅硬觸感的金字塔的階梯。
鑄成金字塔的每一塊巨大石頭上幾乎都布滿著帶著潮濕水汽的青苔,像是常春藤那樣地蜿蜒和攀附而上。
碧綠色覆蓋石磚的斑駁,古老的建築縫隙裡似乎生長出了花朵與草芽。
這座美洲豹一樣威嚴盤踞在雨林深處的石頭建築此刻卻是在蔥蘢的綠色下顯得如此的柔軟,就像是處於一個植物從來沒有死去過的春天。
馬爾克斯坐在頂端,抱著自己的膝蓋,似乎正在對著雨林的遠方出神。西格瑪則是有些不太適應地站著:倒不是因為嫌棄這座金字塔灰撲撲的樣子,而是覺得坐在上麵未免對這些文物也太不敬了一點。
他努力地抬起頭,想要俯瞰這片雨林,但是依舊感到力有未逮,入目看到的還有一些高大的喬木和金字塔的神廟遮擋住視線。
或許還需要在更高一點的地方,比如說那座七十多米高的金字塔?
西格瑪望著那個方向,四號金字塔的方向,淺灰色的眼睛給人的感覺異常明亮,就像是過於燦爛的太陽光線在裡麵點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西格瑪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對“接近天空的高處”那麼感興趣的,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有了“再更高一點點吧”的渴望。
或許是因為他曾經坐在熱帶雨林喬木的樹枝上眺望過遠方、太陽和雲霞;或許是因為他曾經做過一個很高很高的夢,那顆墜落的流星與他有那麼近的距離。
或許隻是他喜歡天空。
西格瑪正在出神的時候,突然感覺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一下,低下頭看的時候,果不其然地發現是正在認真拽著他衣服的馬爾克斯。
“西格瑪。”
坐在最高層的台階上,好像隨時都會掉下去的青年抬起眼眸,突然輕聲喊道。
他那對紫黃色的眼睛給人的感覺如霧氣般朦朧,找不到一個清晰的焦點,但像是看穿了身邊這位孤獨的異鄉人心中所有的思緒。
於是他用仿佛漂浮在空氣中、同時給人感覺似乎帶著點朦朧微笑意味的輕盈聲音說道:
“你想不想飛?”
西格瑪愣住了。
他沒有想到對方會問出這個問題,所以一時間也沒有找到合適的答案回答,但馬爾克斯想要的似乎也不是他的回答,隻是對著愣著的人彎了彎眼睛,接著伸手一拉。
西格瑪猝不及防之下被帶歪了平衡,幾乎是控製不住地從上麵跌……其實也不算是跌,隻是控製不住地從金字塔密集的台階上麵控製不住慣性地往下麵衝了十幾步,最後撞到了北原和楓的懷裡,差點讓兩個人一起栽下去。
嗯,如果真的是那樣,估計這個場麵就很像保齡球了。
北原和楓心裡這麼想著,有些無奈地揉亂了下意識把自己抱得很緊的西格瑪的頭發,把臉靠在對方的臉頰邊,希望這樣能讓對方稍微緩過來一點,然後若有所思地看向遠方。
那個方向正在團聚去大片大片的雲朵,好像快要遮蔽住不久前還顯得十分燦爛的太陽。有浩浩蕩蕩的風在空氣中輾轉著遊動,就像是最自由快活的魚,拿尾巴掃過旅行家的鼻尖。
風大起來了。